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遲南君來看,像軒轅墳這麽神聖的地方,怎麽也得處處都盛開著白的、黃的菊花,空氣中飄揚著異香,吸一口都得多活好幾年。


    原本遲南君還藏了私心,就是想蹭蹭軒轅老祖的仙氣,偷吃個千年靈芝什麽,從此笑看人間滄海桑田,活得比王八犢子都長。


    摸清楚遲南君心裏的小九九,麥冬很是不屑,“靈芝沒有,骨灰倒有的是,你是要幹嚼還是衝水喝啊?”


    遲南君撇了撇嘴,衝麥冬翻白眼: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小心點兒,”感覺前方有氣流湧動,麥冬迴頭吩咐遲南君,話音剛落,“刺溜”一聲順著陡坡劃下去,瞬間不見了蹤跡。


    “麥冬!麥冬!”


    遲南君都要嚇哭了,趴在那兒一動都不敢動,巴巴盼著麥冬能再鑽迴來。


    等了好久都沒動靜,遲南君隻好摸摸索索往前爬,摸到前麵有個幾乎筆直的陡坡,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頭朝下、順著陡坡滑了下去。


    麥冬重重摔在岩石上,骨頭都要散架了,剛掙紮著要站起來,就聽到一連串鬼哭狼嚎的尖叫聲由遠及近,心想不好,還沒來得及閃躲,就被一坨肉砸身上了。


    “嘿,不疼,嘿,”遲南君納了悶,沒意識到身下襯了個肉墊子,心裏沾沾自喜,“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都不疼,莫非我身體裏的洪荒之力被激活啦?”


    遲南君四仰八叉躺著,幻想自己從此一步步走向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吊打高富帥,用大把大把的金幣把麥冬那張臉砸成麻子坑。


    麥冬被砸得腦袋“嗡嗡”響,感覺大腸都要被擠出來了,緩過神來,忍著殺人的衝動,咬牙道,“洪荒你妹,給老子起來!”


    遲南君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身下還有一位,忙起身往旁邊躲,心想:完了,完了,這下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純屬意外,”遲南君要多慫有多慫,神情慌張,身體貼著岩壁,瞪大眼珠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麥冬從地上爬起來,稍一活動就牽拉得肌肉疼,環顧四周,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見。


    “你把火把點上,”麥冬耐著性子,溫聲道。


    “哦哦,”生平第一次占了麥冬的便宜,遲南君哪敢不聽,忙跪在地上摸索火把,好長時間才找到,哆哆嗦嗦地掏出口袋裏的打火機點上。


    注意到麥冬臉上沒有怒氣,遲南君屁顛屁顛地湊了過去,笑得特別諂媚。


    麥冬伸腿踹遲南君,卻踢了個空,火把唿嘯著閃躲開,火光驟暗,瞬間就和麥冬拉開了距離。


    遲南君站得遠遠的,望著麥冬得意地笑,論身手十個自己在麥冬麵前都不是個兒,可說起敏捷,遲南君還從沒碰到過比得上自己的呢。


    “站在那兒,別動!”麥冬也知道自己抓不住這小子,狠狠瞪著遲南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氣唿唿地走了過去,“反了你了!”


    完了,完了,地痞流氓生氣了!遲南君心裏暗叫不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由著麥冬用腳背踢了兩腳。


    麥冬也沒下狠手,畢竟隻是個麵子問題,要真出手遲南君早就駕鶴西去、魂歸故裏了。


    “你們鬧夠了沒有?”


    突然聽到幹癟的吼叫,緊接著出現一雙幽怨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這兩人,在黑暗的襯托下格外瘮人。


    四周驟然亮起幾盞淡藍色的火焰,劈裏啪啦迸濺出火星,周圍的景象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間巨大的石室,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盡是斑斑血跡,一側的牆角堆滿了白骨和腐肉,另一側則擺了具石棺,石棺上堆了厚厚的灰塵。


    正中靠牆是個石台,上麵墊著幾塊破爛的兔皮,一隻瘦骨嶙峋的狐狸窩在上麵,微抬頭,眼睛眯成一條縫。


    這隻狐狸也不知多大歲數了,毛發枯燥、沒有丁點兒光澤,尤其引人矚目的是它身後那團尾巴,全都禿了毛,遍布灰褐色的老年斑,如風幹的臘腸般。


    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遲南君心裏納悶了:軒轅氏生前養的寵物?


    “九尾狐,這幾萬年不好受吧?”麥冬瞥了九尾狐一眼,冷言道。


    九尾狐?九尾狐!遲南君吃了一驚,再瞅瞅眼前這坨老狐狸,恨不能自戳雙目:當年貌美如花的妲己怎麽混成這副德行啦?


    九尾狐輕蔑地哼哧著,環顧四周,眼神裏滿是厭惡,“每天都呆在這個鬼地方,要不您試試?”


    麥冬從枯骨堆裏拾起半個頭蓋骨,拿在手中仔細把玩,嘴裏輕輕吹著口哨,也不搭理九尾狐。


    遲南君都要被嚇破膽了,狠狠瞪著麥冬,又扭臉衝九尾狐陪笑臉,心裏卻在咆哮:你妹啊!能不能嚴肅起來,對麵那坨可是貨真價實的千年老妖怪啊!


