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兒女情長


    驚蟄雷喚草露青,


    百蟲鳴響以應聲。


    土酥萬物生萌動,


    秀色羞賴纏兢風。


    驚蟄已過,那在家呆了些日子的師鑒,又開始外出了。而自從師鑒上次帶傷迴來之後,心裏總不想讓師鑒出去的何柔,從這時開始她盼望師鑒快點迴來的心情,也與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其中,既有實在沒辦法而隻想把家裏料理的更條理、從而讓他能更輕鬆的心情,亦有那更多的為他而擔心及擔憂!怕的,當然還是他又會受傷。至於原本有的那些對於自己的孤單和孤獨什麽的,也早就因為師鑒的傷,而全然顧不上的消失了。


    說起來,何柔來到這個家裏,也有整整的一年了!可能是因為她為女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正好處於她開始快速發育的階段,總之還真應了那句‘女大十八變’的話,現在的她也早不是一年前的她了。


    這一年當中,是由於師鑒把她照顧的太好的原因嗎?此時的何柔之個頭,那是狠狠的長高了一截!如果說一年前的她,看上去還像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那麽現在的她看上去起碼都有十歲。


    或許是由於練武的關係、又或許這隻是源於她的性格,此時的她看上去雖然依舊是顯得單薄瘦弱、還是那般的玲瓏,但她也總給人一種幹練中蘊含堅毅的感覺。可能,也是因為這堅毅的緣故,她身上那種隱隱的冰寒依舊!


    偶爾的,若是一個陌生之人和她對視,也總能從她那無波動、宛如深深清潭的眼中體會出一種無情。然而若是一個熟悉的人看著她,也隻會感覺到她的目光裏,是那種清清中攜帶微涼的感覺!倒也有一種,好似滌蕩人心的意味。


    當然了,無論什麽時候,何柔的眼睛在師鑒看來那都是一條蜿蜒的小溪!而且,每每總恨不能捧起人家的小臉兒於掌心、而就此盯著人家眼睛去看時——在師鑒的感覺中、這哪兒是什麽小溪啊?這壓根兒就是一首永遠也品味不盡的詩。


    而這,也是師鑒為什麽總是抓住一切時機的去盯著人家看,即使是在他讀書當中、他亦是總忍不住把目光遊移到人家臉上去看的原因!或許,對於他來說、他又不稀罕那書裏的黃金屋,似還沒打開某個穴竅的他也不需要那什麽顏如玉,故而詩情畫意總比書中多的何柔、才是最有吸引力的。


    也不知統算起來師鑒到底讀了多少的書,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家何柔,定然不比他讀的少!這一方麵是客觀原因造就出來的事實,越來越不專心的師鑒,相同的讀書時間裏、他當然沒有人家何柔所讀的更多。


    然而或許也是因為何柔讀書讀得有點太多了之故,越來越有點靠近人家那些才女之情思的她,也是越來越學會怎麽使喚人家那些鴻雁了!而每當師鑒不在家、每當她想及師鑒之時,某種任務亦或是責任的東西,就會突如其來的憑空落到那鴻雁的身上。


    而最常出現的一個情況就是:


    最愁明月照西牆,


    翠葉羞掩花換裳。


    不知鴻雁可期否,


    迴身備好了新裝。


    還需要解釋一下嗎?每當師鑒外出、而盼望著其迴來的何柔,把心思托付給人家鴻雁之後、她自以為人家已經按照她的意思而去為她傳信了!故而,總以為接到信的師鑒會很快趕迴來的她,這信一發出去、她倒是先立馬把一身自己最整潔的衣服給預備在了手邊。


    用意是在師鑒迴來之時,能看到一個把自身整理的齊齊整整的樣子!這是讓他放心家裏一切、放心家裏的她之同時,也是想讓他看到如此這樣的一個自己而能開顏。而要說最想師鑒的時刻,那當然是晚上了!隻因為是晚上、隻因沒有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總有點睡不著。


    似也是因此,漸漸的不知怎麽的都有點討厭夜晚的她,當然也就總會在夜晚來臨之前想到去煩勞人家鴻雁!也不管人家當前在哪兒,也不管當前的人家是正拚命的增肥、以備生一窩大胖小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正忙著哄寶貝小子去睡覺:反正她就是這麽無理的,霸道。


    對於那些鴻雁來說,師鑒家裏那些整日裏吃好喝好、甚至都有點懶得飛的麻雀,它們一窩窩生活幸福的每晚都不見窩裏有一絲的吵鬧——何柔為什麽每每非要讓從沒吃過她家一粒糧食的它去辛勞?


