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掌門見他果然中招,立時麵有得色,微笑道:“陸寨主如今可願聽貧道談談條件?”陸黔急道:“賣什麽關子?快說!”崆峒掌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由貧道轉述,未免顯得老頭子嘮嘮叨叨,惹人不耐,不如讓楚小姐自己說。”


    楚夢琳翻了個白眼,心道:“若是讓這群土匪去助陣,隻會加重了謀反罪名,也教皇上更快得知,我才沒那麽笨。”答道:“殘影劍是多重要的寶物,教中內外防守周密,豈能讓我輕易得手?這老家夥為求脫身,信口胡謅,根本就當你是個糊塗蛋,好隨便耍著玩兒的。陸大寨主,你明辨是非,可不能讓他的詭計得逞。”


    崆峒掌門氣青了臉,喝道:“你嘴上叫著陸寨主明智,卻口口聲聲拍馬哄騙,安的是何居心?”陸黔冷冷打斷道:“安靜!你們各執一詞,卻讓我相信哪個?”


    程嘉華叫道:“我可以作證!”眾人目光立時都集中在他身上,程嘉華大步越過匪圈,指著楚夢琳道:“一派胡言!剛才你對我師父說,殘影劍、斷魂淚,都是什麽‘七煞’的一部分,又準備帶他老人家去取劍……”楚夢琳道:“傻瓜,我中了毒,老家夥又威逼得緊,我唯有假裝妥協,蒙混過關,再謀脫身之策,隻是一時權宜之計罷了。”


    程嘉華哼了一聲,道:“大寨主,這妖女以托辭蒙騙我師父,這是她親口招認了的,誰敢保證她對您所言定非權宜之計?這妖女慣使金蠶脫殼的伎倆,屬下主張將她當場處死……”陸黔皺眉道:“屬下?你是誰的屬下?我青天寨可沒承認過你這一號人物。投名狀尚未上繳,而今又落得個四肢不全的廢物,將來還成得起什麽大氣候?”


    程嘉華臉上肌肉抽搐,道:“好,那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妖女,立下這樁功勞。”接過另一人遞來的長刀,喝道:“受死!”跨前一步猛地刺出。楚夢琳背靠樹幹,氣定神閑,微笑道:“且慢,我勸你還是別動我的好。你師父有求於我,陸大寨主又是我的老朋友,他們要利用我謀利,就得先討好我,那可絕不會介意犧牲你,你連跟我同歸於盡的機會都得不到。聰明的話,就考慮清楚了。”


    崆峒掌門看她有恃無恐的樣子,自己與陸黔分明成了被她擺布的冤大頭,而弟子吃虧,做師父的麵上也不好看。向陸黔一拱手,道:“陸寨主,嘉華是我的徒兒,請你買貧道一個麵子,收他入夥。”


    陸黔笑嘻嘻的看著他,逐漸轉為仰天大笑,道:“我說師兄啊,你還真開得出口,如今便是你自己能否保命,也在我的考慮之列,竟然就大言不慚地替旁人求情?我就好奇了,你這張老臉撕下來,攤在集市上賣,不知能賣得多少萬兩黃金?既然是你的徒弟,為何不帶他上崆峒?”崆峒掌門不願給楚夢琳看笑話,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嘉華是個人才,敝派隻剩一個爛攤子,沒什麽出息……”


    楚夢琳正色道:“各門各派創立發揚,都寄托了曆代掌門的心血,經數百年鞏固傳承,哪有優劣之分?首先就看不起自己所在門派,如何妄想獲得迴報?分明是你無能,糟蹋了基業,還要再詆毀它,怎對得起地底殷切期盼的祖師爺?”崆峒掌門哭笑不得,心道:“臭丫頭,要你這般看好崆峒派做什麽?”


    程嘉華見一向趾高氣揚的師父也對陸黔恭恭敬敬,楚夢琳更是全仗他撐腰,迅速權衡一番,冷聲道:“什麽樣的師父,便有什麽樣的弟子。大寨主對我不滿意,隻因無能者誤我,他教出的盡是些三腳貓,遇到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堪一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今願改拜陸大寨主為師,數月後見成果,屬下擔保不會令您失望。再則我與他也沒行過拜師正禮,算不得背叛師門,請大寨主成全!”說罷拋下長刀,雙膝一屈,跪在陸黔麵前。


    陸黔一怔,就聽崆峒掌門脫口罵道:“你這小白眼狼……”抬眼見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樣,甚覺快意,收迴出言羞辱之念,撫掌笑道:“好,好,果然是名師出高徒!你師父沒別的好處,專會見風使舵,你可算把他這一套都學全了!現特許你出師。”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就收你為關門弟子,坐寨中的第二把交椅。”


    程嘉華大喜,單肘支地,磕了三個響頭,連聲謝恩。眾匪見程嘉華剛入寨就做了二當家,心下均有不滿。崆峒掌門更是七竅生煙,憤憤地道:“難得陸寨主有此雅興收徒,隨你的高興,不過這小子命裏帶煞,克死了全家,又把自己弄成殘廢,恐會令貴寨踏入下坡路,陸寨主還是小心為上。”


    陸黔微笑道:“無妨,時來運自轉,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側轉身向楚夢琳道:“夢琳,有些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欺騙我的後果,你承受不起。”語氣雖較前時柔和,話裏的威脅意味卻絲毫不減。


