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趙構捧著由秦檜親筆撰寫的討賊檄文,怔怔的發呆了良久。


    而站在殿中的張俊等人則好似做了錯事的孩子般,默默的低著頭,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秦檜在討賊檄文中曆數趙構數十條大罪,將其斥得體無完膚。


    其中更是直接指出了趙構曾暗示朝中大臣欲對長兄趙桓痛下殺手,而在這一條罪狀的後邊,秦檜更是十分無恥的編造了一段自己與趙構之間的對話。


    趙構暗示秦檜勾結內外,欲將趙桓置之死地,而秦檜則義憤填膺的答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官家,陛下之長兄,功高德茂,威望素著,陛下若無故害之,而臣又順旨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矣。


    當劉辯看到由秦檜拙筆編造的這樣一段對話時,他對無恥這一詞又有了一番重新的定義。


    雖然劉辯對秦檜的無恥表現,感到十分的深惡痛絕,但他亦拎得清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是通過秦檜之手來大肆抹黑趙構的名聲,因此他對秦檜的這番無恥行徑做出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選擇。


    若是將謀害長兄這條罪名看作是天子家事的話,那麽趙構暗中打壓朝中主戰派,力推與大金議和,並且為二聖還朝製造種種困難,這項罪名就已經完全上升到了國家的高度。


    放任金國淩辱治下百姓而坐視不管,此乃於國不忠,任由父兄在金國受苦,卻不思營救之法,此乃不孝,劉辯僅僅通過一道討賊檄文便坐實了趙構不忠不孝之名。


    相比於不忠不孝而言,其他罪名反而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趙構默默地抬起頭,目光在張俊等人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麵目忽然變得有些猙獰,咬牙切齒道:“奸賊,惡賊,朕真是瞎了眼,居然會去選擇相信秦檜這等卑鄙小人。”


    “即刻將秦檜家眷抓捕歸案,交由三法司議罪。”


    趙構說著,還不忘刻意補充了一句,道:“從重處置。”


    “是。”


    當值的小黃門聞言,連忙躬身領旨,逃也似地退出大殿,代趙構前往三法司傳旨去了。


    趙構滿臉疲憊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望著始終低頭不語的張俊,發出一聲無奈的輕歎,遂步履蹣跚的從玉階上走了下來,行至張俊的麵前,緊緊握著張俊的手,道:“即刻整備兵馬,與叛軍決一死戰。”


    趙構輕輕地拍了拍張俊的手背,道:“愛卿隻管率軍退敵,待此戰過後,朕必定重重有賞。”


    “臣遵旨。”


    張俊重重地點了點頭,滿臉真誠的看著趙構,當眾表忠心道:“隻要末將尚在一日,便絕不會讓叛軍輕易登上臨安城頭。”


    《劍來》


    “好。”


    趙構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傳朕旨意,大開府庫,犒賞三軍,斬將奪旗者,賞千金,封萬戶侯,擒賊首者,封王。”


    “傷者從優撫恤,死者賞錢千貫。”


    為了能夠成功擊敗劉辯大軍,趙構這迴也算是下了血本。


    張俊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道:“末將代全軍將士叩謝官家體恤之情。”


    趙構聞言,微笑著向張俊擺了擺手,道:“速速獎帥三軍,務必要將朕的旨意傳達到每一名大宋兒郎的耳中。”


    “是。”


    張俊應聲而退。


    望著張俊漸漸遠去的背影,趙構的臉色卻是漸漸的沉了下來,想到秦檜臨陣倒戈的背主行為,他的內心深處亦隨之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趙構麵色陰沉的望向身旁的尚書右仆射萬俟卨,道:“即刻將張俊的家眷接往宮中,以免糟了宵小之徒的算計,若是因家眷之事導致張俊在前線與叛軍作戰時分心,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萬俟卨聞言,心中一凜,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即緩緩地退了下去。


    張俊剛出宮不久,便從旁人口中聽到了家眷被接進皇宮的消息,他表麵上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但心中卻對趙構的這一行為感到十分的不滿。


    “我等在前線為官家賣命,官家卻對我等忌憚至此,這是什麽道理?”


    說話之人名叫張保,時任拱衛大夫之職,乃是張俊一母同胞的弟弟。


    張俊聞言,眯了眯雙眼,四下環顧了一周,見左右無人,才長舒一口氣,道:“莫要胡說八道,小心隔牆有耳。”


    “哼。”


    張保重重的冷哼一聲,道:“今上不過誌大才疏之輩而已,怎配與官家比肩?依我看,不如盡早降了官家,屆時或許還能從官家那裏得到個一官半職,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是被官家所擒,屆時,恐怕連口熱湯都喝不上了。”


    張保口中所言官家乃是正在鄂州厲兵秣馬的劉辯,而他的態度亦是大多朝中官員的態度。


    張俊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道:“若不戰而降,難免會被人看輕了去,如若能夠勝上一陣,而後再舉兵而降,屆時官家定會對我等另眼相待。”


    張保聞言,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兄長所言甚是。”


    三日後。


    劉辯率軍在鄂州駐紮了三天的時間,待討賊檄文中的內容在大宋境內逐漸發酵之後,劉辯再次率軍開拔,直奔臨安而去。


    大軍途經之處,各府縣無不望風而降,劉辯命徐達向幾處重要城鎮駐守一千到三千人馬不等,初步將府城掌控在自己人手中,待攻克臨安之後,再重新任命官員。


    大軍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臨安城下,望著城高池深的臨安城,劉辯不禁皺了皺眉,側頭看向一旁的徐達與李善長,道:“臨安城在經過了十數次的修繕之後,城高已達五丈有餘,若是強攻,恐會給我軍將士帶來巨大的傷亡,不知二位可有破城之策?”


    徐達聞言,默默地向李善長點了點頭。


    李善長見狀,微微一笑,遂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言簡意賅的直奔主題道:“秦相公在討賊檄文中直言今上乃不忠不孝之人,雖然今上及時以邸報的形式做出了解釋,但麵對我數萬大軍,再華麗的辭藻亦難免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如今官家已經率軍兵臨城下,不妨便給今上一個身體力行的機會,讓他通過實際行動來向世人證明自己並非不忠不孝之人。”


    劉辯聞言一怔,隻經過片刻的沉思之後,便一臉壞笑的伸手點了點李善長,笑罵道:“你他乃公的是真壞。”


    劉辯說著,側頭看向宇文成都,道:“將太上皇的梓宮推到城下,向城頭喊話,讓老九滾出城來,率文武百官拜謁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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