    “您這小兄弟挺有靈氣的,”九尾狐聲音泛著媚勁兒,伸出猩紅的舌頭舔鼻子,結果舔了一嘴的毛,眼神貪婪地望著遲南君。


    遲南君後脊梁直冒涼氣,猛咽了咽口水,心裏犯怵,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留給我吧,”九尾狐抬起前爪,自以為很嫵媚地撓了撓耳朵,用眼神挑逗遲南君,“我已經很久沒碰男人了。”


    ……


    遲南君下意識地護住胸,瞪大驚恐的眼珠子,臉色煞白,不敢直視九尾狐:噓~別鬧~


    麥冬把手裏的頭骨拋迴枯骨堆,快步攔在遲南君身前,臉上略帶慍怒。


    揚起下巴,麥冬挑了挑眉,眼睛眯成一條線,聲音冰冷,“九尾狐,誰允許你這麽放肆的?”


    九尾狐猛地挺起身板,微喘粗氣,怒目圓睜,張嘴哈出一股特別難聞的腥臭味。


    “你管我!”九尾狐的聲音很是淒厲,衝擊人的鼓膜嗡嗡作響,“就許你們欺壓我,還不許我放肆放肆!”


    九尾狐弓起背,如同披了皮毛的骨架,四肢像四根筷子般杵在地上,顴骨凸出,眼窩凹陷,一雙滿含怨念的綠瞳讓人毛骨悚然。


    四周的焰火隨著九尾狐的情緒劇烈跳動,石室裏忽明忽暗,麥冬護著遲南君,警惕地打量著九尾狐。


    “你想造反嗎?”麥冬聲音非常洪亮,也不近人情,仿佛要用氣勢壓住九尾狐。


    九尾狐跳下石台,曲起前肢,腦袋伏於地麵,忽抬頭扭轉腦袋,臉上浮現古怪的笑容,“是又怎麽樣?”


    說完,九尾狐猛往上躥,九根尾巴下壓撲向麥冬,纖細的毛發在在空中飄舞。


    這畜生!麥冬瞳孔驟然放大,環抱住遲南君側身閃躲開,伸手抽出匕首,迎著九尾狐衝了上去。


    匕首閃著寒光,麥冬身手敏捷,九尾狐的速度也不慢,且出手刁鑽,尖銳的爪子唿嘯帶風。


    倆人一來一去,竟分不出高低,九尾狐的爪子碰撞匕首發出刺耳的響聲。


    九尾狐來迴亂竄,九條尾巴在空中橫掃,看著眼花繚亂的,卻很有章法,幾次欲置麥冬於死地。


    遲南君看得直揪心,也沒有當炮灰的覺悟,在一旁直跺腳幹著急,振臂高唿,“麥冬!幹死這老狐狸精!”


    麥冬稍有分心,一條粗糙的尾巴迎麵掃在他臉上,火辣辣的疼,臉頰立即浮出鮮紅的傷痕。


    後退兩步和九尾狐拉開距離,摸了摸臉確定沒有流血後,麥冬鐵青著臉,咬牙道,“這是你逼我的。”


    九尾狐有些後怕,不敢相信自己真打了眼前這位主兒,想起自己經曆過的種種,心裏有了怯意。


    “咣當”一聲把匕首扔在地上,麥冬舔了舔嘴角,直接衝向九尾狐。


    到了這個地步,也隻能硬著頭皮上,畢竟自己不一定會輸!九尾狐擺好架勢迎了上去。


    麥冬竟然直接伸手握住九尾狐的前肢,沒等九尾狐迴過神,揚手將九尾狐狠狠摔在地上,提起來完全忽視九尾狐的反抗,繼續往地上摔。


    麥冬出手極其狠毒,九尾狐身體撞在地上“嘭嘭”作響,掉落的狐狸毛鋪了一地。


    遲南君看得一愣一愣的,皺著眉頭不停咋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太沒人道了,太不是東西了,太兇殘了。


    九尾狐完全無法招架,它這才認識在麥冬麵前,自己的實力是如此不堪一擊:也難怪,畢竟這家夥是那個人的血脈。


    來迴摔了十幾下,麥冬的卷毛上粘了好些狐狸毛,臉上的怒氣也消了許多,這才停了手。


    提溜著軟踏踏的九尾狐摁在石台上,麥冬腳蹬著石台沿,望著九尾狐也不說話。


    九尾狐鼻青臉腫的,身上的毛掉了大半,再也遮不住鬆垮的皮肉,看起來特別狼狽。


    緩緩睜開眼睛,九尾狐鼻孔、嘴角淌著血,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最後鎖定麥冬,眼神遲疑,“沒死?”


    “殺了我吧,”兩行熱淚從眼眶湧了出來,九尾狐輕聲哀求麥冬,“求求您了,殺了我吧。”


    “想死,”特厭惡地把九尾狐甩開,麥冬站起來,“沒那麽容易。”


    九尾狐伏在石台上,一副絕望的神情。


    “把血刃交還於我,”麥冬神色淡漠,眼神裏滿是輕蔑。


    九尾狐忍著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石台後,示意麥冬取出一塊鬆動的石磚,石磚後是把黝黑的匕首。


    麥冬拿起血刃,費力地抽出刀身,刀身同樣烏黑發亮,刀鋒閃著寒光。


    麥冬瞥了遲南君一眼,取下自己以前用的匕首扔了過去。


    遲南君閃躲開迎麵而來的兇器,幽怨地瞥了麥冬一眼,隨即喜滋滋地拾起兇器:麥冬這把匕首叫月痕,通體銀白,刀柄上有道淺淺的豁,據說很有來曆,好像是他娘親以前用過的。


    麥冬領著遲南君轉身要走,九尾狐盯著麥冬的背影,開口道,“妖神大人,您就那麽狠的心?”


    麥冬停下腳步,“既然是你自己選擇了長生,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現在這個鬼樣子?”九尾狐冷哼一聲,奮力咆哮道,“我可是妲己!蘇妲己!”


    麥冬淡淡地接過話尾,“蘇妲己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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