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浮生長恨歡愉少。


    雖然葉且歌昨日對花滿樓說過,明日還會來拜訪,但是花滿樓看看今日的時辰……不禁懷疑他們是否來的太早了一些?


    想起葉英連日難眠,花滿樓不由關切道:“葉兄昨夜可曾休息好?”


    葉英笑了笑,對花滿樓頷首。葉且歌聽著他們二人的話,心中不免有些擔憂葉英的身體。可是眼下實在不是敘話的好時機,葉且歌掃視了一眼眾人,最終看著上官飛燕道:“如今時辰還早,不若我們用過早膳再啟程?”


    她今日依舊是男子扮相,穿了一件臨行前忠叔特地吩咐下去趕製的,和葉孤城同款的白色錦袍,周身雪白,唯有袖口和衣領上用銀線繡著精致的雲紋。


    葉且歌並未加冠,而是將一頭長發豎起,勒了一條湖藍色的抹額,上麵還縫著米粒大小的珍珠。幾縷發絲散落下來,卻更顯得小少年眉眼如畫,氣度鋒銳。


    葉且歌看人的時候,眼中總是盛著恰到好處的溫情,饒是上官飛燕這般見慣風月的女子,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被眼前這個小公子的目光擊中了,連帶心頭也泛起了微微的癢意——卻也隻是癢意罷了。


    眼下既然他們已經答應與自己同去,自己又何必枉做惡人。對葉且歌迴以微微一笑,上官飛燕嬌聲道:“小公子說的是呢,是飛燕思慮不周。”瞟了一眼從方才起就沒給過她半分注意力的葉英,上官飛燕又刻意道:“不知小公子和另兄想用些什麽?小籠包可好?蔥油麵也是不錯的。”


    那是我師父……


    葉且歌剛想要開口解釋,卻被葉英輕輕攥住了手腕。並不理會上官飛燕,葉英淡聲道:“白粥即可。花兄?”


    葉且歌明白師父的意思,她也覺實在沒有必要與這個居心叵測的女子多說些什麽,於是也止住了話頭,與葉英一道偏頭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與葉英相處幾日,知道他口味偏淡,於是便體貼道:“街角有一家酒樓的菜粥很是不錯,小籠包也很是地道。”


    於是,這一行人便一同往街角走去。


    葉且歌與上官飛燕走在頭,與花滿樓和葉英錯開幾步。


    上官飛燕對葉且歌的印象素來不錯。畢竟,白衣的小公子笑起來眉眼彎彎,體貼又風度翩翩,雖然年紀小了點,不過上官飛燕還是很享受征服這樣青澀的小少年的樂趣的。和身後花滿樓身邊的那位總是讓她莫名脊背發寒的白發男人比起來,上官飛燕還是喜歡和葉且歌這樣的“小弟弟”相處。


    前麵兩人腳步漸遠,花滿樓才低聲說道:“葉兄,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雖然相交日淺,可是作為一見如故的知己,花滿樓還是意識到了葉英今早的些許異樣。


    葉英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將聲音壓成一線,傳入花滿樓耳中:“昨日,有自稱上官飛燕的表姐,名曰上官丹鳳之人來客棧尋我二人,以花兄安危相脅,要求我與且歌隨上官飛燕同去。”


    葉英沒說的是,昨夜那人在客棧又是鮮花鋪道,而後又是對著他們師徒二人下跪,聲淚俱下的對他和且歌講述了一段大金鵬王朝的悲傷往事,求他們幫忙為大金鵬王討迴一個公道,若是能幫忙複國,那就更好了。


    他家小徒弟聽後十分感動,並且已經做出了一招風來吳山的起手式,隨時準備糊這位丹鳳公主一臉。


    葉且歌簡直覺得眼前這個跪在地上的所謂“公主”腦袋有病。


    複國?如今大金鵬王朝的所在地正是西方魔教的地界,幾個江湖人有沒有這個能力還好,若是真讓這個公主拉起來一個複國的隊伍,那便是活生生的挑起安慶和西方魔教的爭端。


    而西方魔教,如今已經不是一個江湖門派那樣簡單了。葉且歌的那位姨夫雄才偉略,整合了大漠與西域的諸多小國,若真的算起來,那已然是一片和安慶不相上下的疆土。


    也就是說,西方魔教對於安慶來說,並非僅僅是異國宗教,而是,鄰國。


    安慶的開國皇帝是武將出身,推翻了自己舊主才謀得了這天下。大若是怕自己重蹈覆轍,安慶開國以來便是重文抑武。邦交之事上雖然能夠應付,可是全是靠金銀錦帛,甚至是公主和親才能換來短暫的太平——這也是為何安慶雖然經濟發達,可是百姓的生活也卻不如葉且歌所在的大唐的原因。。


    葉且歌在白雲城的時候幫著兄長整理往來消息,看到這樣的狀況的時候便覺不妥。也曾和兄長做過探討,不過兄長隻是拍了拍她的頭,並沒有多言。


    縱然如此,葉且歌也知道,以安慶脆弱的邊防,是絕對經不起和西方魔教短兵相接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雲城是脫離安慶的海外之城,葉孤城自己也不怎麽將自己看作是安慶人。在葉且歌小的時候,他便對她說過“不要對旁人說你是大唐人士,要說是白雲城中之人。”那個時候葉且歌就注意到,兄長說的是白雲城,而非安慶。


