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醒非慢慢從最為禁忌之地,自己的墓地裏,走了出來。


    他一步步,看似走在地上,其實腳掌從未沾到一顆塵泥。


    一層淡淡的神輝出現在他的身上。


    在劉醒非身後,仿佛有一個人,在為他提供護持。


    那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尊神。


    強大的神力,為劉醒非進行祝福,洗禮。


    在這神力的澆洗下,劉醒非不僅無塵無垢,還遍體生出一種淡淡的毫光,讓他整個人顯得神聖無比。


    他手提一盞青燈。


    隨手把一隻金鍾丟了進去。


    青燈的光似乎更純粹了。


    即便是步生塵也感覺到,在此燈護持之下,劉醒非簡直是得了一整個世界在保護於他。


    仿佛世界意誌降臨於此,為劉醒非提供庇護,讓他遠離一切災厄痛苦疾病傷害。


    即便步生塵隻是在心中想要憎恨,也受到了天地意誌的警告。


    之所以如此。


    就是劉醒非始終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的獎勵。


    一個人修行,最難的不是修行的困難,而是自我認知的困難。


    很多人,修煉一有成,就會心生魔障,覺得自己既然都這麽有力量了,都這麽苦累了,就不能享受享受,做一些自己喜歡願意愛做的事?


    當然,天地無情,很多事,不講人類以為的善惡法則。有些人,哪怕是做盡了壞事,也可能是暗合天意。


    比如劉醒非他們經常盜墓。


    但這些墓主生前不仁不義,缺德到家,所以盜掘了這些人的墓,是順應天意。


    順理成章。


    天經地義的事。


    生前為惡無數。


    就因為死了,就想在地下長存,安享平靜?


    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自然會催生出如劉醒非這樣的,盜其墓,取其財,甚至會毀其屍。


    當然,這不是在說盜墓是對的。


    人死了,在墓中難免會留下一些訊息。


    有的盜墓者,在盜墓的過程中,不僅偷盜,還玩起了打砸搶,把墓地破壞殆盡,毀掉了曆史文獻和重要的銘器。


    如此一來,自然是業力深重,罪該萬死了。


    這也是很多盜墓的下場不好的原因。


    比如說劉醒非之前的盜墓派,就是如此下場。


    盜墓,不是問題。


    但打砸搶,對一些重要的文獻,物品,進行破壞,那就大可不必了。更有一些人,又愚蠢又壞蛋,覺得墓下的東西,太多,有的自己根本不好帶走,就進行了破壞,主打一個我沒得手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如此行徑,自然不得天佑。


    而這些錯,劉醒非他們一樣也沒犯。


    縱有墓被破壞掉,也是要看情況的。


    比如墓主,大逆不道,壞得出損,自然天地不佑,要假劉醒非他們的手去破壞。


    這就叫。


    不忍人間惡土在,假手於人施破壞。


    又或是一些機關,這就是墓主的問題了。


    你設置殺人機關,這個可以有。但你設計毀墓機關,就是你的問題了。


    事不可做盡,話不可說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


    你這墓中,設計殺人防盜機關,這個可以有,怎麽狠,怎麽絕,都可以,但不能毀墓,這是最後的底線。


    正所謂大道五十,天演四九,遁去為一。


    老天爺都不敢把事給做絕了。


    也是要留有一線生機,一絲餘地的。


    憑什麽,就有人敢把事情做絕了?


