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眼神大半是停留在韓蒼震這位未來的女婿身上,一雙老練的眼眸有著端詳,想從他那高深莫測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他心裏很清楚韓蒼震會是接替他位置的最好人選,但是,能否成為守花的好丈夫,卻仍舊要留給時間來證明!


    決定要結婚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在做了決定之後,需要發落的事情卻是宛如潮水般湧來,令納蘭守花一時之間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雖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婚禮籌辦的專門人員去負責,但是挑選禮服的款式設計就已經教她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比起要挑揀賓客名單和選用花束,她覺得與設計師討論禮服設計很有趣,因為實在太好玩了,害她差點想要在大師麵前班門弄斧,提出想要自己設計禮服。


    最後她終究還是沒開口,但是在心裏想如果能有第二次婚禮,那禮服一定要由她自己來設計,可是她隨即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念頭,這輩子她就隻要結一次婚,就隻想跟韓蒼震在一起。


    而無論是教堂或是婚宴現場的花飾,都已經由傅嬸嬸主動說要全權操辦,她當然是很樂意地答應,所以,她現在就等著九月中旬飛去紐約試婚紗,結婚的日子就挑在十月中旬,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在他們結婚之後,雖然韓蒼震待在台北的時間不多,但是為了配合她要上大學,所以他們會定居在台北,因為以後是兩個人一起居住,所以還是需要添些東西,納蘭守花趁著假日找同學莫可可出來陪她一起逛街,不過逛到下午的時候,可可說要趕著去打工,所以留她一個人先走了。


    因為買的商品全讓店家配送到府,所以納蘭守花不覺得太累,在等著司機過來接她時,一個人又多逛了幾家店。


    莫名地,像是被吸引一般,她被一條男用的項鏈給誘進了一家精品店,她是這家店的熟客,應該說,這些年來,因為出入的場合與會麵的人需要一些充場麵的衣服和首飾,所以她已經成了幾家名牌店的vip客人。


    不過,她隻買一些好搭配的單品,如果是動輒成千上百萬的高級珠寶,她通常會向店家用租或是借的,對於她這一點寒酸氣兒,車太太一向覺得不以為然,她爹地倒是持相反意見,他說再過幾年會讓她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高價珠寶,但金錢一向不是重點,真正的千金就算是戴上玻璃珠都能令人感到高貴優雅,端看是不是能有淩駕人心之上的氣質。


    納蘭守花打從一進店,就隻看著將她吸引進來的那條男用項鏈,其實說是項鏈,不如說是一條識別牌,牌身簡單的線條因為上好的質地顯得格外搶眼,她將鏈子拿在手上,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


    “納蘭小姐,你的眼光真好,這條項鏈是以超白金打造而成的,花紋鏤空的部分可以視客人的需要鑲上寶石,可是就算不加寶石,也無損它的完整性,如果是要送人的話,無論是正麵或背麵都可以依您的需求刻上字句,在完成之後,每一條項鏈都將是獨一無二的。”


    “你說的都很好,可是,我覺得價錢太貴了。”


    “怎麽會貴?才十八萬,以納蘭小姐的身份,絕對是很合襯的。”女店員說盡了好話,不過,她也曾經聽說過納蘭家的千金出手一向不是太闊氣,比起有些名媛隨便吹捧個幾句就砸大錢,真的是顯得有些寒酸。


    但是,她們知情的人也不敢否認,隻要納蘭小姐出手買的東西,絕對樣樣都是極好的物件,品味比起一般名媛確實好多了,不會教人有一種“怎樣,本小姐就是有錢不爽嗎”的感覺。


    這時,韓蒼震走進店門,一眼就看見了納蘭守花的背影;他走到她的身後,高大冷峻的外表立刻引起店內的騷動。


    “可以走了嗎?”他在守花身旁輕沉地問道。


    納蘭守花沒料到會聽見他的聲音,轉眸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好半晌才定住心神,“怎麽是你來了?”


