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島搬了張空床進來,和霍深手牽手躺到一起,安眠藥就放在手邊,等最後那一刻到來就吃。


    靳寒把那封信交給他就走了。


    他看了霍深一眼,把信打開。


    【作者有話說】


    bb們喊出我們的口號:明天還更!來點海星~


    第58章 信


    小島,是我。


    抱歉,這一次我不知道該如何自我介紹。


    但如果將來你是自己一個人看到了這封信,就代表我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這封信是由誰交到你手裏,但不管是誰你都不要往下看,合上它並立刻燒毀。


    就聽我一次話吧,權當做完成我的遺願。


    如果有我陪在你身邊,可以繼續往下讀。


    -1-


    今天天氣好嗎?


    我們的風信子有沒有開花?


    賣薑餅糖的阿婆這個月有寄糖給你嗎?


    去羚角裏吃叉燒麵時有吃到喜歡的沙薑嗎?


    是不是問題有些多了。


    對不起,我又在習慣性地轉移話題了。


    七年太久了,我對你隱瞞太多,遮掩太多,多到已經忘記該怎麽坦誠地和你說話,每次開口前都要做很多無謂的鋪墊。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有疑問:我是誰?阿勒到底是生是死?我這麽多年在籌劃什麽?


    接下來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答案。


    在此之前,先答應我不要哭好嗎?


    我真的受不住你哪怕一滴眼淚。


    如你所想,時間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個很短又很難忘的故事。


    2017年7月,你大學畢業來到貝爾蒙特過暑假,騎的第一匹小馬是兩歲的阿爾登,全身棗紅,額頭有一個白色圓點,就像一隻眼睛,你給它起名叫二郎。


    因為貪玩,你騎著它偷偷闖入馬隊,失足墜馬,被馬隊隊長救下。


    事後他沒聽你解釋,直接在你背上抽了一緶,害得你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但你是個明事理的小孩兒,並沒有因為那一緶就討厭他,反而三天兩頭往馬隊跑,躲在角落裏偷偷看他喂馬,看他表演。


    你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小隊長,你看起來年紀好小啊,就已經能獨當一麵了嗎,真是厲害,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啊。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真心實意地關心,第一次有人看著他手心的繭難過地抿起嘴巴。


    但他不善言辭,不知道該怎麽對你表達感謝,又怕自己嘴笨,讓你覺得無聊,以後再不來看他。


    是的,在你躲在木樁後偷偷看著他的時候,他也一直在緊張地偷看你。


    你一定不知道你踮起腳來探頭探腦的樣子就像一隻好奇的小鳥。


    太陽很大,你被曬得出了很多汗,鼻尖上一層小雀斑泡在汗水裏,亮晶晶的。


    他每天晚上的保留節目就是憑借白天的記憶數你鼻尖上有幾顆雀斑,第二天見到你再核對答案。


    所以每晚入睡前他的心髒都會忐忑地高懸起來:那隻小鳥明天還會來嗎?如果會的話,我要去個陰涼的地方練箭,不讓他再被曬。


    結果就是你每天都風雨無阻,如約而至,後麵又心血來潮地說要加入馬隊,可是他聽到後卻黑下臉,什麽都沒說騎上馬就走了。


    你以為他生氣了,其實沒有。


    他隻是心跳得太厲害,要躲起來冷靜一下。


    你那麽好,沒有人會不喜歡。


    但他也會擔心,一個來自大城市的小少爺怎麽適應得了枯燥的草原生活呢?


