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醒轉了,清醒了。


    他揉揉腦袋,下意識問道:“你姓石?你不是姓朱嗎?”


    朱椿哭笑不得,“你還記得呢?”


    “我問你,劉雞呢?”


    “他人呢?”


    朱元璋裝傻,左右四下看,“啊?他人呢?去茅廁了吧?”


    朱椿將信將疑,“果真?”


    朱元璋愕然,“真吧?”


    朱椿冷笑一聲,“我可不管。這山上可是有虎狼出沒,他要讓狼吃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朱元璋低著頭,摸著不知為何疼痛的臉,想了想,“啊?那還得去找找他。”


    朱椿嗤笑一聲,手指指天,“喂喂~您老人家看看什麽時辰了!”


    “一直睡到現在?”


    “我收留你不是收個爹!”


    “快起來了!”


    “吃飯了!”


    “吃了飯再去找!”


    說完背轉身,氣憤地握著拳頭抱怨:“他奶奶的!”


    “怎麽招幾個入夥人這麽難?”


    “不是肩不能挑就是手不能提。”


    “好不容易撿個身強體壯的吧,還是老頭兒。”


    “另一個孱弱不堪的老頭兒子,還丟了!”


    “行吧。丟就丟了吧。”


    朱椿往後院走,朱元璋一咕嚕爬起來跟上。


    他身形高,幾步追上朱椿,笑著問:“大當家,咱們早上吃什麽?”


    朱椿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吃?吃什麽?”


    “吃剩粥!”


    說完一甩袖,跨過月洞門,進了後院。


    朱元璋撓撓後腦勺,一臉難色:“剩的?”


    犁影兒醒了之後,從麻袋裏爬出來了。


    她把竹籃裏的草藥倒出來,把煉製“八君子清肺鎮咳丸”所需的最後一味藥-黃芩挑揀出來,到水池邊洗幹淨,晾曬到一旁的石板上。


    見朱椿打前院迴來,擦了擦手,笑盈盈迎了上去。


    “哥哥。”


    朱椿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問她:“餓了吧。”


    犁影兒忙活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肚子嘰裏咕嚕亂叫。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還真是餓了。”


    朱椿朝著石桌努努嘴,“走。吃早飯。”


    朱元璋也大模大樣地走過去坐下,等著人給他盛飯。


    朱椿把從明月樓帶出來的飯菜端出來,還熱氣騰騰。


    不得不說,明月樓食盒的保溫效果確實不錯。


    朱元璋一看 ,愣住了。


    這小子下山來?


    去山下酒樓買迴來的吧。


    自以為明白過來的朱元璋嘿嘿一笑,伸手就要摸筷子,準備開吃。


    咿?


    “筷子呢?”


    朱元璋在石桌上四下找尋,半天沒找到,抬頭看朱椿,“大當家,筷子呢?”


    朱椿抿著嘴唇,嚴肅的迴他,“筷子?”


    “在我胳肢窩夾著呢!”


    朱元璋“啊”字未出口,就反應過來了!


    他嘿嘿一笑,轉身去水池旁的石板上,拿三雙筷子過來。


    分別遞給朱椿和犁影兒。


    “吃吧吃吧!”


    “快吃吧!”


    “看這孩子,沒筷子不知道自己拿?還鬧脾氣!”


    朱元璋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想:哎!為了神藥他得忍啊!


    還讓咱給你拿筷子!


    你個土匪!


    人不大譜不小!


    等神藥到手,你看咱怎麽收拾你!


    朱元璋一邊吃飯,一邊拿眼角瞥朱椿。


    他心裏盤算著怎樣才能拿到神藥。


    開口要?


    成功的幾率是零。


    偷?


    咱堂堂一國之君,豈能行那苟且之事。


    偷竊還不如搶劫有含金量呢!


    咱不幹!


    那怎麽辦呢?


    朱元璋眉頭緊鎖,直到飯吃完了也沒想出辦法。


    隻能放下碗筷,安心在這裏待幾天,伺機而動。


    行吧!