    他聳了聳寬肩,“剛叔要去辦點事情,要把你的司機調走,所以就要我過來接你迴家。”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可以一個人迴家,爹地還真是愛操心。”納蘭守花笑歎了聲,轉身將手裏的項鏈拿到他胸口比對,“你喜歡這條項鏈嗎?我想買來送你,讓我替你把項鏈戴上去看看。”


    “嗯。”他不冷不熱地吭了聲,順從地低頭讓她替他戴上。


    在為他戴上鏈子之後,冷不防地,納蘭守花嗬地一聲輕笑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真的好奇怪,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飼主,給自己馴養的狗兒戴上項圈的感覺,還是算了,這項鏈還是不給你了。”


    說完,她就要上前伸手將掛在他脖子上的項鏈取走,卻被他給一把握住了白金牌墜,不讓她動手拿下來。


    “就給我吧!”他低沉的嗓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就讓我戴著它吧!你說的沒錯,或許對我而言,這條項鏈就像是馴養的狗鏈,就讓我戴在身上時時刻刻做為警惕,做為你擁有我的證明吧!”


    他所說的話,聽得她心裏有些發毛,她試圖想要理解他的話裏究竟藏著什麽含意,可是卻像是陷進一團迷霧之中,越往裏頭探進去,越覺得害怕。


    “那我想在這牌子上刻些字,行嗎?”她昂起美眸直視他,不讓自己的氣勢弱於他。


    “什麽字?”他注視著她臉上令人炫目的嬌美,一瞬也不瞬。


    她迴望著他冷峻的臉龐,像是向老天爺借了膽子,說出了連一旁店員都為之倒抽冷息的一個字句,“m、i、n、e,mine,我的。”


    我的。


    他是我的。


    從今以後,納蘭守花知道自己可以很自豪地對所有人說,這個男人是我的,他隻屬於我一個人。


    我的,不是摯愛,也不是永遠,她讓他戴在身上的字眼,充滿了宣告與占有,幾乎到了任性與蠻橫的地步,但是他沒有拒絕,從那一天之後,她送給他的項鏈就一直戴在他的身上,靠放在他的胸前,那是最接近他心髒的位置。


    紐約的秋天,顏色斑斕。


    幾天前的婚禮場麵熱鬧而盛大,在納蘭守花的心裏像是上一刻才發生過一樣,或許是因為她不斷地迴想、不斷地在溫習,不願意那一段時光從此隻是記憶的一部分。


    隻是這時候的她沒有想到,過去的事情永遠都隻能夠是迴憶,而這一段讓她拚了命似的想要保留住的時光,卻是幾年之後她最不想迴首的。


    秋日的風光雖然美麗,但是迎麵而來的風卻已經有幾分冬日的寒意,就是開著大太陽,卻也要穿上羊毛料子的薄外套才能保住暖意。


    因為隻請了兩個星期的假,預定後天的班機要迴台北,所以她一刻也不願意錯過,吃過了午飯,拉著韓蒼震到住所旁邊的中央公園散步。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幾天下來都因為時差的關係,生理時鍾變得很混亂,總是清晨很早就醒了,然後吃過了午飯就會想睡覺。


    她會覺得自己很沒用,是因為韓蒼震完全沒有這問題,作息竟然可以與在台北時一模一樣,甚至還可以處理公事。


    不過,傅聰叔叔的住家也在這附近,所以傅嬸嬸常到他們的住所串門子,順便為她打點婚禮的細節,嬸嬸說別把他們那些男人當成是人看待,他們是怪物,硬要拿自己跟他們比較,是在為難自己。


    “明天我們買東西來公園野餐好不好?”納蘭守花不斷地迴頭說話,然後再繼續往前走,“讓我想想可以買些什麽,傅嬸嬸說上城有一家甜點店很好吃,所以我們要過來之前,可以去那裏帶一些點心和咖啡,好不好?”


