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不可能是認真的。


    不,他當然是認真的。


    她能從他眼中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再認真不過了。


    該死,那家夥是瘋了不成?


    但她又是怎麽迴事?她不是應該要把他痛罵一頓,叫他信守承諾滾遠一點,別再騷擾她才對,結果她做了什麽?除了那句不可以,她什麽都沒做,還讓他一路牽著手走迴來。


    她是腦袋壞掉了不成?難道她真的在考慮接受這整件事?當初她和他離婚,就是想保他平安啊!


    過去那些天,她還以為他真的死心了,她都已經接受他不再是屬於她的了,誰知道他竟然拐彎抹角的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


    他已經三十好幾了,不是才三歲……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夏雨的話在耳邊迴響,為他抗辯。


    迴到房間後,她心頭亂糟糟的,整個腦袋混亂到不行,非但進浴室時,一頭撞


    在門框上,刷牙還不小心把洗麵奶當牙膏,害她嚇了一跳,趕緊漱口,結果穿衣服時,竟然裏外穿錯,等她換迴來,迴到床邊又撞到了床腳,痛得她蹲在地上。我隻是把選擇的機會還給你。


    她才不需要什麽選擇的機會,她早就選餅了好嗎?


    才覺得他聰明呢,結果竟然給她搞這出?


    那蠢蛋!阿呆!白癡!大笨牛——


    她惱火的在心裏把他痛罵一遍,她真的快被他氣死了!她都把話講那麽明白了!結果他卻像是什麽都沒聽進去一樣?怎麽會有人這麽頑固啊?


    她又氣又惱,可到頭來,卻還是忍不住蹲在床腳旁,含淚咬著唇,感覺心口好熱好暖。


    她從沒想過,會有像他這樣的人。


    隻有他會覺得,這整件事對她不公平,是她害他被騙婚,還被利用,又被燒了房子,卷入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狩獵遊戲中。


    結果他答應離婚,竟然是為了讓她能重新選擇?


    選擇什麽?要不要嫁給他嗎


    這真是……什麽跟什麽啊?


    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老天……


    她呻 - 吟出聲,頭痛的站起來,爬上了床,像鴕鳥一樣,鑽到了被子裏,把頭藏到了枕頭之下。


    別傻了、別傻了,那男人瘋了,她不需要和他一起發神經。


    她死死的壓著心口,卻怎樣也壓不下那湧起的希望。


    這真是太蠢了,當外麵還有一海票的獵人等著追殺她的時候,她當然不可能同意他的追求,不會答應和他在一起。


    可是,即便如此,心頭卻仍因此評然,跳得好快。


    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他低沈的嗓音再次響起,她閉上眼,卻仍能看見他用那雙深邃又渴望的眼,凝視著她。


    我很乖,我會很乖,拜托快點把我帶迴家……


    “噢,可惡!”


    她麵紅耳赤的張開眼,抓下枕頭,翻過身來仰躺,惱火的瞪著天花板,知道今天晚上,她是不可能睡得著了。


    可是,雖然好氣他,但在同時,她整個人卻也像是被他包圍著,被他那些溫柔的言語,深情的告白,環抱溫暖著,讓她從頭到腳都是熱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要的那個女人……


    她側身蜷縮在床上,像泡在溫暖的海水裏,隻有心一直抖,悄悄的、雀躍的偷偷輕顫著。


    就知道你是我要的那個女人……


    他的話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深深的、深深的敲進了心裏。


    事情從此之後,每況愈下。


    他並沒有在練武時對她亂來,也如以往一般認真教學,甚至沒有時時刻刻跟著她,但他每天都會來邀她出門。


    “要不要一起去前麵喝杯咖啡?”


    “不要。”


    “小肥要我去菜市場買菜,你想不想——”


    “不想。”


    “附近新開了一間蛋糕店……”


    “我不喜歡吃蛋糕。”


    “我買了兩張電影票——”


    “我不會和你去任何地方,尤其是電影院。”


    “為什麽?”


