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吃你還挑。”霍深快讓它煩死,但還是拉開床頭櫃,從裏麵拿出兩顆別的堅果,開窗遞給它:“快吃,吃完就走。”


    小家夥叼起食物,搖頭擺尾地要唱首歌表達感謝,霍深一個指頭把它彈下去,“滾。”


    沈月島到底還是被吵醒,從鼻腔裏擠出一聲很輕的哼哼,悶在他睡衣裏的腦袋鑽出來,頂著一頭睡炸的頭發閉眼問:“誰啊……”


    霍深好險沒笑出聲,先拿手機給他拍了張照,才又把他塞迴睡衣裏,“乞丐。”


    “藍山還有乞丐嗎,還討飯討到家門口了……你給他飯吃了嗎?”沈月島想越不對勁兒,但睡蒙了的腦子實在處理不出信號。


    霍深被他這迷糊樣弄得心都化了,手滑下去在他臀上揉了揉:“給了,它也吃了,時間還早再睡會兒,醒了介紹你們認識。”


    沈月島想著倒是也不必介紹,可還沒想完就稀裏糊塗地闔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特別香,他醒過來時自己都在驚訝居然沒做噩夢,被窩裏太暖和了,他一動不想動,蝦米似的蜷在被窩裏自己嘿嘿笑了兩聲。


    “傻笑什麽呢?”


    頭頂響起一個微啞的聲音。


    霍深也剛醒,迷迷糊糊地舒展了下手臂,把往懷裏一圈。


    沈月島從被子底下鑽進去,湊到他耳邊很小聲說:“哥,我睡得特別特別舒服。”


    霍深清醒了,看著他眨巴下眼睛,沈月島也看著他,也眨巴了下眼睛,他倆的臉全都蒙在被子裏,被子裏還有各自身上剛睡醒的那股熱乎氣兒,於是這個小小的空間就變得異常溫馨。


    “想起了嗎?”霍深低頭和他蹭了蹭鼻尖,輕聲問他,那聲音太柔軟了,軟得沈月島感覺自己都變成了一塊泥,被捏把捏把成一個什麽形狀。


    “你著急去工作嗎?”他還記得霍深昨天說要自己陪他工作。


    “不急。”


    “那就不起,我想再賴會兒,你陪我吧。”


    霍深嘴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


    “好,我陪你。”


    七年沒睡過一場好覺了,現在這點賴床的時光對沈月島來說就變得尤其珍貴。


    他平躺在床上,枕著霍深的胳膊,有一搭沒一搭地抓著他手玩。


    其實也不是玩,是在數他手上那些繭。


    指根到掌根那一圈,五個手指肚,無一幸免全都長著一層厚厚的硬繭,翻過來食指和中指的指節也因為粗活幹多了有些變形。


    這是一雙窮苦人才有的手,都不符合他的身份。沈月島心裏發酸,摸半天嘀咕一句:“還疼嗎?”


    霍深看著他的神情很溫柔,把手抽迴來,從他睡衣領口伸進去,伸到胸口那兒輕蹭一下:“這樣蹭著疼嗎?”


    沈月島臉有點紅,主要他這一下太突然了,可說他占自己便宜人又一點狎昵都沒有。


    “不疼。”


    “那我也不疼。”


    這是兩句毫無邏輯的話,但沈月島聽明白了:現在有你了,以前的疼就不算什麽了。


    他有點繃不住,趴在床上蹭了下床單。


    那之後他的頭一直沒抬起來,霍深就把手放在他後腦上,伸進頭發裏一下一下揉。


    他這樣揉沈月島又困了,就要暈暈乎乎地睡過去時,聽到霍深問了句:“小島,你還記得你十七八歲時是什麽樣嗎?”


