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色哀絕又譏諷,“他依仗著外家升官加爵,卻是和媽媽的好姐妹私通。Ω外公一去世,那女人就等不及登堂入室,甚至不惜叫她的侄兒玷汙了蕙清姐,她是我哥的未婚妻。那個時代世麵混亂,父不父子不子,我哥動手殺了他不為過!這些年被他們趕盡殺絕,哥哥為了我和媽媽這一生都給毀了——”


    她說到痛處,隻覺得唿吸急促地閉了閉眼,臉上透著脆弱的堅決,“三年前,他本來是可以報仇的,可是為了我和孩子,他毅然放棄。在你眼裏他不是什麽好人,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打他。”


    她的眼睫毛輕輕地一顫,那眼淚便從眼眸裏滿溢出來,順著那瑩白的麵頰緩緩地滾落下來,“所以,我留下,你想怎麽樣都隨你。”


    裴縉澤光隱隱顫,聲音一陣陣緊,“對不起,是我不好。你想要報仇,我幫你,怎麽都會幫你。一見你哭,我也難受。別哭了,嗯?”


    她的眼淚是禁不住地,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卻聽得他那一句,嘴唇微動,半晌才哽咽著說出一句,“不用了。”


    他的臉色因她的拒絕而微微一凝,末了,才問了一聲,“為什麽?”


    吳蕪低了頭,隻看著窗外的景致,抿著唇不說話,良久才問道,“我似乎已經沒什麽能給你的了。”


    盡管知他不愛聽,可她真是怕了,怕那代價她付不起。


    裴縉澤心裏不由一滯,心裏湧起一股鈍痛,“蕪蕪,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以後換我為你和孩子付出,隻要我們在一起,我總歸是願意為你擋下所有的紛紛擾擾。”


    吳蕪心慌意亂,把眼眸一垂,低聲道,“說出來也許你不信,我做過一場很真實的夢,夢見把你害死了,老天可憐我,讓我迴到了過去,原來以為隻要你好好的就成了,可惜吳家的冤屈沒法洗刷,其實之前在你麵前裝可憐扮柔弱,不過是為了博取同情心罷了。”


    她說的毫無頭緒,“所以你看,我是那樣自私,四年前見你一窮二白,我不願跟著你受苦,就跑路了,現在你水漲船高了,又巴巴地出現。”


    可真的是那樣嗎?


    要不是他暗地裏跟蹤,她還想瞞著孩子的存在;那天逼著她做到暈倒,也是他的人追查到當年的真相,她完全沒有撒謊的餘地。


    他隻靜靜地陪著她,那樣的沉默讓她更加緊張起來,他卻陡然伸過手來一把扯住她的手,隻是拉住,再無其它的動作,低低地說了一句話,“這些事,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想起曾經的不堪,她別過臉去,什麽話也不說。


    裴縉澤湊近來,眼裏透著認真之色,“蕪蕪,看著我的眼鏡,告訴我真話。”


    她隻把頭垂下,默默擦幹眼淚,隻道,“你不必攪進來,我既然答應了留下,自然會做好妻子的本分。”


    他卻還是執意問道,“我要聽真話。”


    吳蕪被他逼問得急了,眼眶又泛紅,“你是不知他們有多絕情,你在省城才立足,摻和進來對你沒有好處的。”


    男人心裏一下如暖風拂過,冰封的內心刹那間化作一灘水。


    縱然他傷得她入心入肺,她竟還顧著他。


    他一把攬住她,擁她入懷,“我不怕,我沒你想象的那麽不堪一擊,裴家的勢力早滲透進大6了。外頭是男人的事,不該你管,以後我也不跟吳準犯衝,嗯?”


    吳蕪心中一慟,心中萬般感情糾纏錯節,直揪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別說了,我該去喝藥了。”


    他知一時之間還無法治愈她心底的傷,隻道,“嗯,蕪蕪,你隻管把身子養好,其他的事交給我。”


    入夜,裴縉澤端著一碗燕窩粥,親自盯著她吃下,又陪著她打吊針,直等到她睡下,才換上一身周正的襯衫黑褲,臉上的柔和也變得冷肅,等他邁開長腿走出病房,見梅森恭順地候在一側,薄菲的唇輕啟,“吳準在哪兒?”


    梅森跟在他身後,“早派人去盯著了,不過被他現了,正等在凱旋門飯店。”


    他腳下微微一頓,繼而快步走著,“去開車吧。”


    梅森小跑著去取車,才穩穩地停在門口,飛快地下車開門,身形挺拔的男人麵色沉冷地鑽進去,動作幹淨利落,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梅森隨即掃了一眼周遭花癡狀的小護士,心裏失笑。


    黑色而深沉的汽車很快到了凱旋門,自有門童小跑著上前開門,“裴少,吳先生已經在樓頂上等著了。”


    直接乘了專程電梯到樓頂,周遭一派安靜,吳準雙手抱胸地立在欄杆前,靜靜地望著省城的夜景。


    這幾年省城展度飛快,一派欣欣向榮。


    這是一個開放自由的時代,國民的生活在穩步提升。


    吳準許是精神頭不太好,撚撚眉心,微微一扯到傷口,不由咳嗽了幾聲。


    裴縉澤邁腿在他身側立定,,很快就冷淡開口,指點著,“過不了幾年,省城的地產將會翻倍翻倍地增長,西南的鐵路和高路一增設,那會兒會是一片繁榮的商業區。辦公區、住宅區和配套設施也將一並展起來。”


    吳準微微眯著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緒,“你想說那將會是你的手筆?”


