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哥哥一向臉硬,心硬,脾氣也硬,石頭似的從來不為所動,但那幾次,對於唐森的堅持,他也忍不住動怒變了臉。


    所以,她知道,事清絕對不若唐森向她所說的那般輕措淡寫。


    「你在怨我嗎?」動完手術幾日的他,臉色還有些蒼白,肩膀上中了一槍,雖然不致命,但也出了不少血。


    她看看他,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心裏堵看一口氣,她想自已此刻的眼神看起來應該有看坯怨,要不,他不會如此問她,但是,其實她並不怨他,隻是心裏覺得很難受,那感覺就像是她以為自己屬於一個地方,最後,卻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站在那扇門外,無論如問用力都打開不了那緊閉的門扉。


    也在那一刻,她發現,在未與他在一起之前,她想看的是與他在一起之後的美好夢想,而真正與他在一起之後,得到最多的,卻是寂寞。


    她覺得自已很可笑,明明他人就在她的身邊,她擁有更多的時間與他在一起,他們擁抱、親吻、做愛,可是,她卻感到比以前更強烈的寂寞,煎熬似地折騰她的心。


    「結夏。」他喚她,那語氣之中有著一絲淡淡的無奈,「你究竟期待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呢?」


    「什麽得到什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才聽到他問出這句話,竟然悲傷得掉下了眼淚。


    她不該哭,她不能哭,她已經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不耐煩的神情,但是她收不住眼淚,多日來,害怕他出事的擔心,聽到他受到襲擊的驚恐,再加上大伯和父親不讓她前往巴黎,所以她隻能在台北等著他被送迴來的焦慮,!在這一刻,聽到他以冷淡的語氣問她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她忽然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隻是淚水比她的心更早一步崩潰了。


    「對,若要說你現在心裏不怨,我不相信,但是結夏,我不欠你任何交代,所以我想問你,你究竟想要什麽?」


    「你愛我嗎?」


    你問我想要什麽?我想要走進你的心裏,說起來簡單,但是,或許我連你的心在哪裏,都不曾觸碰過,哪怕隻是一眼,也未曾親眼見過。


    「要多愛?」他明顯的一頓,直瞅看她的眼眸無比深沉。


    「什麽意思?」她的語氣因為心口一窒而抖了下。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多愛你,我想知道,會不會你想要的,我根本就給不起。」他泛起了苦笑,「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麽,來表現我愛你,或許,我根本就無法達到你所期待的標準。」


    「你的意思是我很含心嗎?」這一刻,她忽然好想從他的麵前逃開,因為她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原來,不是他給得不夠,是她要得太多嗎?


    「我沒有這麽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他歎了口氣,似乎是藥效漸退,讓他感覺疼痛起來,讓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她做無謂的爭吵,他挪動了下仰躺的姿勢,閉眼歇息,「你先迴去吧!我不需要你照顧,迴去。」


    他不想跟她說話,不想與她把話說清楚!她知道自己不讓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但是她確實在他的身上看見了疏離與冷漠。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拒絕的姿態,以前,他甚至於明白開口要她「滾開」,可是,那時候的心情卻遠遠不如此刻痛苦。


    或許,她根本就不讓與他計較這些,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啊!總是她追逐在他背後,她的喜怒哀樂,懸在他的一念之間,她是他的「忠犬小八」,心裏唯一的期盼,是他一時興起迴頭對她招手。


    隻要他願意這麽做,她就可以忘記曾經從他身上受過的委屈,興高采烈地朝他撲過去,要她做什麽都可以。


    一直都是如此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切沒變而已。


    是啊!不過是一切未變而已,但這一刻,她卻覺得心難受得像是要粉碎。


    她受不了了。


    再也、再也受不了了!


    「夠了……已經夠了。」這幾個字,仿佛隻是她無心的呢喃,但卻帶著她最堅定的決心。


    「你說「夠了」是什麽意思?」他睜開眼,目光不悅地膘向她。


    「就是」她微微一憂,害怕他仿佛要將人看穿的視線,但還是努力把話說完,「就是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了。」


    沒錯,不過是「一切未變」而已,然而令她悲傷的,也正是「一切未變」,哪怕隻是一點點也好,在她的心裏以為他們之間應該親近了些。


    不是她貪心,不是的!


    而是人隻要付出了努力,奮不顧身地勇往直前,心裏就不免懷抱著希望,期待著期待著至少,她期待自己與他之間可以有一點不同,至少,她想要有一點可以篤定的安心。


    沒有這一點冀望,就像是渾身沒了力氣,是無法堅持走下去的。


    「你還是三歲小孩嗎?結夏,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兩個人心裏都明白,她是他的跟屁蟲,是他的「小八」,一刻也不能沒有他。


    「可能。」她不想再費心收住眼淚了,話都說到這種地步,如今她隻想大哭一場,「隻要我不再喜歡你……就可能。」


    明明對她而言,該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台詞,但是,她卻說得無比平靜。


    但,她的心痛著,這一點也是真實無比。


    她看見他楞了半晌,隨即失笑,「你做得到嗎?唐結夏,沒有我,你真的可以活下去嗎?」


    這話,原本該是關心的語句,但是,聽看他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來,倒像是對她的諷刺了。


    「不可以也要可以,我們……分手吧!」


    分手。


    分開她執拗著,拉住他不放的手。


    在他們之間,一直以來,就隻要她肯放棄對他的執看,就可以分開得不費吹灰之力。


    因為,她很篤定,他對對不會舍不得她。


    「你不要後悔,不要以為擺高姿態,我就會留你。」


    「我知道你不會。」對他,這一點了解她還是有的。


    聽她把話說得篤定,仿佛十分透徹他的個性,似乎讓他生氣了,俊美的臉龐一舞間陰沉至極,最後,他隻是冷笑了聲,再度閉起雙眼,修長的身體挪動了幾次,才終於找到勉強覺得舒服的姿勢,然後,才淡然開口道。「好,隨便你。」