    “十七八?你不是看過照片嗎,醜了吧唧,還有雀斑。”


    原來那時候叫醜啊,霍深說:“那你現在也沒多好看。”


    “滾!”沈月島在被窩裏拱了他一下,“老子美貌天下第一。”


    偶像包袱還挺重的,霍深一下子笑出來,摸著他後腦上讓自己搓熱了的那塊說:“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長相,你十七八歲是個什麽樣兒,怎麽活,你現在就還怎麽活。在這片小樹林裏隻有我和你,沒有外人,也沒有糟心事,你就盡情去開心,去玩,去鬧,即便是出了這片樹林你還想像十七八歲那樣,也沒人敢說什麽,萬事有我兜著。”


    他手緩了緩,挪下去放到沈月島嘴邊,聲音很透也很有威嚴:“我拚了這麽多年,兜得住你。”


    沈月島睜著眼睛呆怔了好半天,張嘴咬住他指尖,開口時帶著點鼻音:“你說真的啊,我十七八歲時可淘死了,還特別煩人,特別賴嘰,我能賴死你。”


    “你賴。”霍深還挺期待地說,“你賴我就揍你,正好最近手癢。”


    -


    又在被子裏玩了一會兒,都快十點了,兩人這才起床。


    洗完漱到院子裏,開門就聽到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沈月島哎了一聲,跑到桌邊,和桌上歪著頭站著的灰嘴胖家雀兒大眼瞪小眼。


    “這就是你說的乞丐?”


    小家夥雖然胖但十分貌美,圓頭圓腦尖嘴巴,站著時胸脯很高傲地挺著,兩隻翅膀還微微向後攏,就像個把手背在身後的紳士。


    雖然這麽形容不太合適,但沈月島還是覺得這鳥很有教養,像它主人。


    “這你親生的?”他笑著問霍深。


    霍深一本正經點頭:“嗯,十月懷胎。”


    “給我養吧。”他是真的喜歡這隻鳥,剝了顆鬆子放在指尖,小家夥一歪頭就叼走了,吃完還低下腦袋從他食指下麵鑽過去,擠進他掌心,小毛腦袋一歪貼在他指肚上。


    “我靠。”沈月島眼睛都瞪圓了,“你是個什麽鳥啊,這麽會賣乖。”


    “你比他還會。”


    “嗯?我什麽?”他沒聽清,不解地看霍深,霍深就伸出手放在他臉頰旁,沈月島疑惑地歪過頭,試探著把側臉貼進他掌心:“是要這樣?”


    貼著掌心的臉頰溫熱,幾乎能感覺到那層細小的絨毛,霍深看著眼前一人一鳥幾乎粘貼複製歪頭看向自己的動作,抬手就在他額頭敲了一下:“明明是你親生的。”


    說完就出了院子。


    沈月島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追上去照著他屁股就是一腳!


    “讓你玩我!”


    霍深一個踉蹌往前撲去,差點摔個狗啃泥,他這麽大個會長除了小時候被馬尥蹶子尥到屁股之外,哪還有人敢碰他那兒?站直身子,狹長的眼睛一眯。


    沈月島感到不秒,扭頭就跑:“別急眼啊!是你讓我像十七八歲那樣的!”


    讓你像十七八歲那樣也沒讓你犯混賬啊。


    霍深甩開膀子追上去:“讓我逮到就把你屁股揍開花!”


    兩個快三十的大男人,像毛頭小子似的玩追逐遊戲,樹林裏滿是沈月島的笑聲。


    霍深就一開始嚇唬了他一下就沒再追了,以他在草原上抓獵物的狠勁兒,要真想追兩下就能把沈月島按倒,這會兒功夫褲子都扒了屁股也打腫了。


    他放慢步子,悠悠地跟在沈月島後麵,偶爾拿相機給他拍照。


    紅楓樹枝葉扶疏間灑下無數光斑,它們遊動在沈月島身上,仿佛精靈的裙擺。


    沈月島發現一條小溪,扭頭朝他招手。


    那一瞬間,霍深好像看到十八歲的小伽伽站在自己麵前,站在光裏,笑得明媚又肆意。


    “走慢一點吧。”