    你不屬於這裏,就沒必要在這裏種下牽絆。


    於是他在教你騎射時故意刁難你,想讓你知難而退,迴到自己該迴的地方。


    可你並沒有被困難打倒。


    你堅韌頑強又古靈精怪,那麽小的腦袋怎麽就會冒出這麽多讓人啼笑皆非的想法呢?你總是讓他窘迫無措,又不受控地被你吸引。


    你假裝中暑一頭倒進他懷裏時, 那一個瞬間他聞到了很多很多種花香,感覺嘴巴裏被塞了好多好多的甜味的糖,像是草原上所有的花都開了,每一朵花都圍繞著他。


    你太美好了,你是他見過的每一朵花。


    -2-


    在你之前,他已經聽過數不清的情話。


    每年來到草原的遊客都不遺餘力地向他表達著愛慕,即便他們連他的全名都不屑打聽。


    他們的花樣層出不窮,有人直白,有人含蓄,有人說海誓山盟,有人發誓至死不渝,甚至有的直接拿出一張卡要包下他。


    可他從沒相信過任何一個人的承諾。


    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知道愛是珍惜,是惴惴不安,是小心翼翼,就像他如何愛你。


    而他透過那些人的眼睛隻能看到對一個新鮮物件兒的好奇,仿佛他是一顆勝利的果實,摘下來就能向人炫耀自己的厲害。


    隻有你不同。


    小島,你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充滿疼惜。


    “我是什麽很讓人心疼的可憐人嗎?”那是他每次和你對視時都在心裏反思的事。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愛就是疼惜,是見不得喜歡的人受委屈。


    一年一度的草原迎風節,整個貝爾蒙特都會掛上彩旗經幡。


    五顏六色的小旗子綁在一根根長繩上,懸掛在兩座高山之間。


    每家每戶都會得到一麵獨屬於他們的彩旗,他們在上麵寫下家人的名字,畫上經文鳥獸,每次風吹幡動,就代表一次祈願。


    有的人家幾代同堂,七八個名字都要寫在上麵,滿滿登登地擠在一起,迎著風飄動起來時會發出颯颯的聲音,那是他最羨慕的事。


    因為他沒有彩旗。


    他是被丟在貝爾蒙特的孤兒,並不屬於這片土地,不僅眼睛的顏色很怪,還學不會草原人說話的口音。


    所以他們雖然容納他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但同時也默認他並不紮根於這裏。


    每年草原迎風節,他都會下意識迴避。


    或者自己給自己做一麵小點的彩旗,找座沒人的山偷偷掛一會兒。


    但那年不一樣,你抓著他的手,紅著眼睛問他:為什麽這麽多的旗,都沒有你一麵。


    他告訴你這是這裏的規矩。


    然後你第一次當著他的麵說髒話,你指著彩旗山大罵:狗屁的規矩,他們是在欺負你!


    他覺得這種說法不對。


    他個子很高,和草原人一樣健壯,又是貝爾蒙特最優秀的獵手,怎麽可能會有人能“欺負”他?


    但他並來得及反駁你什麽,因為你那天哭得太傷心了。


    你低著個腦袋,趴在他懷裏,哭得整個人都抽抽兒起來,眼淚比湖水還要多,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他脖子裏淌,明明是和你毫不相幹的事,可你卻替他委屈成了這樣。


    那畫麵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小島,你哭的時候,他的心裏在下雨。


    -3-


    迎風節當天一整天,你都陪在他身邊,不停搞怪賣乖,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知道你是不想他傷心,但其實他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敏感脆弱。


    他自己一個人生活多年,早已深諳與孤獨共處的絕技,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無所謂有沒有家人陪伴。


    可你卻讓他知道,習慣不是不傷心的理由。


    你終於學會騎射的那天,神神秘秘地約他上彩旗山。


    那天山風很大,陽光正好。


    你從山的另一頭,策馬狂奔向他跑來,手中舉著一麵比風箏還大的彩旗經幡。


    黃色的風馬旗被唿嘯的山風吹向天空,你站在馬上,像他教你的那樣,把那麵旗射向彩旗山頂,飄在所有經幡之上。


    風一吹,彩旗飄揚。


    你把你的名字在旗麵上寫了十幾遍,圈成一個圈,把他的名字圈在裏麵。


    那是他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滿滿登登的彩旗。


    你說:這樣風再吹起來,就有它為你祈願。我也會為你祈願,每時每刻,成千上萬遍。


    小島,你在他的世界裏是閃閃發著光的。


    在貝爾蒙特,隻有年紀小的伽伽們才需要被保護起來,被疼惜關愛。


    但在你心裏,他才是最需要被疼惜的那個。


    你給了他太多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麵彩旗、第一株風信子、第一座不是蒙古包的房子,還有第一個家。


    雖然那座房子到最後也沒有蓋成,彩旗慢慢褪色,花也早已枯萎,但七年前的那個夏天,依舊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是這些過往支撐著他,追隨你至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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