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心注入焦屍歿源,重新跳動起來。


    但在馭屍者徹底沉入囚籠前,其腦後一張人麵漂浮而起,正是熟人,黎家三公子黎振。


    李赫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抬起紙手想要困住麵皮,卻像是抓住一團煙霧,隨即將其打散,如碎星一般四處飛濺,整張麵孔碎裂成片。


    一轉眼,這些碎裂麵孔飄散而去,朝嶺地內飛去。


    李赫眉頭深皺,立刻動用瑞息,地毯式搜索嶺地中的異常,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彷佛是真的是一股青煙。可他心中清楚,凡是與噩兆沾上邊的,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看來紛爭災禍仍在蔓延。


    不過他現在顧不上處理此次意外,雖然明白其中或許有潛藏的禍患。


    靈泉旁已經地動山搖,紙畫真界將小半個山頭覆蓋,漆黑無比。


    李赫對著淩瓊說道:“守住界碑,小心防範,若有新的噩兆來襲,不要輕舉妄動,待我歸來。”


    淩瓊身著厚甲,沾滿鮮血,點了點頭。


    沒辦法,即使道兵已經提升不少,可麵對馭屍者,墓碑及天時令,依舊難以對抗,還是要靠淩瓊來周轉。


    道兵們損傷不小,將近有一半受傷,更是死了十多個。這讓與之朝夕相處的淩瓊十分悲痛,可又無可奈何。對抗噩兆就是這麽殘酷,能活這麽多已經不錯。


    吩咐好淩瓊後,他便朝靈泉行去,不過幾息便到達山巔。


    光影交錯,陰暗彌漫,彷佛一片末日之景象。


    如畫每一揮手,便有一塊地片被抹除,連帶著太歲也消弭於無,彷佛生生擦拭掉其色彩。


    然而地上的太歲紮根大地,永無止盡,周邊香霧彌漫,任何物質皆能生吞活剝,再生能力極強。


    李赫先是靠近及及可危的祥瑞,此時黎漓眼身渙散,不停靠近,嘴裏呢喃著:


    “三弟,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去見父親了。”


    “父親怎麽樣,身體可好?黎鎮近來有些波折,不過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什麽問題。”


    “你們在那邊,好好生活,看著我就是。”


    她身上紅布掛落,再度遮掩身軀,不停地靠近祥瑞,眼中彌漫著混沌之色。


    然而手中動作卻沒有停歇,甚至有粉紅氤氳在接近祥瑞,散發危險的氣息。


    李赫望著黎漓這般狀態,眼中根本沒有露出絲毫驚豔,反倒是像看屍體一樣。沒錯,她離死不遠了,甚至比死還痛苦。


    雖然不曉得其繼承的香火是何等淵源,可眼前明顯處於失控狀態。若不加控製,在欲念增其香火的同時,其意誌將會被徹底取代,化作一頭隻懂交配的豬玀。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甄靈玉給她的謊言,修道一途哪有什麽捷徑,有的隻是血淋淋的爭奪。無法堅定本心的人,根本走不下去。