    然而,經曆過安史之亂,葉且歌縱然不在意這到底是誰家天下,可是對於無辜百姓,她卻始終存著一份憐憫之心和責任之感的。


    一旦戰火席卷安慶,那麽受苦的,也隻能是百姓。更何況今生這裏還有她家師父,她又怎麽能眼見著戰火點燃?可以說,這上官丹鳳的行為,已經觸碰到葉且歌的底線了。


    而葉且歌真正沒有照著上官丹鳳那張漂亮的臉掄出重劍的原因,便是她見他們師徒二人並沒有被她的故事感動,所以便明裏暗裏的對他們表示,自己這夥人已經控製了花滿樓。


    葉英也知道花滿樓功夫不弱,可是他也明白,像是花滿樓那樣霽光和月的翩翩公子,對人的設防之心近乎低至虛無,若是真的被有心之人算計,他是很可能中招的。出於朋友之意,再加上早就有心摻和進來,葉英最終還是答應了和上官飛燕他們走這一趟。


    此事自家師父早有決斷,葉且歌便也沒有多言,隻是上官丹鳳的這一筆賬,她還是在心中記下了。畢竟不說她家師父,就是她自己,前後兩世,還真的沒有幾人敢如此相脅。或早或晚,她這招風來吳山總是會送給那人的,而如今,他們便隻要靜觀其變就好。


    葉英隻是三言兩語的輕描淡寫,然而花滿樓卻也聽出了昨夜的曲折。心下歉疚,可是他將葉英視作朋友,既然是朋友,那麽便無需客套多言。對葉英拱了拱手,葉英和花滿樓兩人一道往街角的那個酒樓走去。


    酒樓之中人很多,可是一見到葉且歌,掌櫃還是急急忙忙的給她騰出了一個包間。葉且歌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在隱秘處發現了一個“九”字之後,她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所以阿九,你是真的像通緝令一樣往你的鋪子裏發我的畫像了吧?


    不過讓師父在大堂用膳的確不妥,葉且歌謝過掌櫃,便與上官飛燕一道在門口站定,稍稍等了等後麵的兩人。


    葉英察覺到自家徒弟是和上官飛燕並肩而立,知道她是為了引開此人,讓他和花滿樓有交代一下昨日情況的機會,可是葉英依舊微微皺了皺眉,快走了幾步,不動聲色的將葉且歌護在了自己身側。


    他雙目已渺,然而以上官飛燕的道行,想要在他麵前耍些小手段,卻也還是顯得拙劣了一些。雖然鮮花掩蓋了上官飛燕身上的鳶尾香氣,可是葉英還是從她的氣息和腳步上察覺到了些許端倪——這個女人一人分飾兩角,實在是居心叵測。


    這樣的一個女人,且歌和她接觸,未免有些太過危險了。所以,近乎是下意識的,葉英有意將自家徒弟和上官飛燕隔絕開來。


    葉且歌對花滿樓微微示意,也對上官飛燕笑了笑,而後很乖的被葉英牽著上樓。


    既然到了宮九的地盤,那麽早膳也無需葉且歌費心了,眾人隻是稍坐了片刻,一桌遠比大堂中人精美的的膳食便比擺了上來。


    上官飛燕自然注意到了這些許的不同,想著自己如今正扮演著天真無邪的少女,於是便率性問道:“這店家未免有些殷勤過了吧?莫不是看著小公子氣度不凡,有意討好?”


    她語氣拿捏得很好,十分親昵,卻也不讓人覺得輕佻。若非葉且歌早就對她起了疑心,恐怕隻會覺得這是個十分可愛的小姑娘,可愛得就像她在大唐的那些紅顏知己一樣。


    可是如今的境況,葉且歌知道師父不願自己和這人說太多,於是便含糊道:“恰好是一個朋友的產業,他底下的人便照拂一二罷了。”


    至若是什麽朋友,葉且歌卻絕口不提。


    上官飛燕對一個小酒樓的老板還是看不上的,所以也就笑笑,不再提此事。眾人很快用過早膳,一道走下樓去,即將踏上前往大金鵬王所在地的旅程。


    隻是,臨上車之前,葉且歌卻對上官飛燕溫聲道:“上官姑娘是女子,和我等同坐一車到底有損姑娘聲譽,且稍等片刻,葉某再去租賃一輛馬車,可好?”


    那句“可好”帶著微微的沙啞,卻仿佛有些親密的意思。上官飛燕雖然想要和花滿樓等人再多些接觸,讓他們對自己的事情更有些同情心,可是轉念一想,似乎這位小公子說的也很有道理,為了顧及自己“明麗少女”的設定,她便欣然應允。


    馬車是葉且歌托酒樓的老板找的,隻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停在了酒樓門前。葉且歌其實並不在乎什麽上官飛燕的閨譽,卻也要顧及師父和花公子。


    至若她自己……如今她是男裝扮相,倒也無關緊要了。


    十五之約啊。


    葉且歌有些惆悵的望了一眼花滿樓的小樓,暗自歎息自己和陸小鳳之間的相聚總是這樣坎坷。他們約在花公子的小樓,如今花滿樓有事外出,葉且歌自己也被卷入其中,想來事情因果,花滿樓會和陸小鳳留書說明吧。


    這樣想著,葉且歌也登上了馬車。


    事實上,花滿樓也的確是給陸小鳳留下了書信。不過,那封書信陸小鳳看到的時候,大金鵬王一案已經塵埃落定了。


    葉且歌也很快知道了花公子的那封信根本沒有發揮作用,因為,在大金鵬王的住處,她很是意外的見到了故人。


    ——陸小鳳。傳說中的,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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