    “都好,我都沒意見。”他的語氣不冷不淡,一如他跟在她身後不疾不徐的腳步。


    “我想帶一大盒沙拉還有千層麵,我知道哪裏有賣很好吃的千層麵,麵皮都是他們自家擀的,雖然全麥口味很有健康概念,可是我還是喜歡吃白麵皮做的,所以我常被笑說是很墮落的人,可是他們用的起司和醬料真的很好,所以真的很好吃,我今天晚上就打電話請店家幫我們準備,好不好?”


    “好,你喜歡就好。”


    “雖然要跑到下城去是有點遠,不過我想可以順便帶一點冰淇淩迴來,在那家千層麵店同一條街上有一家義式冰淇淋店,那家老板常跟我說,他們家的冰淇淋是全紐約最好的,就算去義大利吃都不見得口味比他的好,那年我高中剛畢業,一整個暑假待在這裏,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去吃,害我胖了快兩公斤,吃太多冰的下場就是頭都快痛了。”


    她每說一句話,就會迴頭看他一眼,像是為了要確定他是否還跟著,絞盡腦汁想要說些話,用那些話填補他們之間略顯得空白的沉默。


    “到最後爹地生氣了,規定我在迴台北之前都不可以再去了,也好,我可以趁機減肥,要不,說不定迴去台北要胖個五公斤呢!”


    說完,她自嘲地笑了,同時捂嘴打了一個很大的嗬欠,打完之後,裝作沒事般繼續笑著,完全不想理會像是快要將她淹沒的睡意。


    “想睡了嗎?”韓蒼震看著她又忍不住打了嗬欠。


    明明已經是一臉渴睡的迷蒙,但她還是笑著搖搖頭,“不想睡,可以再多走一會兒路,今天天氣那麽好,你又能陪我,我可以再多走一點路。”


    “你不要勉強自己,我們可以先迴去讓你睡一會兒。”看著她用力地想要睜大因為想睡而酸澀不已的眼睛,教人覺得有點好笑。


    她抬眸瞅著他,不想去理解他這句話背後的含意,她並不是不知道他很忙,也知道他總是趁著她睡覺之後,忙著把耽擱的工作給做完,好幾次,當她睡到一半清醒時,總是會看見書房的燈光是亮著的。


    現在,催著她迴去睡覺,是為了可以快點去工作吧!


    “我不想迴去。”她搖搖頭。


    “不要勉強自己,迴家吧!”說完,他轉身就要往來時路迴去。


    “不要!”她冷不防地提高音量,喊住了他轉身就要離開的腳步,“迴去房間睡覺的話,我一定會睡很久,我現在很累,可是我隻想打個盹,我不想又睡到隔天清晨,一大早又一個人醒過來,我不要。”


    韓蒼震迴頭看著她一臉執拗的表情,像是在與誰爭著什麽一樣,完全沒有打算要退讓的意思。


    “如果不迴去,那你現在究竟想在哪裏打盹呢?”


    “隨便窩在張椅子上都可以睡。”


    “你不怕著涼嗎?”他的臉色一沉,顯得不太高興。


    “就睡一下下……”因為已經太想睡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打嗬欠,“反正我不要迴去,我不要……”又打了個嗬欠。


    一邊打著嗬欠,她一邊覺得好生氣,很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但是時差讓她像是得了重度渴睡症,畢竟以時間來算,現在是台北半夜兩點鍾,一般這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睡到第幾殿去會周公了。


    說完,她真的覺得生氣了,合上嘴也不想多說了,幹脆跑到一旁的長椅上像個流浪漢般把自己給蜷成一團睡覺。


    可是,這椅子好硬,她又穿得不夠厚實,才躺下就覺得很不舒服,堅持了大概半分鍾之後,她決定要屈服,才正打算開口認輸跟他迴去的時候,感覺一件帶著人的體溫的大衣蓋到她身上,她驚訝地睜眸,正好在此時被他給抱起來,他一個轉身在她的身畔坐好之後,她整個人就被他給摟進懷裏,臉頰剛好可以枕住他厚實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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