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飛速奔逃,很快便抵達碎星島港口。


    但他沒有絲毫停頓,紙路繼續朝前鋪展,直到快要看不見島嶼,才堪堪停下身子。


    在某處不起眼的燈塔石礁,一艘小船正靜立在此,一位船夫靜靜等待,正是之前為他們引路的閆居。


    李赫夾著畫姬落於小舟,丟給她一件紙衣,讓她勉強穿戴,不至於暴露。


    此舉主要也是為了消除她身上隱匿的道法手段,漁福鱗片隱患也讓李赫心有忌憚,畢竟是七品道士,手段不俗,還是檢查幹淨點為好。


    果然,在紙衣覆蓋下,畫姬身上又有兩道排斥道力。


    一處隱沒在其手臂上,像是隻猙獰惡魂,此刻卻漸漸消散。這股氣息與遊魂十分相近,看來碎星殿主對島上的兩大勢力早有布置。


    不過隨著遊魂道人身死,這後手也來不及使用。


    另一道比較麻煩,是刻在腹上方的蝴蝶印,紅藍雙色翅膀,光是窺見就有種迷醉的錯覺。想必是畫姬背後勢力留下的控製手段,之前她多次想要聯係身後勢力,最終沒有實現。


    說明她自身也有所忌憚,畢竟因為自己對歡喜咒娘的貪心,想要晉升隱而不報,也是大罪。


    所以她現在鐵了心跟隨紙島,未必沒有尋求庇護的想法。


    這道控製暫時不好動,能夠讓遊魂道人都畏懼一二,不敢徹底翻臉的隱匿勢力,所下咒印必定有些東西。李赫決定等晉升七品後再處理,不過必須得快。


    碎星島如此大的災禍,必定是瞞不了太久。


    畫姬抱著紙衣勉強遮掩身體,她窺見李赫神色明滅不定,故而心中極其忐忑。


    她駐紮碎星島多年,掌控豔香閣,自然曉得身體上有些控製。即使修行已至八品,人前超凡,可也有許多無法決定的東西。


    直到敗給李赫,生命受控於他人之手,畫姬也就沒了多餘的想法。如果能借助李赫來斬斷過往,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要是對方嫌她麻煩,將其拋棄怎麽辦?


    畫姬下意識地將紙衣往下拉,露出楚楚可憐的神色,但很快意識到,眼前這位爺可不吃這套。或者說,她不夠格。


    於是畫姬想了想,開口道:“我願為大人效命,別的地方不敢說,碎星島深耕多年,也有一定勢力。


    若是大人對心木印感興趣,我必定能探到是哪位島主帶走此寶,之後等他們分開再行奪取。”


    她倒是有些摸清了李赫的喜好,心木印的確是李赫誌在必得的寶物。展現自身用處與人脈,確實能夠增加受庇護的可能性。


    隻是……


    李赫轉過身來,剛才憤怒、無奈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與冷漠。


    他伸出手來,上麵放置著一枚小小木刻,麵部無神,一副死寂之象。


    “你說的是它嗎?”


    畫姬不敢置信地看著心木印,明明李赫那麽焦急、狂躁,紙手還衝入封印符咒內,什麽時候……


    她忽然一頓,四人合力開鎖!


    其實那時候李赫就留下手段,之後一切應對都是欺騙對方,讓他們以為他誌在必得,卻忽略了石池內的情況。而李赫趁機盜走心木印,逃之夭夭。


    她本就奇怪以李赫如此穩重深沉的性格,為何會對幾人說出他的目標,還那麽信誓旦旦。當時還以為是有些見寶心切,看來還是自己太年輕了。


    “大人神機妙算,屬下佩服!”


    李赫擺了擺手,言道:“你也不用溜須拍馬,我見你打聽消息、置辦拍賣有些手段,故而留你一命。


    到了紙島,聽候貿易使黎漓的命令,安心辦事,我便保你無憂。”


    畫姬頓時心中欣喜,放下憂慮:“島主大人放心,我必定聽您號令,肝腦塗地。”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她對神秘的紙島以及貿易使都十分好奇。


    風滄海界已經平靜了數百年,固然海盜流竄,道國隻封地不管轄,卻也離大陸不算太遠,沒出過大變故。


    這神秘島嶼和李赫一出現,就是腥風血雨,整個海界有名有幸的島主死了一半。不僅如此,海地石陣暴動,沉船複蘇,還有深海詭異來襲,簡直災厄連連。


    要說和李赫及紙島沒關係,畫姬信都不信。畢竟對方降臨碎星島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歡喜咒娘的蹤跡。


    而歡喜咒娘恰巧就潛藏在石陣之中,之後的一些列事都是圍繞古老海城進行,再看李赫的一舉一動,簡直就是謀而後動。


    修者做判斷,往往不看那麽多繁雜的影響因素,隻看最後結果。李赫活著奪寶,七島主死傷大半,這還用問什麽結果嗎?