    楚夢琳心裏一寒,感到陸黔已非如從前般任由操控,暗暗盤算:“該怎麽辦?難道引他們到古墓去?不成,那裏的機關連我也無法盡在掌握,不能冒這個險……有了,我可以將由頭全推到沈世韻身上,鼓動他們發兵攻打京城,皇上疲於應對,那就有利得多了,最好是雙方相持不下,鬥得兩敗俱傷。”計議一定,裝出痛下決心的模樣,道:“先放了我的朋友,再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陸黔冷冷的道:“說話算話?”楚夢琳道:“是你說的:我絕不會對你耍心眼。”


    陸黔一愕,繼而淡笑道:“有點意思。”抬手一揮,便有幾名嘍囉上前扭住湯遠程的胳膊,押著他轉身,湯遠程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楚……楚姑娘,我說過不會丟下你……”陸黔森然道:“小子,我放你走,是看在夢琳麵上,識相的立刻給我滾遠一點,再敢亂吠,我割了你的舌頭。”


    湯遠程看他兇狠的神色,嚇得閉上了嘴,被嘍囉押得一步一個踉蹌,走出一段距離,才奮力偏頭,叫道:“楚姑娘,不可以啊,他們都是些亡命之徒,你不能跟他們去啊!”楚夢琳目光淡然,卻是無動於衷。


    一名黃衣土匪道:“大寨主,真要放這小子走?萬一他去報官……”陸黔道:“報官正好,夢琳在我手裏本無大礙,官府一旦得知魔教妖女的下落,不遺餘力出兵追捕,到時她隻有死路一條。”崆峒掌門微笑道:“遠程不是出賣過她一次了?否則,那群殺手從何而來?”


    楚夢琳道:“他是個單純的人,被奸人利用……”崆峒掌門笑道:“那可說不準,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跟你們同行的韻兒姑娘,不也是外表善良柔弱?把貧道也騙過了,還真當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程嘉華喝道:“說夠沒有?楚夢琳,你東拉西扯,想賴賬麽?”


    陸黔卻道:“荒郊野外,不是商談大事的善地。既然到了太行山,許我一盡地主之誼,誠邀兩位貴客到青天寨坐坐,可願賞臉?”他名曰商量,實則不留拒絕餘地。崆峒掌門道:“再好不過。”陸黔頷首,命人抬來竹轎,供楚夢琳與崆峒掌門乘坐,自己步行上山。路途山勢險峻,確是個易守難攻的妙地。


    一到峰頂,便見偌大片廣場,左右分插兩根高竿,竿頂係有旗幟,在山頂勁風中飄動迅急,扯得唿唿作響。左首繡著一隻張牙舞爪的雄獅,右首為雄姿勃勃的猛虎,均似活物。後山空地是眾匪演武及操練隊形之處。麵前建著一座巍峨高聳的殿宇,頂端高懸一塊牌匾,刻著“青天寨”三個大字,筆鋒亦如刀刃般淩厲。陸黔跨前幾步,微一攤手,道:“來者是客,請。”


    楚夢琳與崆峒掌門身入敵巢,心裏都有些緊張,但這兩人無數次出入險境,便如家常便飯一般。轉瞬間平定了心思,舉步入內。


    殿中鋪著大紅色的地毯,四壁懸掛著明黃簾幕,簷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鬥栱,下層單翹單昂五踩鬥栱,飾金龍、璽彩畫,門窗飾三交六菱花隔扇。殿中置一張紅木桌椅。四人分賓主落座,嘍囉奉上酒水,躬身退下。首席寶座以上好白銀砌成,靠手外沿雕了兩個骷髏頭,陸黔翹著二郎腿,指尖悠閑的敲擊著頭蓋骨,發出空洞的響聲,微笑道:“兩位瞧我這青天寨,規模還不錯吧?”話裏難掩自得之意。


    楚夢琳隨口稱讚幾句,道:“不錯,當真不錯,這大殿布置倒與乾清宮有幾分相似,莫非是想提前過一把當皇帝的癮?”崆峒掌門微笑道:“何止是過癮,我看陸寨主仍念念不忘他的大乾朝,還沉醉在美夢中未醒。”陸黔大為得意,仰脖幹了滿滿一杯酒,拖長了音道:“永遠也不會醒!”


    程嘉華道:“屬下以為,大寨主的夢非醒不可,而且醒得越快越好。”陸黔麵色一沉,還沒等他出言訓斥,程嘉華搶先道:“幻夢再美,終究不外乎一輪空想,唯有認清局勢,盡早務實,才有望使美夢成真。屬下忠心輔佐,恭祝大寨主早日登基稱帝。”


    陸黔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就屬你會說話!來,我敬你一杯!”程嘉華酒到杯幹,氣概豪爽,崆峒掌門心中不屑,暗想:“小白眼狼才剛拜他為師,知道他脾氣古怪,就繞著彎兒來討他歡喜。”


    程嘉華喝完了酒,將酒杯在楚夢琳桌邊重重一砸,喝道:“妖女,你的頭要是不暈了,就盡快迴答我師父的問題!裝什麽病西施?”楚夢琳正待反唇相譏,陸黔在旁笑道:“嘉華,你別總是針對夢琳,她充其量也隻能算個磨刀的,咱們共同的死敵是滿清朝廷,該當同仇敵愾才是。”


    楚夢琳麵帶譏諷的瞟了程嘉華一眼,微笑道:“還是陸大寨主深明大義。有關武林至寶的傳言,江湖素有多種版本,流傳不一,我也不知從何說起,還請幾位將所知公告於眾,咱們先站到同一齊點。”陸黔與崆峒掌門精打細算,擔心旁人原先的情報少於自己,貿然說出,倒是便宜了他,均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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