紀淺念笑得夠了,道:“好啦,不逗你了,難道采花郎也動了真情不成?如果我做主把這位好妹妹送給你,那你……”一手攬過南宮雪,輕輕推了她一把,笑道:“又會對她怎麽樣?”


    南宮雪被她一推,肩上也不覺痛,可就是站立不穩,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倒,朝著陸黔撞了過去。陸黔喜得雙手扶住她,道:“雪兒,當心些。”說完順勢要將她攬進懷裏。南宮雪還沒等站穩,抬掌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想到他們剛才密談,僅憑紀淺念三言兩語,也能推測出其中有多少淫穢,怒道:“無恥!”


    紀淺念笑道:“陸公子,你這位意中人還真是潑辣,怎麽話也沒說兩句,就先挨了一巴掌啦?真是可憐,娶她過門以後,有你的苦頭吃了。啊喲,這才想起,以前夢琳待你,好像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得你哭爹喊娘,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說起來你真是窩囊透了,堂堂一個大男人,竟會給這些小女子壓在底下,翻身不得。”


    陸黔賠笑道:“她說我無恥,我跟她約定過的,這就是在愛我來著。我們兩夫妻打是親,罵是愛,這份情意,我剛剛可都嚐到了。”紀淺念搖頭歎道:“說你無能,可是一點都沒說錯。我就怕給了你藥,你還是製不住她,到時一輩子在她的石榴裙下,汲取些……”


    李亦傑聽她越說越不成話,不忍師妹受辱,挺身而出,怒道:“且不說你貴為一代教主之尊,便是身為女子,也不該將那些下流話掛在嘴邊。你既無意投誠,我們也不必再遷就你,大不了雙方動手,殺了你以後,也能奪取解藥。”劉慕劍冷哼道:“早當如此。”默默拔出長劍,緊握劍柄,手背泛起青筋。


    紀淺念單手搭在陸黔肩上,身子半倚著他,笑道:“李盟主稍安毋躁。你們貿然動手,實在是弊大於利,不過不知者不罪。第一,你們未必會有勝算;第二,就算你們製得住我一眾下屬,我也未必剛巧把解藥帶在身上;第三,就算我帶著解藥,種類也定是五花八門。你們不懂分辨,胡亂翻找,萬一錯把毒藥當了解藥,帶迴去用開水煮沸了,再歡天喜地的喂他們喝下去,就看到一個個嗚唿哀哉,那可糟糕。全為一時的自作聰明,害得親密師兄弟喪命,你們心裏能過得去?恐怕這筆良心債,是得欠一輩子了;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算我剛好隨身帶了個小瓷瓶,瓶上有標識‘解藥’二字,你們也拿不到手。早在你們不經意時,就已身中劇毒。不相信的話,請諸位嚐試潛運內息,且看丹田間是何反應,當識我所言非虛。”


    眾人雖皆不願,但此事終究不可兒戲,表麵神色如常,暗地裏便在默默運功。果然感到丹田間就似壓了塊重石般,內力空空蕩蕩,無處可提,四肢酸軟無力,連半分力氣都使不上來,抬起一隻胳膊也是半路垂下。


    劉慕劍心想自己步步設防,怎地還是不知不覺就中了這妖女圈套?剛才一直是全神貫注的盯著她,看她言笑晏晏,袖子、彩帶均未甩動一下。因此初聽她說中毒時,隻覺可笑,還道她已是黔驢技窮,不得不危言聳聽來騙人。但等一探屬實後,心裏驟然升起一層恐懼。


    南宮雪忽道:“是那蒲扇!扇動時帶出的香氣有毒。”劉慕劍心頭霍然一亮,暗道:“的確不錯!剛才我千防萬防,卻對那幾個妖女從頭扇到尾的大蒲扇沒多看兩眼,隻當她是拿來擺門麵。而她從頭到腳,無處不香,沉浸其中,竟連大有問題的香氣也未留心!”


    紀淺念道:“果然是個秀外慧中的可人兒,怪不得采花郎的心全給你拴住了。不過你們也別得意得太早,知道下毒的手段,還是沒法解毒,那有什麽用?剛才你們是為別人求解藥,現在該為自己了吧?好心告訴你們,眾位中的是十香軟筋散之毒,這個名字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中毒者有再高強的內功,也使不出來。這可不是撐不撐得住的問題,而是能與不能的問題,好比一個孩童本來沒有內力,你強要他使,他就算再怎麽拚命,也拚不出來。”


    劉慕劍怒道:“你……你……該死的妖女……殺了你!”顫抖著揮劍,然而卻連一步也無法邁出,長劍在手中劇烈顫動幾下,錚然落地。


    紀淺念笑道:“劉掌門,您老還是別白費力氣的好。這十香軟筋散之毒,最初發作時還沒怎樣,可越是牽動內息,散布得也就越快。不如你們先到少林寺歇息,品茗一盞,聽人說經講禪。隻要你們安安穩穩的,別盡想著弄鬼耍滑,過得個少時三刻的,我自會遣人將解藥送到。”


    李亦傑狐疑道:“‘不要打擾你就行’……就這麽簡單?還有其他條件沒有?”紀淺念笑道:“你嫌太少是麽?哦,差點忘了,李盟主可是助人為樂的典範。隻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到。這樣好了,我一定會努力去想,一等想到了,就立刻來拜托你李盟主,好不好呢?”眾人倒有不少發出嗤笑,笑他自找麻煩,雖說剛才的問題也都是他們自己想問的。


    南宮雪道:“你讓我們等著,我們怎能信任你?萬一你不送來,反而趁此機會逃了,再到哪裏去追?你讓大家怎麽辦?”紀淺念笑道:“能怎麽辦?那就怪時運不佳,隻好等著死了。”


    李亦傑思來想去,總覺不妥,道:“敢問紀教主,貴教在中原暫居何地?吾輩若要登門拜訪,該往何處?”