    他想:這次讓我陪在你身邊。


    小溪上飄著幾片紅楓,有綠色的水草長在鵝卵石的縫隙裏。


    沈月島把手伸進溪水,能感覺到一絲涼意,突然有種衝動,想試試能不能嚐到水的味道。


    “這水能喝吧?”他走流程問了句。


    霍深剛要說很涼別喝,就看到他一個俯臥撐趴了下來。


    “哎”霍深想攔都沒攔住,他就像隻玩瘋了口渴的小狗,撐在岸邊,腦袋紮進溪水裏喝了一口,咂咂嘴,唿嚕一下吐出來,甩著被打濕的腦袋轉頭興奮道:“居然是甜的!”


    “……”霍深揉了揉眉心。


    “就這一口,別喝了。”


    沈月島也聽話,嚐到味道後就不喝了,霍深找來毛巾給他擦頭發,他就乖乖蹲著玩水。


    “哥,我們一會兒迴樓裏嗎?去書房?”


    這賣乖的模樣就不像想去的,霍深瞥他一眼,“讓陸凜把東西拿過來了,一會兒在院裏辦公。”


    “真的啊?”沈月島眼睛亮亮的,“不用迴去了?你在這兒陪我玩啊?”


    這腔調黏糊的,招得人打心窩裏想疼他。


    霍深把毛巾往他臉上一蓋,遮住那亮晶晶的眼,俯身用手臂圈了下他的腰,耳語道:“少撒點嬌吧,寶貝兒。”


    沈月島嘿嘿笑:“不喜歡啊?”


    “喜歡啊,喜歡得我想上你。”


    這句話就像個雷砸在沈月島頭上,當場就把他砸蒙了,被霍深的氣息烘著的耳朵根到肩膀那一條全是麻的,他有些慌亂地躲在毛巾底下一動都沒動。


    霍深又不忍心了,隔著毛巾在他頭上唿嚕了一把:“你又不給,那就別撩,去玩吧。”


    沈月島抓抓頭發,跑進樹林裏了。


    他在這種地方玩是不用陪的,他之所以那麽喜歡貝爾蒙特,是因為他骨子裏就有對自由的向往,山川河水,一草一木,這些東西都能讓他暢快,他自己玩就能玩出花兒來。


    霍深不管他,在木屋院子裏扯了根電線,就在這兒辦公。


    早起照例要開會,他不在場,就隻能線上,視頻一接通他身後木屋和樹林的背景就露了出來,與會的人都看到了,但也都沒多嘴。


    


    霍深平時開會話就少,今天更是,他既要聽下屬說什麽,又要留心沈月島在哪兒跑,別摔跤。


    沈月島也不跑遠,行動範圍就是以霍深為中心,方圓五十米的圓,而且每隔十五分鍾他就會迴來一趟,手裏拿著自己挖的草或者采的花,給霍深分享。


    “霍深快看!紫色的鵝卵石,給你吧。”


    “我爬樹摘的鬆子,你吃。”


    “哎霍深霍深!這個是什麽東西?藍色的還像個傘,能吃嗎?”


    “毒蘑菇,想和我殉情你就吃。”


    霍深剛說完本季的建材指標,頭也不抬地應著沈月島。


    沈月島在他對麵,壓根不知道他在開會,還挺遺憾地把毒蘑菇扔了,“那算了,沒那麽饞。”說完又跑了,兩條腿倒騰得還挺快。


    霍深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跑得頭發都散了像隻尾巴似的墜在後麵,突然覺得他就像自己養的小獵犬,撒出去了,但繩子還拴在自己手裏。


    小狗貪玩歸貪玩,但很顧家,玩一會兒就采一把草迴來給他看,再玩一會兒又丟塊骨頭給他吃,仰著腦袋甩著尾巴的,就想自己表揚他一下。


    又過十分鍾,小狗竟然拎了隻兔子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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