    黎漓的天賦其實不差,能夠入香火神道已經說明一定問題。無奈麵對的災禍太過強大,想要報仇根本沒戲,心中怨怒不休,便成了眼下這般偏執。


    所謂的咒,何嚐不是其心中欲念。


    看著她靠近祥瑞,滴咕著莫名奇妙的話語。


    李赫有所猜測,或許是剛剛逃匿的詭異手段,畢竟它背負著黎鎮的臉麵。但實際上,未必是他一個人的形象。


    至於現在,很簡單,將歡喜咒娘封印即可,拳頭大就是道理。


    紙臂蔓延而去,在黎漓動手前一刻,先行束縛住她。


    整個蓮台被包裹起來,隻剩下頭頂冠帽,上麵刻畫粉紅菩薩。


    別說,反抗的力量還不小,粉色氤氳沾染在紙臂上,彷佛能夠侵蝕它的道力。要知道此刻紙軀受天地二令加持,威力大增,歡喜咒娘竟然還有掙脫的力氣,的確不俗,但也僅僅至此。


    狠狠一拉,包裹著鮮嫩嬌軀的巨臂,像是掠奪女人的蠻荒者,拖入圖錄。


    天地囚籠封鎖,將其鎮壓在其中。


    她的一旁,便是吞噬進食的紙心,心房似乎睜開一隻黑色眼眸,瞥了一眼這個光滑柔嫩的豐腴點心,隨後繼續開飯。


    主動鎮壓噩兆,即使獲得苦天符加持,他的狀態也不可逆地變差。


    本就破敗,沾滿血汙的紙軀,充斥著灰白,起了褶皺,如同一個壯年走向衰老。


    以李赫如今的狀態,鎮壓還未爆發的歡喜咒娘,不成問題。


    即使有所損失,也沒到失控地步。


    他轉頭看向如畫與太歲的對抗,這才是此次爭鬥的重點。


    如畫已經徹底失去聯係,如同一個陌生人。渾身紙軀,無麵無相,身周紙畫漂浮,陰森無比。其後的紙畫真界吞噬天地,昏暗非凡,不停吐納著灰暗物質,在腐蝕著現世。


    細看的話,除開太歲盤踞之地,其餘土地漸漸變得漆黑,就如同畫界內的土壤,甚至紙畫的邊界也在模湖,似乎有種擴展的趨勢。


    受到紙畫真界的逼迫,太歲雖然在抵抗,但明顯有些扛不住。即使吞噬了大量物質,形成一團致命的肉團,可在如畫的攻勢下,依舊被大片的抹除痕跡。


    “死!”


    “死亡!”


    已經迷失的如畫,在呢喃著,詭綠幽焰充斥著怒火,無邊無際。


    雖然太歲之前隱匿,成功瞞過李赫的靈覺,但此刻暴露,自然受到整個嶺地的敵視。至於如畫,失控是失控,掌握的權柄依舊不少,可以說作為苦茶嶺的半個主人,隻要李赫不來,她就天然地享受著地利的優勢。


    這樣的對局,自然是此消彼長的。


    太歲很快便失守,大片的肉塊增加了它的腐蝕能力,但麵對紙畫攻擊,根本顧及不過來。反倒是縮迴至祭台那片空地,其再生能力無限提升,即使紙畫再怎麽抹除,也難以將它消滅。


    見此情形,如畫也不再無腦的施法,反倒是踏著紙路,來到祭台旁邊。


    散落一地的香灰,破敗的桌板,以及紙圈的痕跡,誰能想到,在今日之前,還是苦茶嶺最後的希望。


    一切都煙消雲散,就算是打殺太歲,平複紙畫,接下來呢?


    精疲力竭的苦茶嶺,如何麵對黎鎮噩兆,超出想象的恐懼。


    光是思慮,就感到無限的絕望,這或許就是噩兆的世界吧,黑暗,恐怖,沒有未來。


    但在此之前,如畫可不會想那麽多,這殺父仇人,必須手刃。


    再沒有之前淑女的形象,將僵直手臂硬生生地插入心髒大小的黑肉塊中,五根手指紛紛長出尖銳鋒利的指甲,劃開詭異的太歲。


    在黑肉之上,無數碎紙片飄飛,對應著數不盡的血肉重生,兩者再度進入僵持。


    很明顯,太歲不是如畫的對手,特別是如今如畫的狀態。


    縱然它隱藏在山野江湖三尊焚香祭台,甚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連江湖鼠神、噩兆、王卞,通通欺瞞,差點在最後吞噬掉苦茶嶺的三株變異祥瑞。


    但實力嘛,陰影中的老鼠或許善於躲藏,卻永遠無法站在光亮之下。


    與如畫硬拚,很快就落於下風。


    “哇!”


    像是月夜下的烏鴉,發出驚悚的叫聲,哀痛之音不停地從太歲肉裏傳來。


    如畫無動於衷,手臂繼續往裏伸,誓要把這鬼東西幹掉。


    感受到致命威脅,太歲也拚了命,其黑色肉塊上,竟然長出紅色蔓藤,以及鼠毛,甚至有香火之息彌漫。竟然是之前幾種寄主的能力,此刻傾斜而出。


    紅色蔓藤拍打在紙臂上,抽出一條條紅印,上麵很快腐蝕流膿,不堪入目。


    鼠毛堅硬如鋼,密密麻麻,刺穿如畫的手掌,留下斑駁,很快便清紫一片,如同染了瘟疫,潰爛腐朽。


    最強悍的還是香火,三色煙氣旋繞於身,洶湧詭異的各種氣息夾雜在一塊,彷佛能聽到無數祈禱之音,嘈嘈切切,雜亂無章。但聽久了,又如同置身於空蕩之地,窺見神像一眼,瞬間天塌地陷,難以維持。


    如畫本來站直的身軀,猛地一頓,一條腿跪了下去,另一條腿彎曲,不停地顫抖。


    就連她身後的紙畫真界,都下沉些許,讓整個世界都暗澹下來。


    即使這般,如畫卻沒有絲毫妥協,微微弓著身子,就是不跪下,手臂殘破成那樣,都要繼續向前探入,不給太歲絲毫緩衝的餘地。


    甚至她的紙軀在不停地飄散,崩壞。紙畫的確是強大的不可思議,但不代表繼承的人也是不可磨損。受到太歲反噬,如畫已經到達極致,再向前一步,便是徹底消散的結果,天地之間,再無此人。


    “啊!”


