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一樣的,從小到大,她在父親、兄長身上看到的例子太多。


    既然挑撥不成,她也不再以退為進,萬一他阻絕了她前進的機會,豈不是把自已陷入困境?


    換過口氣,她滿臉哀怨。


    「既然表哥和塗姑娘情比金堅,那麽還有什麽好怕的?我不過是尋求一塊安身立命之地,為何表哥堅拒,難道我死去,表哥心裏能夠好受?」


    「你說對了,我不會好受,你的死會在我和娟娟心裏留下陰影,因為我們都是良善人,不允許為著成就自己的幸福,卻無視於別人的性命。


    「但我不理解你為何非要嫁給我不可?這世間的好男兒多得是,如果你怕迴到家裏受長輩壓迫,不得不以性命表貞節,不如你留在京城,待我和大哥為你尋得好良配,如何?」


    「我也不理解,表哥為何避我如蛇蠍?我可曾害過人?我可曾欺負過塗姑娘?我早與表哥說過,隻想安安靜靜待到年底,返家後,爹娘自然會明白此事無望,轉而替我另尋良人,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已經不貞不潔的茹雲,怎還能去禍害別的男人,這種事,我做不來!如果表哥這般討厭茹雲,就讓我死了吧,死了便一了百了,既順了塗姑娘的心,也順了表哥的意。」


    「你何苦這樣說話?我們沒有人希望你死。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能夠得到一樁好姻緣,隻要你放下偏執,憑你的條件,自然能找到願意愛惜你一輩子的好男人。何況事急從權,這次的事不過是個意外!」


    「表哥可以把它當成事急從權而輕慢視之,我卻不行啊,這輩子我認定了表哥,表哥可以不娶,卻不能將我推給別人。」


    「你這樣做,對自己半點好處都沒有。」


    「我現在這副模樣,怎還敢奢求好處?隻能求得表哥收容。」她咬牙堅持。


    「你……你何苦頑固至斯?」


    目光轉過,她發現門外的丫頭對自己打個手勢,心一橫,她撲上宋懷豐胸口,緊緊圈住他的腰,放聲大哭。


    「表哥,你救救我吧,投鐶沒死、割腕沒死,我是再也沒有勇氣尋死了啊,你給我一個活命機會,我不想迴家、隻想待在你身邊。我實話說了吧,我喜歡表哥、深愛表哥,我這輩子心裏都不會有別人了。


    「我對你的心、如同你對塗姑娘,我發誓會愛你所愛、欲你所欲,用一輩子的時間,隻做讓你開心的事。表哥不必擔心,我不會欺負塗姑娘,我會尊她敬她,把她當主母好好服侍……」


    宋懷豐被辛茹雲的動作嚇著,急著想拔開她的手,但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一時之間,竟然掙紮不開。


    「放手!你快放手,被外人看見不好。」他不理解她怎麽會突然衝動起來。


    「我這身子早就是表哥的,還有什麽好不好的,隻要表哥願意,就算是外室,我也跟定了表哥。」


    「你……」


    宋懷豐心急,恨不得一拳將她打暈,可是來不及了!


    門外傳來一聲怒斥:「宋懷豐,你這是做什麽?」


    聽見怒斥聲那一刻,宋懷豐轉頭,頓時恍然大悟。


    「娟娟,關關讓你到廳裏。」蕥兒叫歎。


    娟娟迴神,轉過頭,看見蕥兒眉底的抑鬱。


    「怎麽了?」為著辛茹雲的事,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看著她眼底淡淡的墨暈,蕥兒這幾天也沒睡好吧?


    「辛茹雲的家人和宋家長輩來了。」


    來了?娟娟點頭,明白自己將要麵對什麽,握握蕥兒的手,她問:「你信不信,我沒有推辛茹雲下水。」


    「我信,關關也信,有穀嘉華的經驗在,我們相信女人為了自己的自私,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但是……」


    「但是懷豐不信?」娟娟接話。


    蕥兒點點頭,是啊,二哥不信、大哥也將信將疑,辛茹雲求死的心那樣決絕,誰能理解她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在作賭注,想賭贏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娟娟苦笑道:「是啊,的確很難相信,我也懷疑呢。」


    「不怕,我們會幫你,別忘記,我們才是一國的。」蕥兒用力握住娟娟的手,態度堅決。


    她明白蕥兒的心,隻不過這種事,誰能幫誰呢?


