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了你的善妒,就得逼著我女兒去死?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我沒見過比你更狠毒的女人!」辛夫人指著娟娟的鼻子怒斥。


    果然,對於不在乎你的人,是不必花口舌解釋的,她根本聽不進去娟娟的說詞,仍然一味指責她善妒。


    「是嗎?原來短短十年內,辛老爺妾室通房死了七人、殘了五人,身邊女子來來去去,卻無一人為辛老爺生下子嗣的原因,便是因為辛夫人性格仁慈?也是,辛夫人自然沒見過狠心女子,因為……誰能勝得過辛夫人呢?」


    她輕笑兩聲,續言:「不過,辛夫人言差了,我並未逼你女兒去死,相反的,我還勸過她好好珍重生命,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呢。」


    娟娟的話讓辛夫人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氣得全身發抖,她這是在指責她手段惡毒、心量狹隘,再串起前麵所言,她不就是那種「為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為自己的孩子謀害別人的孩子」的惡婦?


    辛老爺怒瞪辛夫人一眼,他何嚐不知道妻子做過什麽,隻是這種事可以關起門來做,卻不能打開門來說,現在,事情由外人嘴裏講出來,便是狠狠撮自己一巴掌。


    辛老爺接口:「若非你心窄,怎會將茹雲推進湖裏,害得她溺水、昏迷不醒?若非你不允諾懷豐納妾,她怎需要上吊自盡?若非懷豐毀了她的貞節,她需要割腕自盡?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事到如今,還不肯鬆口,讓懷豐納了茹雲。」


    娟娟苦笑,明白何謂欲加之罪了吧!真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呐。


    「請問,當日辛老爺可曾在場?您不在場,怎知是我推辛姑娘下水?那湖畔離小徑可是有好幾步距離的呢。


    「唉,直到現在,我也是想不透,自己不過是手臂被辛姑娘掐得太痛,將手給抽迴來,辛姑娘怎就能一路往後倒進池塘裏?並且摔得優雅、摔得自然、摔得美妙,還摔得讓人目不轉睛,想要一看再看……


    「若是沒有一身好功夫,要做出這等高難度動作,怕也不容易呢。哦,是了,聽說辛姑娘擅舞,那就有可能了。


    「再說,誰救下辛姑娘、便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倘若當時救她的是府裏小廝,請問辛老爺,是否也要讓辛姑娘下嫁?」


    娟娟句句問號,卻也讓場人聽出端倪,難道那不是意外,是辛茹雲有意為之?


    辛老爺被她說得臉色漲紅、咬牙切齒。「當然,這是女子該謹守的本分。」


    「既然如此,恭喜辛老爺、賀喜辛夫人,可以把辛姑娘帶迴府裏備嫁了,當日跳下池塘救人的確實是府裏小廝名喚阿草,今年十七歲,雖然比辛姑娘年紀小一些,卻是懷豐跟前重用的人,日後定會有前途的。」


    蕥兒噗哧一聲,阿草要是知道自己被娟娟推出來頂替,肯定要哭鼻子了。


    「不、不對,救人的明明是懷豐!」辛夫人心頭一急,跳出來說話。


    「辛夫人哪隻眼睛看見啦?救人的明明是阿草啊,當日我也在場的,辛姑娘醒轉之後,為怕她心裏難受,我們才編造善意謊言,說是懷豐救下她的,本以為多一層親戚關係,辛姑娘能夠少點掛懷介意,沒想到這年頭好人不好當呐,幫了人還得終身被賴上。」


    「你胡說,救人的明明是懷豐,茹雲親眼看見了。」


    「什麽?!方才辛老爺不是說辛姑娘溺水、昏迷不醒嗎?怎麽又能親眼看見?」


    一句話,娟娟堵上對方的嘴。


    「那、那……那是昏迷之前看見的。」


    「可辛姑娘跌入水塘裏很久,懷豐才跳下去救人的,經過那麽久的時間都還沒昏迷,可見得辛姑娘會泅水,既然如此,自己遊上岸便是了,何必非要人救,真是想不通呐。」


    「你以為牙尖嘴利就能把此事給揭過去嗎?總之,懷豐辱了茹雲清白,就該為她的終身負責。」辛夫人氣急敗壞,怒指著娟娟破口痛罵。「你這個賤女人,我不允許你汙辱辛家女兒名聲,你為了自己的私心,句句謊言,其心可誅!」