    裴縉澤並不否認,卻也沒有細說隻道,“我想說的是,不管她是叫楚俏還是吳蕪,我有足夠的能力護著她!”


    “看來你還是記恨當年我把她帶走。”吳準唇角抿得很緊,看的出來他此刻心情很糟糕。


    “和自己最愛的人分別,那滋味你不是深有體會?”裴縉澤眼鏡黑的可怕,好像裏麵蘊藏了無盡的深淵。


    “你以為當年憑你的本事,足夠護她安然無恙?”吳準嗤笑一聲,“一個蕭央就差點把她害死,我還能容許你護著她?”


    盡管他不願迴想兇險的那一幕,可吳準沒說錯,裴縉澤一時沒了話。


    許久,他才斂下眉眼,擋住了眼底的真實情緒,隻是依舊能看出一些惱怒和鬱悶,“時隔四年,早已物是人非,我能護著他,以前的積恨我不會再計較,可我要她的人,要一輩子!”


    吳準說話,隻是伸手撐在欄杆上,動作極其緩慢卻帶著一股威懾力。


    裴縉澤冷冷望向他,眼裏似是帶了千萬支淩厲的鋼針,他表情凝重,又聽他正色道,“我記得你說過,我們不是敵人。我鄭重地答應你,吳家的事我會插手,隻是一點,別讓她攪和進來。”


    吳準沉冷的麵容鬆動了一些,樓頂風大,他咳了兩聲,中氣頗為不足,“我就再信你一迴,隻不過我手頭還有別的要緊事,蕪兒就暫且交給你,你若是再敢欺負她,我敢保證,這輩子你休想再找迴她!”


    “我知道。”裴縉澤很珍惜這次機會,“蕪蕪該醒了,我先迴去。”


    吳準見他心心念念著妹妹,臉色好了些,想了想才道,“等等——”


    說著他從後麵的桌子上抽出一遝文件,“這個你看看吧。”


    裴縉澤倒也不忸怩,幹脆利落地接過,翻開一看,一遝照片忽而飄落到地上。


    每一張上麵幾乎都有吳蕪的身影。


    周遭都是擁擠的行人,她挺著顯懷的孕肚一臉憂愁地立在斑馬線前;


    她穿著一身嫩黃色的裙子,肚子已經相當大了,但手臂還是那樣纖細,立在樓梯間那兒,腳邊放著一瓶碩大的煤氣罐。


    她躺在長床上,許是剛知道女兒沒保住,修眉皺成一團,兩頰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滿臉的生無可戀。


    還有她倒在走廊,麵色哀絕,滿身都是血,鮮紅的腳印染了來時的走廊


    男人越往下瞧,隻覺得心在蒸騰,在燃燒,痛到無法自拔。


    彼時她在鬼門關徘徊,他大概還在為每夜的空寂而記恨著她吧?在她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時候,他竟生生錯過了。


    想到不曾參與的四年,她過得那樣苦那樣痛,甚至默默獨自承受著喪女之痛,心裏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痛。


    吳準見他蹲在地上,仔細地凝視著,低沉的聲音慢慢響起,“對她好點吧,她真的很不容易。”


    男人捏著薄薄的照片,隻覺得有千萬斤那樣沉重。


    他緩緩抬起頭來,臉上一派凝重,卻是鄭重地點頭,“放心吧,大哥,對不起——”


    吳準略略頷,“你再翻翻下一本相冊。”


    再翻開,隻見上麵全是瘦弱的嬰兒,往下看,她長大了不少,輪廓逐漸清晰,臉上的笑容也多了,瞧著那模樣,大概隻有兩三歲,精心地梳著小辮子,笑得十分燦爛,眼裏還透著狡黠。


    一個極有靈氣的小丫頭,瞧著眉宇和蕪蕪還有幾分相似,意識到這兒,他刹那間抬頭,一下明白過來,卻還是不敢斷定,“她是——”


    “孩子是早產,雖是早做了準備,但那會兒我沒意料到,出國跑業務去了。沒想到手術會出現血崩,等我帶著人迴來時,晚茗快沒氣息了,醫生斷定她活不成,我不信命,把她放在保溫箱連夜送到新加坡。”吳準想起當時雙手托著那孩子時,心都要顫了。


    那樣小小的人兒,他就連動一下手指都生怕她化了。可是那孩子堅強地活下來了,這些年身子雖弱,離不開醫院,但好在很聰明也從沒放棄過。


    “你別怨我瞞著蕪兒,當時晚茗隨時可能一命嗚唿,而蕪兒身體極虛弱,與其叫她幾次三番地心驚膽寒,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心。”


    裴縉澤懸著的心隨著他的話音波瀾起伏,細思起來,才覺他的用苦良心。


    這份情,他終究是要領的,“大哥,謝謝你。也許你覺得很虛偽,但我是誠心的。”


    吳準卻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我是為了我妹妹,與你無關。”


    裴縉澤也不是沒有腦子,想他也不會白白告訴自己,於是開口問道,“恐怕並非與我無關吧?”


    “她需要骨髓。”吳準直言道,“她身體太弱,好不容易等她大了點。我也一直在等合適的骨髓,親屬之間比配率會比較高,但是我和媽媽的都不合適,蕪兒的倒是匹配成功了,但她的身體狀況很明顯不允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婚夫不請自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玲瓏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玲瓏絳並收藏婚夫不請自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