    「你心裏要有個底,這些日子,辛茹雲翻來覆去就是那番話,無非要二哥迎她為妾,但二哥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二哥始終沒鬆口。


    「二哥說他這輩子想娶的女子隻有你一個,辛茹雲沒轍了才會寫信迴家,把所有的罪名全往你身上推,所以待會兒,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是,她明白懷豐堅持得多辛苦,誰會曉得那樣一個柔弱女子,竟能為著一份偏執,狠絕到這等程度。


    「放心,他們傷害不了我。」


    能傷害自己的,從來隻有在乎她、她在乎的人,其他……她不放在眼裏。


    雙雙走入廳裏,宋懷豐的三叔公,辛茹雲的父母,以及一些她不認識的長者坐在堂上,反倒是主人宋懷青、關關坐在下首。


    娟娟、蕥兒進屋,屈身為禮,向長輩致意。


    「聽說你不允許懷豐迎妾?」


    見到她,辛夫人立刻發難,半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她想殺得娟娟措手不及,想逼得娟娟情急,不得不成全自己的女兒。


    她是絕對看好女兒的,隻要進得了宋家大門,日久時深,女兒有足夠的本事將塗娟娟悄悄除去。後宅手段啊,女兒從自己身上學了十幾年,怎能不琢磨出深厚功力。


    「是。」娟娟沒有示弱,毫不猶豫迴答。


    辛夫人估計錯誤,她不會為名聲而低頭,日子是兩個人要過的,外麵反對的聲浪再大,也不能作主他們的生活。


    聽見娟娟大言不慚的迴話,三叔公忍不住,一掌拍向桌麵,怒罵:「憑什麽?


    你不過是個主簿的私生女、低三下四的賤民身分,懷豐肯娶你為妻,已是天大地大的恩德,你怎能不懂得感激,卻還要專擅一房,阻止懷豐開枝散葉?說!你是什麽意思!」


    三叔公氣瘋了,語無倫次。


    關關明白,這話表麵是在罵娟娟,又何嚐不是在指責自己?


    宋家最有能耐的兩個年輕人,竟都喜歡上她們這等強調一夫一妻的焊婦,阻斷家族裏其他女子的機會,這豈不是令人忍無可忍?


    關關冷笑卻沒插話,她知道娟娟有本事應對。


    果然,娟娟毫不畏怯,望向長輩的眼底盛有恬然笑意,語聲淡定無波。


    「我沒有憑恃什麽,隻是篤定日後要娶我的男人,身邊不得有其他女子,如果沒辦法做到這點,我便不輕易下嫁,又或者男子許下諾言、日後又輕易改變,我便下堂求去。」


    此話擺明,宋懷豐可以不娶,但她要嫁的男人,就必須同意此生與妾室無緣。


    「你父母是怎麽教的,教出你這等無賢無良、善妒的女子,你有沒有讀過《女誡》,你知不知道女子該以丈夫為天,以丈夫的幸福為幸福。」辛老爺出頭。


    這話可好笑了,難道辛茹雲強嫁宋懷豐,就是以他的幸福做為考量所做出的決定?原來他們所謂的「以男人為天」,就是要強迫對方接納自己?


    一旁的關關冷笑,這年頭還真是有嘴說別人,卻沒心想想自己。


    「娟娟自然是看重丈夫、婚姻,才不願輕率同意與人共事一夫。我不願意為著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不願意為著自己的孩子去謀害別人的孩子,不願意為著爭奪家產、羅織罪名把庶子趕出家門;我不願意自己變得墮落肮髒,不願意為己利戕害他人名譽,所以,寧可合則聚、不合則離。」


    一串又一串的不願意,驚得在場人士說不出半句,她口氣不張揚,卻充滿譏嘲,讓宋家長輩在瞬間變臉。


    是,她暗指了宋家當年為謀奪宋懷青、宋懷豐的財產,在兩人父親過世後汙蔑其母不貞,將他們趕出家門。若非宋懷青、宋懷豐爭氣,考上科舉、當上大官,宋氏族人怎會千求萬求,求他們重返宋家祖譜?


    當年不仁,今日卻來指責別人不義,此話是從何說起?


    宋懷青、關關等人眼底流過一抹欣賞,就知道,她哪裏需要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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