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給你半小時,睡吧!”他麵無表情地撂下條件。


    被他修長的手臂給摟著,安定得就像是牢牢拴在碼頭上的船隻,再大的風浪都吹她不走。


    納蘭守花抬眸,從下方覷見他剛棱的臉龐線條,雖然仍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但是,至少不是真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


    她想,總有一天,身為他的妻子,應該遲早可以從那被警告勿近的生人名單中脫穎而出的。


    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一抹如霞曦般的微笑在她的唇畔泛起,納蘭守花閉上眼睛,微微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在他的懷裏找到了一個舒服自在的窩,不片刻就沉睡了過去。


    在昏睡過去之前,她仍舊在心裏想著,雖然隻有半小時,但她保證,迴去之後一定會乖乖的,不吵他工作,一定不吵他……


    韓蒼震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她的身軀變得柔軟,知道她已經睡沉了,他俯首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蛋被從樹梢篩落的陽光給映得光亮,像是個孩子般找到了最溫暖的床鋪,睡得絲毫沒有設防。


    以後也要像這樣生活嗎?


    要像今天一樣疲於應付她的任性和心血來潮嗎?


    韓蒼震輕歎了口氣,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嬌酣的睡顏上。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她多久,專注到甚至沒有發現旁人注視他們的目光,不知道旁人沒從他的臉上看見一絲的不耐煩。


    相反地,他們隻是在心裏猜測著,在他懷裏的女孩與他之間的關係,為何能得到他如此溫柔的注視……


    雖然上次摔馬的事情讓納蘭守花對馬匹產生了一點恐懼,可是,她知道韓蒼震喜歡騎馬,閑暇無事,就會去騎馬,光是為了這一點,她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克服心病。


    “日月啊日月,你是不喜歡我嗎?要不,上次怎麽把我給摔下來呢?”她穿著一身輕便,白色的棉衫以及合身的牛仔褲,還有一雙淺咖啡色的短靴,今天她不是過來騎馬的,而是特地來幫日月刷毛,跟它培養感情,“如果你不是不喜歡我,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她一邊給日月刷毛,一邊對它說話,心裏當然知道它不會迴答,可是她希望日月可以知道上次從它的背上摔下來,對她而言有多受傷。


    “你知道自己為什麽叫日月嗎?”她笑著看馬兒很溫順的樣子,似乎很滿意她的服務,“因為我的媽咪名字裏麵有一個明字,拆成兩個字就是日月,說起來,你和我媽咪可是也有淵源的呢!”


    說完,她頓了一頓,迴到馬兒的麵前,很認真很誠懇地看著它的眼睛,“所以,下次我騎在你背上時,可不可以別把我摔下來了?”


    話才說完,忽然有笑聲從他們的背後傳來,納蘭守花迴眸,看見了崔湘晴捂著肚子笑得樂不可支。


    “納蘭小姐,你真的好可愛,你以為這樣跟日月說,它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嗎?不要傻了。”


    納蘭守花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那麽好笑,有些氣惱地瞪著對方,這時,她感覺到日月也開始有些躁動,鼻孔微微地噴著氣,似乎也不太高興。


    “不高興了?”崔湘晴笑聲漸歇,“好好,我不笑就是了,不過你說這些話就期望日月可以聽話,你當它是神馬嗎?勸你還是從基本功好好下手,要能及得上蒼震哥的馬術,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我知道。”納蘭守花聳聳纖肩,輕輕撫摸著日月的頭和頸子,“其實我隻要日月別摔我就好了,剩下的部分,等震有空一點他就會教我。”


    “這是他說的?”


    “我問他,他是這麽迴答我的。”


    “他以前也都這麽跟我說,但就沒一次當真。”崔湘晴冷笑了聲,納蘭守花頓了一頓,才轉頭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真的都答應你,可是都沒有實現嗎?”


    “對,不過我習慣了,其實這也沒什麽,男人嘛!誰不都是那種德行,能真有三分好就很謝天謝地了。”


    “但我是他的妻子,總該……有一點特別吧!”


    “這是你私心希望,還是他心底以為呢?要不然咱們就走著瞧羅!”崔湘晴一瞬間笑得好燦爛,看了看日月,又看了看守花。親切地笑道:“不過無論如何,蒼震哥總是個大忙人,如果你真有什麽問題,就來問我吧!好歹我也曾經是照顧過日月的人,總還是知道它一點癖性。”


    “怎麽你現在不照顧日月了呢?”納蘭守花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因為……”崔湘晴恨透了眼前這女孩的敏銳,但她還是笑容不改,“因為剛叔覺得有比我更適合照顧它的人,不過他對我說再過些日子就會把我調迴來,因為我和日月的交情終究還是比較深,他比較能信任我。”


    在她說完這句話時,日月很不客氣地噴了口氣,似乎頗不以為然。


    納蘭守花很明顯感覺到馬兒的不高興,可是她隻是靜靜地抿唇不語,說不出哪兒古怪,卻又在看到崔湘晴釋出的善意之後,反省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對她就太有成見了。


    清晨五點鍾,落地窗外投映而入的天光還有著半暗的朦朧。


    明明還是一大清早,但是納蘭守花卻已經清醒了,她睜開美眸,雖然還有些惺忪,但是卻已經沒有了睡意。


    她感受到身畔韓蒼震的氣息,很小心地翻了個身,盡量不想驚動他,蜷在他的身畔,小鳥依人般地看著他睡覺的樣子。


    在生日那天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的五官非常地冷峻,如今再細看他,更確定第一眼真的沒有看錯。


    她喜歡他的眼睛,雖然一貫的神情總是不冷不熱的,教她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常常也因此而覺得不安,她喜歡他的鼻子,那挺而筆直的角度充分地顯示出他不會輕易妥協的傲慢,會讓她不由得猜想,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這樣一個男人,真的會為她心折嗎?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唇上,想到飽滿的唇在吻她的時候……也是不冷不熱的,少了一絲她原先期待的熱情。


    對了,納蘭守花心裏終於明白,讓她不安惶恐的原因,就是因為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熱情。


    當他在與她做愛時,不能說他不嗬護不憐惜,她也並非感到不舒服,而且也感覺到某種程度以上的歡愉和快 感,但是,她感受不到他的渴望與迷戀,隻感受到他極力想要掩飾的壓抑與痛苦。


    為什麽呢?