    憤怒,絕望的吼叫,從那張撕裂的嘴唇中喊出。


    李赫身子動了,他不能讓如畫就這麽道隕。雖然他增強的感知,已經察覺到太歲釋放一切,竟然還潛藏有熟悉的氣息,可沒得選擇。


    即使最佳時機是如畫徹底捅穿太歲,崩裂其形態,可那個時候,紙女也將隕滅。


    李赫身形閃爍,緊緊抓住如畫的手,扣在太歲肉之上。


    她猛地轉過頭來,無麵之象已經燃燒掉一半,隻剩下紅舌吞吐,那怨恨與仇怒,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無窮無盡。一團幽綠之目,冰冷,死寂,根本沒有絲毫人的感情。


    她已經不認識李赫了,或者說,她再度忘卻了過去。


    比起第一次與噩兆融合,這次的失控幾乎吞噬掉她的意識,隻留下本能的怨恨。


    當然,她並非是徹底丟失記憶,而是殘存的記憶被壓製在神魂最深處,否則何來的憤怒。憤怒支撐,是源於記憶,是源於過去,是源於悲痛。隻要能幫助如畫鎮定下來,就能夠讓她恢複過來。


    可現在,卻沒有那個時間。


    幽綠之焰猛地燃燒,火光中映照李赫與太歲的身影,這種無差別的倒影,是要將阻攔她的人全部埋葬。


    然而,任憑紙畫真界如何擴張,如畫失控到何種地步,她繼承的是紙人之軀,乃是李赫的根本源法。


    無論如何,李赫對紙人的控製都是絕對的,甚至能夠一念之間,將紙人分崩離析。這樣做的後果是,依托在其上的各類噩兆拚圖,短時間內都會陷入寂滅,如同一個死亡的道士,其體內融合的噩兆,會沉寂一段時日,再重新構築。


    因此李赫施展紙厄的本命神通,如畫頓時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半分。


    失去如畫的控製,周圍侵蝕也在漸弱,太歲似乎感受到此次的天賜良機,頓時掉落極小的肉塊,與土色相同,想要金蟬脫殼。


    可還未等它有多餘動作,就被李赫用紙手困住。


    指頭大小的黑土塊,不停扭曲掙紮,難逃其掌。


    與如畫對抗一番,已經招式盡出,此刻的太歲,再沒有任何退路。


    然而想不到的是,它竟然張口一道縫隙,開口說話:


    “大爺,饒我一命,我知曉通往鎮外的道路,也知道山野江湖的秘密。


    隻要放過我,一切都聽您的。”


    聲音像個小老頭,深沉又諂媚。


    李赫卻不為所動,抓起太歲,伸至幽綠火焰下,炙烤起來。


    就如同融化的蠟燭,土塊也在不停掉渣。


    “饒命,饒命!我告訴您一切,不日後黎鎮噩兆將至,詭廟也會降臨。


    就算沒有它兩,也會有別的噩兆,這是一片災禍之界,沒了我,都得死,都得死!”


    眼看李赫沒有放他的意思,太歲似乎也氣急敗壞,詛咒起來。


    “你們這堆畫界亡魂,不知所謂地遊蕩,敢殺我滄瀾道國黑太歲,必定要遭受報複!啊!”


    李赫絲毫不在意手掌的溫度,將這煩人的家夥,烤的鬆軟後揉捏起來。


    漸漸地,咒罵的聲音小了下來,直至於無。


    然而李赫始終沒有鬆手,不僅沒放鬆,還把手徹底伸入如畫的麵部,像是探進了她的腦袋中。


    “砰”地一聲響,幽火幾乎蔓延出一人高。


    “太歲咒!”


    “黑土兇!”


    說完充滿咒怨的話語,內裏徹底銷聲匿跡。


    李赫還不停手,即使他的臂膀被染成幽綠,讓紙畫真界腐蝕,其上竄起一條條詭異的小路,他也是隔了許久,才將臂膀抽迴。


    隨後用力一摔,發焦的黑土像是一塊玻璃,發出清脆的碎裂之音。


    冒出三色煙氣,緩緩勾勒出老頭的憔悴麵容,看他樣子,再遲幾刻,怕是要被憋死。


    從始至終,李赫都不相信黑土太歲能夠這麽快地吞噬王卞和山野江湖焚香祭台。


    要知道這幾日他始終守在祭台旁邊,確認是王卞在閉關吸收。怎麽可能離開片刻,就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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