    就讓你小子再高興幾天。


    等朱椿、犁影兒都吃完後,朱元璋很自覺的把洗碗筷的活兒都包了。


    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等他收拾完迴來的時候,才發現犁影兒那小丫頭在做奇怪的事。


    她不知道從哪裏搞出來一杆秤,把草藥分門別類稱好重量,裝作不同的盤子了。


    又拿出 一隻搗蒜的蒜臼子,把已經沒有水分的幹的草藥分別放進蒜臼子裏,不斷捶打。


    直到草藥變成藥渣,再變成 藥粉末。


    她又從懷中掏出一瓶不知何謂的東西,加到粉末裏。


    又揚起頭叫朱椿,“哥哥,你把家裏帶來的那水給我取些過來。”


    朱椿一直躺在院裏的一張破躺椅上盯著犁影兒製藥。


    看到她伸手招唿,知道她是要從鬼市空間她家裏帶來的靈泉。


    便起身一頭紮進屋裏,拎了一隻水桶出來,裏邊滿滿的靈泉水。


    此時。


    朱元璋帶有細微抬頭紋的額頭突然舒展開了。


    他瞪著眼珠子,鼻子一張一翕到處嗅。


    最終,目光鎖定在那桶剛拎出來的水上邊。


    他靠近水桶,皺著鼻子又使勁兒聞了聞,喃喃自語:“這哪是什麽水?這分明是酒嘛!”


    “多大的酒味啊!”


    犁影兒拿起水瓢往蒜臼子裏添了一些靈泉水。


    又拿出一根光滑的棍子攪拌。


    朱椿又去破躺椅上躺著曬太陽去了,朱元璋順勢接過犁影兒手裏的水瓢,笑道:“影兒姑娘,咱給你打下手,讓大當家歇歇。”


    犁影兒衝朱元璋天真一笑,抱著那隻蒜臼子往青石板那邊又做“加工”去了。


    此時,朱椿吃飽喝飽之後,困頓地眼皮打架,迷迷瞪瞪睡過去了。


    朱元璋心中暗笑:當真是個好機會!


    他悄悄把水瓢伸進水桶,舀了一瓢,鼻子又湊到水瓢前聞了聞。


    不禁讚歎,“果然是好酒!”


    他伸出舌頭 舔了舔,又喝了一小口。


    “哎呀!”


    一小口靈泉酒下肚,渾身就說不出的舒暢!


    通體舒暢!


    全身每一個毛孔似乎都打開了!


    爭前恐後把新鮮的空氣往身體裏拖拉拽!


    渾身的血液也隨之沸騰!


    腳底、掌心!


    小臂、小腿!


    胸口、腹部!


    ……


    全身無一處不痛快!


    無一處不舒暢!


    最後,隻覺得那血液不斷往臉上、腦袋上衝!


    朱元璋隻覺得自己的腦瓜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


    眼睛也亮了起來,看院牆外的青山更綠了!


    看天上的雲更白了!


    看頭頂的天 更藍了!


    耳邊還傳來一陣陣悅耳的蟲鳴,和幾聲蛙叫,聽得是那麽清楚。


    再支棱起耳朵,仔細一聽,朱椿均勻的唿吸聲仿佛就在耳邊!


    喝了水桶裏的水帶來的變化,讓朱元璋嘖嘖稱奇!


    他又忍不住盯著水桶喃喃自語,“這分明是酒啊!”


    “為何影兒卻說它是水?”


    “可即使太醫院給咱配的藥酒,也沒這麽大功效啊!喝這麽一小口,就神清氣爽啊!”


    “嘖嘖~”


    “這可是好東西 !”


    “不行!如此難得,咱要多來幾口!”


    “咿?碗呢?”


    “咱要偷偷藏起來一碗,讓毛襄帶迴去給咱妹紙喝,就算治不了她的病,也能讓她舒服一些。”


    想到這裏,朱元璋悄默默轉身去水池旁的青石板找碗。


    撿了一隻最大的,忙不迭迴來的時候,朱元璋傻眼了!


    他抱著一隻大碗,直愣愣地盯著剛才放水桶的位置!


    “……”


    桶呢?


    水呢?


    水桶呢?


    他左右四下看看,朱椿依然在躺著睡覺,甚至姿勢都沒動一下。


    犁影兒還在那邊擺弄著草藥,根本就沒有過來的過。


    那桶呢?


    沒了?


    憑空消失了!


    奇了怪了!


    這裏怎麽到處都是稀奇古怪的事兒?


    先是曬著太陽的那小子給咱吃了神藥就把咱竄稀治好了!


    今兒又拎出一桶“‘神水”!


    更奇的是,眨眼功夫,神水居然憑空消失了!