    當然了,從古至今也早就熟悉了如此情形的它,倒也非是真要討人家何柔什麽酬勞,隻是它總感覺有點屈得慌!無數年來,朝代幾經更迭,可它們依舊還是以前的它們、一點都沒變。


    再怎麽說都有點是見多識廣的它們,真要說起它們的內心感受的話,那當用一紙《矛盾耶始末》來表——這是針對於何柔、也是古往今來:


    自那次飛南北,


    偶然路過東西,


    從此不斷往來。


    無論寒暑、不分晝夜,


    每每恨不能伴左右,


    隨時上下,總忙於裏外。


    猶似血緣不在親疏、理不在黑白、存之不在生死,


    悠悠天地,二分陰陽,


    紅塵清濁——念始終!唯餘恩仇?


    之間取舍、視貧賤,


    計與得失,較之輸贏,吝於饑飽,


    總不及一場哭笑。


    情列深淺,愛排大小,


    緣分先後,心呈薄厚,


    鑠古今、豈非事是非?


    難斷善惡,似夢更不辨真假;


    一把粗細、胡亂吞吐、逆順好惡,故輪以圓缺;


    故,溺之悲喜,又反複。


    勢必曰:身抵既去處,糊塗證有無。


    ……枉豪傑多少,蒼黃迴甜苦。


    這應該就是鴻雁的感懷,似是滿滿的怨氣——奈何!它們還得繼續,誰讓它們是鴻雁呢?所以……


    時光流轉,可時光真的流轉了嗎?反正在何柔的感覺當中,隱隱間她老有一種師鑒其實就是那時光長河當中趴臥著的一塊石頭!


    情形展露的很是清晰,然而又是那麽的令人捉摸不透,隻因為她自身是在一天天的長大,可師鑒似乎一直是停留在某一個時間階段、似是在等著她長到與他一般大!


    師鑒身上這般好似長不大的情況,就讓那不知所以然的何柔內心,好是萌生了不少的繚亂以及淩亂,也是有些些的複雜。


    偶爾一人在家、偶然間腦子溜號的她,不知忽而想起了一些什麽來,她的臉上及神情之間,竟然也會暴露出一種唯多情小姑娘才會具有的羞臊!若師鑒此際在她身邊,定然會傻眼當中下意識的望向西邊的天,興許他會以為月亮也能從西邊升起——他會以為這完全是在做夢。那麽,何柔又想到了一些什麽呢?


    隨著時間的過去,何柔的個頭什麽的都長了,可她的那種女兒情思似乎也長了!自覺已是師鑒內人的她這麽些年過去了,忽而很是意外的發覺自己竟然在年齡上都是和師鑒越來越般配、想及師鑒竟然會停在那裏等著她的長大,她想不羞、不臊——可由不得她啊。


    然而,她的這小女兒情態,也隻是猶如寒冬裏綻放的寒梅!總是因為天氣的太冷、總是因為太多其他的顧慮,所以總是未能有更多更多的人有幸欣賞到。縱然是就在她身邊的師鑒,也從未來得及看到這些——


    隻因那總是一味的更想怎麽嗬護好她的他,其實就如捧著她、提供給她一切的她之腳下的大地!他隻會一味的埋頭試圖去做更多的事情、他總是在想著怎麽能帶給她更好,一場大雪下、雪中的她已然綻放開撩人心尖兒的花,可他總在那皚皚的白雪之下。


    又彷如,她其實隻是一株普通的花,她一直在暢享著白天的陽光以及滿眼的芳華,每每又總是攜著那沁人心的露珠、以潤整整的漆黑,即使是在夢中、她依舊是禁不住會綻露她的笑顏:卻原來!她是一株,被人嗬護中的曇花。


    可誰又知道,曇花之所以隻會晚上綻放,那完全是因為隻有在靜靜的夜色裏、她才能更加真正的體會到她心裏的那最美?誰又能想到,之所以隻選擇晚上開花,那隻是為了避開所有人的耳目、而隻想把自己的最美唯一展露給他?