    紀淺念皺了皺眉,滿不在乎的甩了甩手帕,道:“我生性好靜,不喜歡有人打上家門來,也沒耐心招待客人。李盟主,怎麽小妹每提一個條件,你都要來討價還價?這不是欺負人麽?”接著提高了聲音道:“你們再囉裏八嗦,纏夾不清,我可要下死命令了!盡快給我滾開,從此刻算起,哪一個最後消失在我麵前,解藥就沒他的份兒了!”這話出口,眾人不管信是不信,已有些人轉身後撤。


    李亦傑上前幾步,道:“你是準備去追喪心魄了?”紀淺念道:“留在少林寺等著,什麽都別做,就此放棄七煞至寶,這要求不算過分吧?”南宮雪脫口道:“前一個可以考慮,後麵的絕對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陸黔連使眼色,讓她說話慎重些,別惹惱了紀淺念。


    紀淺念俏臉一板,冷冷的道:“答不答應,有我說了算,由不得你們作主。你可知那十香軟筋散的解藥配製有多不易?以為我解藥配得多了,總舵擱置不下,非得來求著送給你們?我自己留著就不好麽?”李亦傑道:“既然解毒這麽麻煩,你何苦使毒來害人?”


    紀淺念翻個白眼,道:“毒藥自然是下在敵人身上,用來對付他的,越厲害就越好。否則給你找個郎中,三搭兩問,隨隨便便就解了,還有什麽稀奇?留著解藥是謹防哪一天自己也不慎中毒,以備不時之需。好了,李盟主,你到底走不走?總不見得是安心要當最後一個了?哼哼,你可別是在講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打算庇佑蒼生?好高尚啊!”


    李亦傑也不理她冷嘲熱諷,道:“土坑裏的師兄弟們要怎麽辦?他們還受著傷,無人照料,舊疾複發,那會活活送了命的!”


    紀淺念笑道:“你要救他們也沒問題,可萬一拉上來以後,他跑得比你快,留你墊底,你可就成了冤大頭啦。好了,李盟主,你的確是個正人君子,就可惜太不長進,生了個榆木腦袋。他們能始終留在坑裏,說明在此的千八百人無一人理會他們,既然別人能不理會,你怎就不能視若等閑?這些人跟你非親非故,值得為了他們冒險?”


    李亦傑被她問得一時語塞,但總不能眼看著眾同門在此處等死。走到坑前,探身握住底下人手腕,費力想將他拉上,但連用幾次大力,累得氣喘籲籲,仍是無濟於事。


    南宮雪道:“師兄,各人身份不同,你是武林盟主,肩負著振興武林的大任,絕不能出一丁點閃失。如今人人覬覦七煞至寶,隻忌憚著你還擔有虛名,如果你再出了什麽事,我隻怕……就再沒人能壓得住他們。你忍心看到大家為了寶物,使正派變成第二個魔教麽?”說到動情之處,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滾了下來。


    李亦傑每次看到南宮雪掉眼淚都會慌了手腳,這一次也不例外,忙道:“雪兒,你別哭啊,我……我答應你就是了,撤離後再作良策。”南宮雪含淚點了點頭。此時周圍眾人作鳥獸散,已僅剩零星數十人。


    陸黔看著兩人相互扶持的背影,一跛一跛的越走越遠,氣得暗暗握緊了拳頭,心道:“李亦傑,你為什麽要再出現?你走得遠遠的,雪兒的心就是一潭死水,假以時日,她總能接納我的。可你迴來就給了她希望,將我置於壁角?”


    低聲詛咒幾句,把李亦傑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接著向旁一轉,站到了紀淺念身前,微笑道:“紀教主,咱們可是老朋友啊!你害他們也就算了,怎麽連我也害?看在咱倆多年交情的份上,就在這裏先交易了吧。那解藥早一刻服下,也早一刻定心。”


    紀淺念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能徇私偏頗。人人一致,童叟無欺啊,你說是不?”陸黔聽她竟以“童叟無欺”這小攤販上慣用的攬客套話形容下毒害人,一時忍俊不禁。苦笑道:“那也好,也好。可看在咱們非同一般的關係上……”紀淺念笑道:“我跟你的關係幾時非同一般了?怎麽我自己卻不知?”


    陸黔笑道:“別人都罵你是妖女,隻有我待你最好,總是恭恭敬敬,聽從你的命令,還拿女人最愛聽的話來誇你。你要是感動起來,是不是該對我好點?”


    紀淺念瞟了眼他諂媚的笑臉,忽然想到了捉弄人的法子,笑道:“說的也是,咱們不是外人,自然和其他人不同。送解藥時,我就特製一份大的送你,平時三分之一就夠了的份量,給你加個十足十。怎樣,夠義氣了吧?”


    陸黔一張笑臉瞬間垮了,道:“這個……還是不必了。人說是藥三分毒,解藥隻要到了份量,就能藥到病除,太多反而不利。一個沒病的人吃多了藥,弄得不好,也會被毒性所染,患上另一種病,那不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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