    再有最後時刻戲耍三島主,連她都被蒙在鼓裏,可見其謀劃深遠,區區七品島主根本不是對手。


    李赫瞥了眼無限腦補的畫姬,他自然曉得對方在想什麽。


    其實最後時刻奪取心木印,主要功勞還是圖錄。麵對道權之寶,就算他本身沒想法,圖錄也必定會盡全力搶奪。


    石池封印的確堅固,可四人破壞掉外層靈鎖後,李赫已經留下紙頁痕跡。


    麵對缺乏的人道權柄,根本不用他多說什麽,圖錄自己就會消耗底蘊,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


    對於此事李赫心知肚明,絲毫不擔心它的積極性。


    因此他看似憤怒出手,不過是虛與委蛇,為圖錄爭取時間。


    至於畫姬認為他是幕後黑手,那可真有點高看他了,把半個海界的島主殺掉,甚至能威脅到數百萬生靈的深海詭異,李赫一個小小的準七品道士,可不背這個鍋。


    不過要說完全和他沒關係,也不盡然。畢竟噩兆圖錄就是災厄之匙,他現身於此地,其實已經是某種災禍的預兆。


    自封一個禍星的稱號,李赫都覺得不算冤枉。


    不過深海之詭的降臨,也讓李赫感受到了極大的危機。道界中的道國,可不是畫界裏被封閉的場景,確確實實有大人物坐鎮。


    就算過去對沿海地區不管不問,可若是有噩兆入侵,下一步就會危害岸邊,還能夠靜默無聲?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來者真的不善。


    他想要讓紙島保持穩定,不受此次災禍波及,還得做更多的準備。


    在一旁劃船的閆居,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畫姬他自然認識,那晚大戰,他就在旁邊。親眼看到李赫殺掉金錢居的兩位道士,壓服畫姬,從此豔香閣成為其手中工具。


    如今看來,恐怕連這位美豔絕倫的婦人,都成了李赫的手下。


    他很識趣,連頭都沒有迴,隻是拚命劃船,向著目標之地行去。有些女人的確很美,卻不是他這樣的人能享受的,哪怕多看一眼,也會遭遇不測。


    小舟劃了不一會,遠處便傳來響徹天地的聲音,仿佛是火山爆發,將整個碎星島中心擊的粉碎,無數池水噴發至天際,隨後落下,海麵卷起數十米的浪潮。


    李赫與畫姬紛紛看向島嶼處,卻沒有太多驚訝。


    碎星池底與石陣和沉船連接,噩兆複蘇勢必要侵蝕整個島嶼,這是不可逆的災難,並非人力能夠扭轉。


    隻是速度還是有些超乎尋常的快,恐怕三位島主還沒有分贓完畢,就已經遭了災禍。


    朝遠方看去,在衝天而起的池水中,似乎有一艘破損鬼船漂浮其上,靜謐、死寂,充斥著不詳的預兆。


    李赫忽地察覺,即使在圖錄中,那枚釣手隱約間不安分起來,開始閃爍頓挫,發出某種唿喚。


    就在這時,從祭台之上天地二印結合,凝成囚籠,將釣手徹底罩住,切斷它的反應。


    不過李赫心髒之地,彌漫出些許黑色霧氣,刻印出一艘古老而破舊的木船,時隱時現。


    他動用紙心,甚至剜下皮肉,卻無法將其消弭。這艘木船仿佛鎖定了他的魂靈,徹底寄生在此。


    見到這一幕,李赫微微皺眉,卻沒什麽出乎意料的表現。


    實際上此枚六品釣手與沉船關係極深,甚至有三毒詛咒覆蓋其上,因果聯係過於深刻。


    即使以圖錄鎮壓,也未能完全割裂他們的聯係。


    剛剛在碎星池上,李赫匆匆忙忙離開,就是怕體內壓製的釣手出問題。如今看來,隱患怕是不小,還得迅速返迴紙島,晉升七品,才有機會徹底根除頑疾。


    如今圖錄不僅僅壓製著六品釣手,還對黎漓這個歡喜咒娘進行了封禁,壓力堪比當時從大陰陽畫界剛出來那會。


    幸好如畫迴歸,他的實力也漸漸恢複。即使仍有傷勢在身,也是拚圖殘缺的問題,需要的是完成最後一步。


    其實奪取星核,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在石陣動手開始,他就沒辦法壓製自己的噩兆進度了。


    唯有一條路可走,便是晉升七品。


    “快些劃,找到樺磊他們。”