    娟娟輕歎,可不是句句謊言嗎?隻是啊,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


    莞爾一笑,娟娟換過話題。「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還望辛夫人為我解惑,聽說辛姑娘聰明伶俐,聽說琴棋書畫樣樣通,不是普通女子?」


    「這話不必你來說,所有人都知曉。」


    「這樣的女子必是百家爭、千家求,而辛姑娘又是這般年紀……」她頓了頓,提個頭,隱約暗示她太老、找不到好婆家,然後又轉開去說別的。「辛家如此嚴謹家風,怎能輕易把女兒送到別人家裏長住。


    「眾人皆知,這府裏沒有長輩、隻有平輩,萬一傳出不好的謠言,日後讓辛姑娘怎能求得合宜婚事?莫非辛家的目的……就是等著外頭傳點什麽謠言,以便將女兒給塞……」眼睛挑了挑,嘲諷地掃過眾人一眼。


    幾個臉皮子薄的,受不得娟娟的嘲弄,紛紛低下頭。


    是啊,大家都心知肚明,把辛茹雲送往宋府,本就是司馬昭之心,隻是他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


    何況,鬧就鬧了,不過是娶個小妾,何必出動他們這群長輩,好似非要往侄子屋裏塞人,這讓他們的老臉往哪裏擺。


    「你不要信口雌黃,莫想往我們辛家頭上潑髒水!我們是何等家風,容得你這克父克母的無恥女子來辱罵。」辛夫人一急,刻薄話盡出。


    她心急是因為明白,明白娟娟的話不是謊言。


    女兒那性子是不服輸的,知道宋懷豐對自己無心,她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說不準,塗娟娟的話,十句有九句真!


    娟娟沒接她的茬,續道:「方才辛夫人也同意,辛姑娘聰慧無比,這樣的人若真心想死,怎不挑深夜無人時投鐶自盡,卻算準丫頭該煮好藥、端進來服侍的時辰才上吊……」她輕咳兩聲道:「以退為進,果真是聰慧無比啊!」


    「你這個賤人,我女兒都被你弄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說風涼話。」她氣得一口氣衝上前。


    娟娟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篤定模樣,即便她早已經為辛茹雲的事亂了心。


    「可不是啊,我也覺得這話涼薄,可辛姑娘摔藥碗、割腕自盡的事,還是令人無法理解,當場人那麽多,誰會眼睜睜看著她下手,明知道成不了事,為何還非做不可?唉,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人想破頭,也想不出個合理解釋。」


    「閉嘴,你再敢汙辱我女兒,我定與你同歸於盡!」辛夫人忍耐不住,手一揚,尖指甲就要撓上她的臉。


    吳衛動作比辛夫人更快,搶上前一把抓住辛夫人的手,他並未施力,辛夫人腕間已經一片灼熱疼痛。


    蕥兒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地說:「相公,你還不快快放手,這可是肌膚之親呐,辛家家風嚴謹,萬一夫人賴上門,要嫁你為妾,這可怎麽辦才好?咱們家可沒有七個妾、八個通房讓辛夫人謀害啊!」


    噗哧,關關笑出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蕥兒的刻薄不遑多讓,她被自己和娟娟教壞了。


    吳衛鬆手將人往後一推,辛夫人差點兒跌倒在地,她原想不顧形象大哭一場,卻在瞥見吳衛冷冽的目光同時,硬生生將淚水給逼迴去。


    娟娟歎,這樣的爭論沒有意義,一家要嫁、一家不娶,他們算定了宋懷青、宋懷豐在京城為官,不敢把名聲給鬧臭,才敢這般硬氣。


    關關挺身,走到眾人跟前,對著宋家長輩道:「今天的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可這些日子,我們都是親眼看見懷豐是怎樣躲著辛姑娘的,他心裏本就對辛姑娘沒有半分意思。何況懷豐與娟娟的婚事正在操辦,依他那副謹慎性子,怎能容許意外發生?


    「可不論我們怎麽明示暗示,辛家似乎是吃定了我們寬容,硬把女兒往我們府裏塞,看在親戚一場,我們總不能把個嬌滴滴的姑娘往門外一丟了事。


    「大夥兒都擔著心呢,沒想到,熟讀《女誡》的辛姑娘竟然大半夜守在亭子裏等候男人,這話要是說出去,怕是《婦德》、《女誡》這些書沒人敢買了。」


    「侄孫媳婦說話不必這麽刻薄,辛家也不是非要懷豐娶茹雲,不過是納個妾,需要撕破臉嗎?」三叔公出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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