    “你隻會在裏麵睡覺。”


    她話一出口,坐對麵包水餃的可菲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天,可菲突然說要包水餃,幾個女人決定從自己和麵做皮開始,剛要開始和麵,他就出現了,然後很理所當然的被叫來當苦力揉麵。


    紅眼人多,要做的麵皮也多,要揉的麵粉量大,若有男人有空,當然就讓男人做,她沒辦法抗議,隻得盡量閃他閃遠點,誰知他卻在麵醒好時,告訴這些女人,他對揉麵這麽熟練,是因為之前她常常叫他幫忙做餃子皮,她是擀麵皮高手。


    結果,這工作就落到她頭上了。


    在紅眼水餃工廠的生產在線,她不得不站在他旁邊,然後他就開始騷擾她。搞得每個女人都拉長了耳朵,聽他在和她說什麽。


    他一點也不覺不好意思,反倒她自己紅了臉,隻能佯裝無事繼續擀她手中的餃子皮,誰知旁邊負責幫她把麵團切成小塊的那個男人,被拒絕了還不死心,竟然不屈不撓的咕噥道。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看電影。”


    “那是因為看電影就不需要和你說話。”她忍不住脫口。


    可菲這次忍住了,但水淨卻笑了出來,忙借著咳嗽掩飾笑聲。


    她尷尬到不行,決定接下來不管他說什麽,她都不要再搭腔。


    “你不想說話?那我們騎車去海邊晃晃怎麽樣?我可以和屠勤借重機,他有好幾頂全罩式安全帽,你隻需要戴上去,保證沒人認得你是誰。”


    這主意,讓她心動了一下。


    “你答應過不會再騷擾我的。”她著惱的瞪著他低聲說。


    “我沒有騷擾你,我隻是客氣的提出邀請,你要是不想,可以拒絕。”


    “然後你就會閉嘴嗎?”她沒好氣的看著他。


    “要是你答應的話,我可以一路都閉著我的嘴。”他笑看著她說。


    那笑容,讓她心頭又一跳,連忙把視線拉迴來,狠著心道:“我不會和你——”


    她話聲未落,突然有個女人大步走了進來,打斷了她的拒絕。


    “哇,太好了,今天包水較嗎?我最喜歡吃水較了!”


    她抬頭看去,隻看見那個紅眼的大美女屠歡,穿著一件前胸大開的超性感深v黑皮衣裙,笑著晃了進來。


    “開始煮了嗎?還是才剛開始包?”


    “剛開始而已,還沒燒水呢。”可菲笑著說:“你去拿鍋子燒水吧,一會兒就能下餃子了。”


    “沒問題。”屠歡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大深鍋,放在水槽裏裝水,一邊笑著和大家打招唿,當她看見阿峰在幫忙,立刻嚇得花容失色。


    “不會吧?阿峰,你怎麽在這裏?拜托告訴我,你隻是負責切麵的,沒有幫忙和那團麵。”


    “我不隻是切麵的。”阿峰挑眉看著屠歡,道:“這麵就是我和的。”


    “天啊,你們是怎麽了,竟然讓這廚藝白癡進廚房?不怕他把廚房燒了嗎?”


    屠歡誇張的問。


    可菲聞言,忙道:“小歡你放心,阿峰和麵是懷安教的,他很厲害呢。”


    屠歡轉頭看向懷安,不可思議的問:“你教的?你怎麽敢讓他靠近廚房?我上次吃了他煮的皮蛋瘦肉粥,跑了三天廁所呢。”


    “拜托,我的大小姐,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你是要記到六十歲嗎?”他翻了個白眼,受不了的說。


    “六十歲?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會記你到死!我那天晚上要參加大使館的化裝舞會,你知道我一晚上忍得多痛苦嗎?”


    他一臉無辜的說:“我幫你買了成人紙尿布啦,是你自己不穿的。”


    屠歡一瞪眼,不可思議的伸出食指,戳著他的胸膛說:“大哥,我扮的是維納斯,**上那麽一大包象話嗎?你有看過包尿布的維納斯嗎?”