    她,就像是一朵總在伴他寒窗的曇花!她從不去想其他,她隻是想一直的伴著他、守著他,隻想為他而展露自己獨特的芳華。然而,是因為原本就是夜的關係嗎?他總是在那裏埋頭苦讀,靜靜的夜色裏他也總是沒空留意到,她應著微微的風而為他的舞。


    刹那的花開,興許他還身在黃金屋、興許還意在前途,又興許、他頭頂的書生巾正挑逗那悅動的燭——實在是累了的他早已趴在那裏睡了過去!花開、花舞,花的心向誰訴?眨眼複又凋零,隻餘其上那忽而顯出了的露珠。


    她是梅,她隻開在寒冬臘月,這隻是為了他而開、他知道嗎?她的綻放,隻是想用她的方式來向他表述她的內心,就如已然開始悄悄脈動的生機。可他,總有厚厚的雪覆蓋著他,而他總是在一邊身扛著冰冷、一邊埋頭賣力的為她酥土。


    春寒料峭中花開,一朵、兩朵,點點掛枝卻每每免不了反襯著那雪。花開是本心、然確是真意嗎?若是,那隨風蕩百裏的幽香裏,為什麽她的花總顯得欲藏些什麽、總不見如其他花那般的碩大!若是,為什麽點點女兒情的粉白嫩紅中,總透露著那種清寒、以及那麽些清冷?


    也許,迎雪而綻放,隻是為了讓雪更加的襯托自己!以便讓更醒目的自己,能讓托舉著她、捧著她、進而一直嗬護她的大地,能更容易的注意到。也許,那悠蕩百裏的幽香,隻是她想纏綿的本意、然而這對象卻是無處尋覓,或其實是不想影響到他。


    興許,這幽香,更是她無奈當中的一種無言的哭訴!隻因有心、卻無著處,有愛、卻不能相述,即使是哭、也隻能假托那風;香飄百裏,其實也是她根本就無奈的情思,實際是愛飄哪處、就哪處。


    那隨之飄零的花,或許也隻是情思迴來住、應激而不自禁的苦楚,是她無語中的淚珠!亦或許也是一支,即使他看不見、也要為他表演的舞:舞的是兒女情,舞得是心裏的苦,舞得是無奈當中的寂寥,然而絕對不是孤獨。


    舞得是蕭索,卻也是對於其他世間萬物的一種表述,述春色將近、春風已來,述它們該複蘇、可她仍舊置身冰雪斑駁處!春風春雨萬物蘇,桃杏朵朵香溢出,當其他人都暢享美好之時、當其他人都塗紅抹綠之時,一直靜靜的她卻是在凝聚著酸楚。


    似世間所有的澀,全被她納在了此處!可也顯得她是那麽的孤傲,那麽的不合群、不與大家同鑲這時光的妙。世間如此的熱鬧,可她頂多也就是擺擺身、搖一搖頭,頂多也就是顯得懶懶的揮揮手。


    一年又一年、一度又一度似無數,然而誰又知這美好的時光裏,她隻是在埋頭當中、把自己心裏所有的甜全都抽出來,用她自己的根、於暗地裏和那腳下擁著她的土親?她這是正沉浸於嬋娟當中,一度又一度、當然會是無數!因為,她總想更多的表達出自己,因為她總嫌不夠。


    一年又一年,她長大了,可那土好像一直就是那個樣子!時間的流逝似乎也唯有能從她的身上體現出來。美好的時光呢?難道她的長大,是因為盡奪了原本屬於他的美好?難道是他把屬於他的美好時光也全都提供給了她——亦如提供給她那一切她所需要的東西?


    亦如當初師鑒曾有過的感覺,一種總感覺師鑒長不大的情形,讓那何柔下意識的以為自己的長大、是掠奪了師鑒那本應蓬勃的生機!她以為那一直以來總想方設法的待她好的師鑒,是把他的生命也分潤給了她、她以為她是享受著師鑒生命的長大的。


    這是一種感動!當初感動的師鑒,他想用自己的以後守護這個家,用以報答爺爺奶奶待他之恩,那麽此時的何柔又拿什麽來報答師鑒呢?或許她不知道,或許一直以來的她其實早就心有定計,又或許她還想做更多更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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