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請您去一趟。”


    韓山對著李孟嚐行了一禮,傳達了太尉想要見他的消息。


    李子冀已經到了長安城外三千裏,火燒眉頭,再不做出打算,等李子冀進了城,那就再也沒有了半點迴轉的餘地。


    “我知道了。”


    李孟嚐的目光中泛起了一絲波動,他知道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他已經沒得選擇。


    “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早些殺了他?”


    李孟嚐忽然問道。


    他沒有說殺誰,可韓山當然知道指的是李子冀。


    韓山歎了口氣:“誰也沒辦法預料到後麵發生的事情。”


    當初想著派中年刺客去殺李子冀,一名初境修士殺死一位普通人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既沒有危險,又不會引起都衛禁軍和少典的注意。


    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失敗了,然後李子冀就走上了扶搖台,加入了三千院,從那天開始再想動手就已經沒那麽簡單了。


    可即便如此,國公府內外也不認為李子冀就真的有叫板國公府的能力,畢竟即便是三千院也無法動搖國公府,直到後來李子冀去神夢澤殺了南陵河神。


    此事讓國公府動搖了幾次念頭,可還是有所顧忌。


    到了現在,已經無計可施。


    也許一開始就不該和北海合作,但因為某種原因,後黨需要與北海合作,而合作最開始為了展現彼此的誠意,聯手做一件大事是必須經曆的過程。


    這件大事就是殺李子冀。


    早知道應該安排一位大修行者不惜代價殺死李子冀,早知道應該讓北海多派兩位四境修道者,早知道應該密切關注李子冀身邊的所有人,早知道....


    世上沒有這麽多早知道。


    成功了萬事大吉,後黨與北海達成某種協議,失敗了就是現在的場麵。


    李孟嚐最後看了一眼字帖,目光之中的波動也完全消失,他邁步走出了書房。


    韓山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實稟報:“夫人好像已經離開了。”


    李孟嚐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


    ......


    太尉府隻有兩個人,幽暗的房間裏沒有什麽亮光。


    李孟嚐與太尉分坐兩側。


    “事情還是暴露了。”太尉開口,在幽暗中看不清楚他的麵色。


    李孟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太尉道:“幫他的人已經查出來了,是被鬼妖一族與道門驅逐的沈自在,他們在山外山結識,有了交情。”


    難怪能認出幻妖一族的身份,鬼妖一族對於妖氣的感應最為敏銳。


    “我們防備了所有人,所有可能幫助李子冀的人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中,唯獨沒有想到這一點,隻是我有件事想不通,李子冀為何沒有請梨園弟子暗中相助,也沒有動用三千院的人脈,偏偏請了沈自在,他好像已經認定了隻要沈自在出手就能夠解決這次危機。”


    太尉的話也是很多後黨之人的疑惑。


    李子冀這麽做是不是太自信了一些?


    李孟嚐問道:“你怎麽認為?”


    太尉道:“除非他早已經知道了百歲城有什麽在等著他,所以他才斷定隻要沈自在一人幫忙就能夠解決問題。”


    李孟嚐看著他:“你認為告密的人是誰?”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可全部都是能夠信任的人,誰的身上也沒有懷疑。


    太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李孟嚐淡淡道:“與其去想是誰告的密,莫不如想想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李子冀已經馬上迴到長安城。


    太尉思考了片刻之後方才開口:“你打算怎麽做?”


    李孟嚐道:“你讓我來這裏,想必已經有了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太尉沉默了一瞬,然後道:“現在想要讓這件事塵埃落定,就隻剩下一個辦法可以做到,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李孟嚐再度沉默了下來。


    太尉歎了口氣:“我知道這麽做的代價的確太大,可如今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勾結北海的罪名被李子冀牢牢抓在手裏,如果不想讓這把火燒到國公府和洗劍宗,那就隻能這麽做。”


    李孟嚐道:“李若已經死了。”


    太尉道:“那就不在乎再死一個。”


    李孟嚐看著他,冷淡的目光使得太尉遍體生涼:“太尉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太尉麵不改色:“你很清楚,這是唯一的選擇。”


    李孟嚐冷冷的看著他,二人在幽暗房間中對視著。


    ......


    ......


    李孟嚐走出了太尉府,他沒有特意的去藏匿行蹤,就這麽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南林巷,他路過清風雅舍的門口,抬頭看了一眼裏麵正在教果果讀書的憐月公主,然後去到了三千院門前的那間早餐鋪子。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早餐鋪子當然不會開到下午,老頭兒已經準備關門了。


    隻是見到李孟嚐來了之後當然就不敢再關門,隻能將剩下的包子和粥熱了熱,不是剛出鍋的味道總是會有些改變,隻是李孟嚐吃起來卻一點都不在意。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三千院。


    三千院的門被推開,二師兄顏如玉拎著食盒從裏麵走了出來,看見李孟嚐竟然也在這裏後怔了怔,然後走進早餐鋪子將食盒還給老頭兒後就打算離去。


    隻是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被李孟嚐喊住。


    “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二先生。”


    顏如玉不知道李孟嚐想做什麽,但他還是走了迴去在李孟嚐對麵坐下:“李將軍請說,隻是有些問題我也未必就有答案。”


    李孟嚐將包子放下,問道:“人生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失去的呢?”


    顏如玉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思考了片刻後迴答道:“人生有很多東西都是可以失去的,比如你現在吃的包子,喝的這碗粥。”


    李孟嚐又問道:“倘若失去的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呢?”


    顏如玉看著他:“一碗粥對你來說可有可無,因為就算失去了這一碗你還可以點下一碗,這是不重要,而重要的東西失去了就再也迴不來,所以如果不是到沒得選擇的時候,重要的東西就絕對不能失去。”


    李孟嚐道:“可我若是真的到了沒得選擇的時候呢?”


    顏如玉想了想:“當你已經到了沒得選擇的時候,意味著你已經選擇了更重要的東西,那麽原本重要的也就變得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什麽呢?


    當然是後黨一直以來的目的。


    李孟嚐堅信那是對的,為了這個目的,其他的事情或人,就變得不重要了。


    哪怕她很重要,可到了沒得選擇的時候,也必須不重要。


    “我知道了。”李孟嚐付了飯錢,對顏如玉道了聲謝,轉身走出了早餐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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