    朱元璋抱著碗在春風裏淩亂!


    ……


    朱椿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他往裏翻個身,繼續睡。


    春風肆意,撩起他後背的衣衫,露出一大截後背。


    朱元璋無意間一瞥,隨即大驚失色。


    手裏的碗一個沒拿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


    朱椿這才轉過身,睜開惺忪雙眼,睜一隻閉著一隻眼,責怪道:“怎麽了?剛吃了老子的飯,你摔老子的碗?”


    犁影兒忙完了手裏的活兒,笑意盈盈走過來。


    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瓦片,安慰他:“一隻碗而已,別過意不去。”


    說完走到牆根底下,伸手扔了出去。


    朱元璋此時驚魂未定,他還未從那一瞥看到的景象裏走出來。


    他好似著了魔一般,小聲嘀咕:“那是什麽?”


    “那是什麽?”


    “他不是死了嗎?”


    “他沒死?”


    此時。


    朱椿心都涼了!


    這踏馬算什麽?


    阿標走了,不一定迴來了!


    胡天祿逮住這個下山的機會更不可能迴來!


    當然要抓他們迴來雖然費點兒勁兒去打聽,可也能辦到。


    但是他倆用處不大!


    好不容易從山頂又掉下來兩個土埋到半截兒的老頭,昨晚混了老子一頓飯之後,失蹤了!


    剩下這一位吧,看著身強力壯,本以為能有大用,現在還瘋了!


    是誰誰不心涼?


    這世上還有老子這麽倒黴的穿越者嗎?


    突然,一顆心拔涼拔涼的朱椿又覺得胸口陣痛。


    他下意識捂住左胸,使勁揉了揉。


    那鎮痛感不僅沒有消失,還越來越強烈了。


    他憋著一口氣,使勁往下壓製。


    可胸腔內似乎有火焰在燃燒,朱椿一口氣沒繃住,一口血又吐了出來。


    殷紅的血飛濺到白色的石凳上,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分外刺眼。


    犁影兒迴頭看到這一幕,嚇壞了。


    她提著裙子快步跑過來。


    一手給朱椿揉著胸口,一邊問他:“哥哥,你怎麽了?”。


    眼裏都是關切和擔心。


    朱元璋愣在原地,眨眨眼,像是迴魂一般反應過來。


    他緊走兩步,到了朱椿跟前,動作木訥地彎腰,“怎麽了?”


    朱椿搖搖手,顧不得擦一把嘴角的血跡,咧嘴一笑:“沒什麽。讓你給氣的。”


    朱元璋啞然:咱氣的?


    說話要講良心啊!


    見朱椿吐血,朱元璋暫且收起剛才的心思,安慰道:“年紀輕輕地怎麽得了這咳血的症候。”


    “咱在京城有認識的好大夫,你跟咱下山讓他們給你診診脈,再喝上三個月湯藥試試。”


    朱元璋似乎忘了,眼前這個小子是土匪!


    是綁架自己兒子的土匪!


    他怎麽會想著帶他去看病呢?


    朱椿聽罷,看著犁影兒笑。


    犁影兒手早就在朱椿手腕處搭好了。


    診了好一會兒,犁影兒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奇~真奇!”


    朱椿咧嘴笑道:“怎麽奇?”


    朱元璋關切的目光也追著犁影兒,“影兒姑娘,怎麽奇?”


    犁影兒又不死心地摸了半天,才放下朱椿的手。


    “我摸不著哥哥的脈。”


    “你說奇不奇怪?”


    “這世間怎麽會有人沒有脈呢?”


    犁影兒想不通,又拽過朱椿另外一隻手搭脈,還是沒有。


    她死心了!


    無奈地搖頭,掏出一塊花手絹幫朱椿揩掉嘴角血跡。


    “哥哥你別害怕。據《千金方》記載,有的人脈發生異變發之於手背,有的隱在皮膚深處,號不到也是有的。”


    “等閑下來,我再仔細給你號一號。”


    朱椿衝犁影兒一笑,“沒事的。”


    心中暗自忖道:我一個能自由進出鬼市空間的人,想必跟常人就是不同。號不到脈也是可能的事。


    隻是胸口總是痛,一痛就吐血,會不會我很快就死了呢?


    如果一個人知道他在某一天會死,又不確定到底哪一天,他會怎麽樣?


    大部分人的反應是恐懼。


    而朱椿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還會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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