    再一次,唐結夏又流看眼淚醒過來,她坐起身,環視看被月光給映得明亮的房間。那一夜,也是在如此月色之下,自已抱看一堆作業通到他的房門口,最後被她大哥給抱迴自已的房間。


    那時候的她,還真是有毅力也有誌氣,就是頭腦過熱了一點點,才會做起蠢事來就分不清楚東西南北了。


    驀地,在她的身邊有一隻「小東西」在孺動,她以手抹掉了眼淚,借看月光,低頭看看原本趴痊看的小東西緩漫地爬出被窩,跪坐起起,晃看他那顆匡圓唿唿的小瞼袋,睜開眼清衝著她一笑。


    「寶寶要上廁所嗎?」她柔聲問完,隻見小東西還咧著笑,可見根本就沒有清醒,她暗叫一聲不妙,隻見他張開小手,跳水似地往她一撲,這情況她早就經驗豐富,知道被他那顆小腦袋一頭撞上可不是開玩笑,飛快地避開,就見小東西在軟被上趴定不久,又睡昏了過去。


    每晚總要上演那麽一、兩次的場景,讓唐結夏既好氣又好笑,她伸出纖手,輕揉看兒子細軟的發絲,轉眼間都兩歲了呢!


    「你這個浩呆小孩,再每天這樣歡擊你媽咪,等你過兩歲生日,我就把你踢到另一個房間去自已睡。」她嘴裏說得嚴厲,其實臉上是滿滿的笑意,也就這幾天,到時候真教她把他撥到另間房去睡,隻怕是這小東西願意,自已心裏會舍不得呢!


    這小東西來得意外,在那一年的交往當中,唐森和她當然不會沒有遺孕,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他們都還太年輕,唐家的長輩不希望他們那麽快為人父母,在長輩的眼裏,他們都還是孩子,還需要曆練,所以,也不過就是在熱氣氰氟的浴室裏,與他那麽忘清的一次,就懷上了這孩子。


    唐結夏認為自己並沒有刻意想隱瞞,至少,在分手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而分手之後,仿佛這些年來對她所愛之人的叛逆心,在那個時候全部發作一樣,她堅持不想告訴孩子的父親,堅持一個人將孩子生下來。


    她不願意想到唐森,因為總是會心痛,但是,隨看他的兒子長得越來越像他,她想起他的次數便不減反增,隻是,她從前就怕那人了,隻怕以後是不可能再有勇氣見他,要不,被他知道她偷生了他的兒子……


    唐結夏忍不住搖頭苦笑,她沒敢再繼續往下深想,總以為把這想法就此打住,饒過自已比較好。


    台灣台北


    當唐森下飛機迴到唐家老宅時,才接近傳晚時份,當他下了車,抬頭看著宅邸在金黃的暮色映照之下,依然美得一如他當年初見它的震撼與心動。


    「森少爺。」


    管家帶了人過來要替他提行李,卻被他搖頭拒絕,他來往所攜的行李一向簡單,也不喜歡假他人之手,再加上大半需要的東西,在這老宅邸裏麵也都有備著,所以他隻帶了一隻黑色可肩背的行李袋,還有唐冬讓千要求萬拜托,一定要他帶迴來送給二叔的禮物


    「我要迴房衝個澡,魏叔有吃的嗎?我路上吃得不多。」他走進門,對看跟隨他身邊的魏管家問道。


    「魏叔讓人準各了仔湯,正熱著,森少爺可以先喝一碗,睜餐己經奪讓人準各,等少爺汰浴完就可以享用。」


    「那就麻煩魏叔了。」唐森讓魏管家下去盼咐準備,自己上了二樓的房間,擱下了行李之後,簡單地衝了個澡,洗去一路上的風塵仆仆,走出浴室,剛好魏管家算準了讓人把一碗熱湯送上來。


    唐森國圈吞棗地喝了幾口湯,讓湯裏濃而不膩的油脂稍解了胃裏的餓澀,便放下湯碗,打開行李取出了隨身筆電,才剛將東西擱在一旁的幾上,就感覺身後有動靜,他迴頭,看見玄大搖大擺地走了住來。


    這幾年,它從一隻瘦小的流浪貓,成了唐家的家貓之後,魏管家沒敢少喂一頓,才短短不到三年的光景,它明顯長胖長圓,以一隻貓而言,那圓臉兒上多了幾筆橫肉,不過,卻沒妨礙到它身形的輕巧。


    「玄,你要進來可以,但不許吵我。」這些年,唐森很習慣與黑貓對話,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行李袋裏取出幾樣東西,他斂眸笑瞅了玄一眼,見它蹭著他的小腿走過,離去前,還以尾巴留戀不舍地掃過,「先別吵我,這裏讓給你,我到閣樓去。」


    其實說讓給它,不過是嘴上賣了個便宜,他本來就想到閣樓去,那方小天地,是他在這座宅邸裏取喜歡待的地方,總是格外能夠平心靜氣。


    「喵」玄輕叫了聲,似乎是在迴答他的話,明明外表看起來肥肥胖胖的,但是跳躍的動作卻仍舊輕盈,腳步停在一個櫃子前,一個眨眼,就已經借著椅背與矮櫃,連跳兩級,一躍至長櫃的頂點。


    唐森沒注意到它這個舉動,就在他要轉身走出門之際,忽然,砰地一聲巨響,止住了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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