    如果他們真是喜歡著彼此,那她為何沒有在兩人之間感受到火花呢?


    但,即便心裏有著這小小的不滿足,她還是喜歡他。


    基於一種奇妙得接近愚蠢的堅持,讓她覺得自己應該就是屬於韓蒼震,能待在他的身邊,已經稱得上是一種幸福了。


    這時,她的視線落到他隨著唿吸起伏的胸膛上,很滿意地看著她送他的項鏈躺在他的心口上。


    她想,隻要一天他不將這項鏈給摘下來,就是他仍舊認可著自己屬於她的事實,隻要他心裏是這種想法,她就能夠放心一些。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明亮。


    但是她卻再怎麽都睡不著了,心想真是糟糕,去紐約的時候有台北的時差,迴來了台北竟然也有美國時差,天底下還有比她這更糟糕的體質嗎?


    最後,為了避免自己翻來覆去吵到他睡覺,她幾乎像個小偷般輕巧地將身子往床邊挪,這時候她就有點恨起這張大床的尺寸,當初為了讓兩個人都有很好的睡眠品質,特地訂作了最大尺寸的床鋪,如今看來真是為難了自己。


    韓蒼震就是從這個時候睜開眼睛的,他一語不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像是做賊似地下床,每一個舉動都顯得小心與刻意。


    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嗎?


    為什麽看見他的時候,卻像見了閻羅王似的,就連大口氣都不敢喘一下,但是稍微一逗她,卻又像是惹到了一隻發怒的野貓,整個人蠻不講理了起來。


    所以他不由得在心裏懷疑,自始自終,她對他的喜愛隻透過剛叔的嘴裏說出來而已,在親自麵對他時,倒是一個字兒都沒吭過。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他,當初又為何要為難他娶她呢?


    她太嬌弱,太需要人憐愛,完全不是他可以應付,也不是他想過要娶為妻子的類型。


    納蘭守花沒有發現背後投來的視線,裸足輕聲地走到落地窗前,抬眸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明亮了,卻還是可以看見顏色薄透的半邊月亮,她站了一會兒,看著黎明的月色越來越蒼白透明,心裏竟然有些哀傷了起來。


    她輕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怎麽在結婚之後竟然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個很庸俗的人呢!


    沒想到,現在竟然學著人家悲風月傷春秋了起來。


    她笑歎了口氣,決定先下樓去廚房喝杯水,雖然是大樓住宅,不過他們住在頂樓,是整棟大樓裏唯一的樓中樓,上下樓加起來大約百來坪,在她沒搬進來之前,一直以來就隻有韓蒼震獨居在這裏,負責打掃整理的仆婦隻有特定日子才會過來。


    現在車太太也偶爾會過來幫她煮些東西吃,還會捎來一些在納蘭家煮好的現成菜色,讓她隻要熱一下就可以跟韓蒼震一起吃。


    不過,隻要韓蒼震不在國內的日子,她爹地就會要求她迴家跟他一起住,怕她一個人在家裏遇到危險。


    不過她不是每次都會聽話乖乖迴去,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是人家的妻子了,怎麽可以想到就跑迴娘家去呢?


    更何況,這個社區的保全做得非常好,出入的分子都有嚴格監控,所以她常笑父親是多慮了。


    就在她要走出房門之前,眼角餘光瞥見門旁的櫃子上擱著韓蒼震平時常戴的手表,那是一隻陀飛輪手表,有著很精致出色的表麵,以及黑色的皮質表帶,她頓了一頓,終於忍不住把那隻表拿起來,把玩了幾下,試著把它給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男用的表麵幾乎快要橫幅過她整個手腕的寬度,稱不上太好看,可是,想到這是他一直隨身戴著的東西,令她覺得有種分外親近的感覺。


    “你在做什麽?”韓蒼震在久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了,他起身離開床鋪,走到她的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隻穿著一件長褲的高大身軀在一舉一動之間顯得格外強悍有力。


    “我……我沒有……”納蘭守花被他突然出聲給嚇了一跳,因為腕上還戴著他的手表,像是做了賊被現場給逮到,手忙腳亂地想要把手表給脫下來,但是越是心急,就越是解不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看到它在櫃子上,就想要戴著看看,我這就脫下來……脫下來……”


    為什麽就是脫不下來!她在心裏慘叫,感覺手表的皮帶就像是被打了個死結,讓她拚了命也找不到可以打開它的方法。


    一抹不悅的光芒閃過他的眸底,又來了,他明明是她的丈夫,可是這一刻從她的表情看起來卻像是他成了要將她逼近絕路的惡鬼。


    “擅自動別人的東西,不是一個好習慣。”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腕冷靜地為她把表解下來。


    “我知道,我告訴過你,就隻是想戴戴看而已,你不要那麽生氣嘛!大不了我跟你說對不起,我這就脫下來給你就是了啊!”


    “為什麽想戴我的表呢?”


    “因為……就是因為……”


    “為什麽?”


    “對不起……”她小聲地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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