    她形容的畫麵實在太好笑,此話一出,廚房裏的人聽了全爆笑出聲,就連他也笑了,隻有懷安完全笑不出來。


    他為什麽會煮粥給屠歡吃?她和這男人結婚這麽多年,他連個荷包蛋都沒幫她煎過,卻煮了皮蛋瘦肉粥給一個會親他的女同事吃?


    想起他上迴說,屠歡隻是個同事,她傻傻的就信了,可現在看兩人相處,再聽這對話,擺明就不隻是那迴事。


    發現她情緒不對,他趁屠歡和別人說笑時,湊到她耳邊問。


    “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沒有。”她低著頭繼續擀著手中的餃子皮。


    “不舒服就別弄了,反正小歡迴來了,她可以接手的。”


    這話,雖然是好意的關心,聽了卻萬分刺耳,她眼角一抽,不由得更惱,冷聲說,“不用,我好得很。”


    她用力的擀了一張餃子皮,又擀了一張餃子皮。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又問。


    “你在吃醋嗎?”


    這問題,讓她一僵,手一緊,差點忍不住拿這擀麵棍揍他。


    “我幹嘛要吃醋?”她冷著臉,嘴硬的說。


    知道這女人口是心非,他遞了另一小塊麵團給她,直接在她耳朵旁邊解釋。


    “那天我們在英國辦案,她感冒發燒,隻靠點滴撐著,晚上那場宴會又沒她不行,她說她想吃皮蛋瘦肉粥,附近沒有中式餐館,我才自己煮的。誰知道我千方百計買迴來的皮蛋是壞的,你知道在英國人生地不熟有多難買到皮蛋嗎?她自己沒吃出來還怪我,皮蛋用看的哪看得出來是壞了還是沒壞,對不對?你說我冤枉不冤枉?”


    聽到這裏,心口那個鬱悶的結瞬間開了些,倒是開始同情起屠歡來了,不禁迴道:“不冤枉。人家都發燒了,味覺不靈敏也是正常的。你沒先確認食物好壞,怎能拿給病人吃?”


    他啞口,頓了一下,才道:“好吧,我想我是有錯。”


    可說著,他又笑了出來,低頭和她咬耳朵說:“那天晚上她是真的滿慘的,你沒看到我幫她買紙尿布迴來時,她那個臉……”


    想到當初的情況,他忍俊不住,又笑得肩頭直顫。


    “要不是她當時已經拉到虛脫,我還以為她會把那尿布全塞我嘴裏呢。”


    被他這樣一說,懷安腦海裏不禁浮現屠歡這樣的美女,竟然被迫要包尿布去參加舞會的模樣,害她差點也忍不住唇邊的笑,不禁用手肘戳了他腰側一下。


    “別笑了,都是你搞的,你還笑成這樣,難怪人家要記你到死。”


    他在那瞬間僵了一下,連笑也停,她剛開始還沒搞清楚是怎麽迴事,然後才慢半拍的發現他會突然僵住,是因為她打到他了,用一個不痛不癢的肘擊。


    那個隻要她擊中他,他就得退出紅眼的條件,驀然浮現。


    她應該要趁此機會要挾他,逼他離開這裏,隻要抬起頭來,強迫他承認這件事就行。


    可是,他會被她擊中,是因為對她沒有防心,而所有曾經要他離開的原因,此刻都變得太過強辭奪理。


    這是他選擇的工作,他喜歡這個工作,他也做得很好,他在這裏如魚得水,真的該離開的人是她,但他不想她走,不讓她走——


    在那千分之一秒裏,有無數個因為所以的爭執竄過腦海,但到頭來她卻隻看見他擱在桌上,緊緊握著的拳頭。


    身旁的男人,將拳頭握得如此用力,讓因為練拳而變得粗大的指節都發白。


    胸中的心,像是被那拳頭握著,握得好緊好緊。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屏住了氣息,所有談笑的聲音,都變得好遠好遠,隻剩下身旁的男人,和他那緊緊握著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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