    李赫還是催促了一番,單靠閆居一個普通人自然無法提升效率。於是畫姬親自下場,閆居辨認方向,不一會便尋到了停在海上的商船。


    三人剛剛登上船,李赫便吩咐道:“不要利用道法前行,盡量用普通人劃船前行。


    用隱匿符咒把各類道力澎湃之物潛藏起來。”


    雖然不明白李赫想法,但島主此舉必有深意,樺磊作為紙島最堅定信服者,一概是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


    很快商船就被遮掩起來,滿載盛椰果的貨船,以及配備齊全的船夫,皆是屬於紙島的財產。


    那日港口火拚,身為貨主的何奎,嚇得魂飛破散,再不敢多說什麽,更別提探究紙島隱秘,連帶船和糧食都給了他們,早早離去,倒是運氣不錯,免了此刻災難。


    碎星島此刻的慘烈景象,就算他們已經離開數十公裏,依舊能窺見滔天海水傾瀉,可想而知島上的情況多麽糟糕。


    那幾位島主各自沾染了三毒氣息,離碎星池又那麽近,未必能夠全身而退。至於島民及商客,隻能說是自求多福了。


    見一切都整備完畢,樺磊執掌煙火海圖,朝紙島行去,他也就不再關注。


    雙目緊比,陷入沉思,開始全身心壓製釣手及噩兆。


    他需要保證在返迴紙島前,不至於讓這些詭東西複蘇。


    同時,他也在盤點此次碎星島一遊的收獲,的確有些出乎意料的豐厚。


    出島的兩件大事,其中解決糧食問題。滿船的盛椰果不說,就連海糧種祥瑞都已拿在手中,足夠養活數萬人,就算再掠來更多的人口,也能養活的起。


    這麽一來,紙島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潛心發展,實行所謂的隱匿計劃也完全可行。


    嗶嘀閣


    第二點,找迴黎漓。歡喜咒娘現在就被鎮壓在圖錄之中,處於一種即將爆發的臨界點。若是李赫放開控製,黎漓恐怕立刻失控,變成隻知交配的發情野獸。


    不得不說,歡喜菩薩的香火神道有些詭異,更像是走的噩兆之路,就連石陣都能入侵進去。想必在其活著的時候,聲名不淺。


    要想徹底收服黎漓,便得要他晉升七品,再嚐試一番。


    不到萬不得已,他確實不想丟掉這位貿易使,海上商路,目前實力、才能、出身兼備的,也隻有黎漓一人。


    當然,要是真的救不迴來,李赫也不會強求,那就是她的命數。到時候他會安排其餘人來接手貿易之事,黎家則徹底煙消雲散。


    關於歡喜,還有一件無極永樂袈裟,本來是畫姬配合虛畫所用的袍子,但似乎和香火道有極深牽扯。因此被李赫扒了下來,扔給黎漓。


    除開兩件基礎事件,其實更多的收獲來自海城。


    釣手就不必多說了,乃石陣中樞,連接沉船與石陣,擁有極其詭異的因果,連噩兆圖錄都無法徹底斬斷,後患極大,目前危險度極高。


    他讓樺磊禁止道法,並用人工劃船,就是看到之前木舟以及鳴丘島海船被襲擊,猜想到的某種可能性。雖說不是確定,但以他對災厄的感知,有此番預兆,也是八九不離十。


    六品釣手雖然貴重,但不是立刻能夠轉化實力的東西,隻能說是底蘊和潛力。


    其實這趟最大的收獲應該是星核,圖錄指定融合噩兆的寶物,本是遊魂道人及其家族數百年隱匿,布下的後手,卻被他奪了先機。


    其中不僅僅是衍化噩兆的能力,似乎還有些星辰隱匿的深邃秘密,等待探究。


    可這份奧秘,也有可能是毒藥。故而他不敢聽信圖錄之言,將其直接放入紙心,還是要尋到一個靜處,特別是屬於自己的領地,方圓之內,噩兆道國,才能夠細細探索。


    心木印算是意外之喜,固然圖錄對此最愛,可能否成為圖錄的拚圖還有待商榷。畢竟不是所有的府印都能作為圖錄一角,這是離開紙畫後的第一個道權之寶,正好用來嚐試。


    李赫有預感,若是能集合天地人三權,或許能夠激發圖錄的某種威能。到時候他晉升七品,也有更大的把握。


    總體來說,已經是賺的盆滿缽盈,甚至李赫一度懷疑,當時他們看王卞的海圖,做出選擇。圖錄這災星屬性,已經在暗處影響氣運。


    否則怎麽如此恰巧,就碰到了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件。


    災禍常伴,福源在後。


    這才是噩兆圖錄!


    但看了眼胸口隱現的古老木船,李赫又清醒過來,沒有什麽好運是必然的,更大的危機已經到來。


    若是不能妥善處理,災劫隨時能把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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