    這是自絕於天地,自絕於生路。


    當然了。


    不到劉醒非這個修為地步,大約是很難明白此中的道理。


    正常凡人都是,追風逐月不留情。


    主打一個狠辣到底。


    但凡人爭命而已。


    這倒也沒什麽錯。


    天大地大,生命最大,一線也是講究一線生機,可以說,一個人要想活,是做什麽都可以的,是要拚盡一切,去謀奪這個唯一的。


    但是。


    步生塵顯然不是為了自己的一線生機。


    她是為了仇恨。


    仇恨可以說是一種執念。


    這是一種錯誤,是一種病態,這是錯的。


    所以才又有語,說放下執著。


    釋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放下屠刀不是重點。


    主要是指放下執念。


    這個執念才是最緊要的。


    劉醒非看著被祁青絲攔了下來的步生塵,有些明白她,但仍然毫不動心,道:“步生塵,你執念太深,太固執,以至於你違反天意,讓你現在做什麽都是錯的,直至於此,還不明白嗎?”


    “我錯了?”步生塵忍不住哈哈大笑。


    “劉一夫,老賊,自以為轉世就冒充小孩了嗎?在我麵前說什麽天意天命!我隻知道,天下事,力強則王,力弱則罷,你以為取迴了自己第一世身就天下無敵了嗎?我這幾百年積累,也不是白得的,來,讓我看看,你現在有什麽樣的實力。”


    步生塵毫不畏懼的發出邀戰。


    但這樣一來,就搞得場麵很尷尬了。


    特別是五靈門眾人。


    什麽,這個人是劉一夫。


    他不是死了嗎?


    不是本人,是劉一夫的第三世身。


    這第三世身取迴了第一世身的積累力量,我滴乖乖,那他豈不是特別強大!?


    不是,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完了,完了,我們統統都完了,不要說這個人是不是劉一夫了,就算他不是,這裏的怪物又怎麽辦,全都要死,全都要死。


    大家統統要死了!


    我們都要死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隻是想賺一點錢,結婚,生孩子,過日子,我的人生還沒開始,不能就這麽結束啊!


    大人,大人,我們不是來盜墓的,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對對對,我們都是給逼著來的,是被裹挾而來的,不是我本人願意要來的啊!


    大仙,大神,請饒我一命。


    救救我,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五靈門。


    一下子,大多數人都崩潰了。


    來盜墓的,遇到詐屍的了,這誰心裏不怵?倘若這詐屍,隻是一個一般屍也還好,可現在這一位,簡直和神一樣,在這人麵前反抗,豈不是在找死,鬧笑話也不是這麽鬧的。


    連金奎也心中苦澀,有一種想要跪下磕頭乞命的衝動。


    無它。


    三世圓滿,這不是說說而已。


    這代表劉醒非降術師一職已經快要修到了盡頭。


    降術師講究,三世七輪。


    這三世就是修身體,補資質的。


    想要修行,凡體不是不可以,但是太慢。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時比人和狗的都大。你花一晚上背的功課,可能在一些人眼裏就看那麽幾分鍾,就能記牢了。


    有人科舉考試,從小考到老,考到了六七十年,才能中舉。但有些人,十三四歲就能中舉,遇到這樣的事,你又能有什麽辦法?


    降術師的三世七輪,就是補這些不足的。


    花費三世,追平一世。


    在身體的素質條件上,達成別人一生下來就有的資質條件。


    至於七輪,是補足心性。


    人的心性,是十分重要的。


    隻看資質,也許會培養出一尊大魔。


    唯有注重心性的培養,才能避過危險。


    降術師乃是旁門左道。


    更是末流。


    旁門的道往往不重心性,所以一直以來,入魔者眾。


    因此才有七輪替補,幫降術師補足心性上的缺失。


    畢竟,一個正常的三世降術師,他這一路,走過來,必定是遇到了很多風風雨雨,一定是經曆了很多危險的考驗,生活猶如在腳下踩鋼絲,一步也偏不得,錯不得。踏錯了一步,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所以需要用七輪迴,補齊這一個人的七情。


    讓此人擁有親情,友情,愛情,明白蒼生大義。


    有了足夠的正能量,才不會輕易的被負能量影響,成為真正的高。


    劉醒非毫無疑問踏走在正確的路上,行大道之勢,坦坦蕩蕩,一往無前。


    這是滾滾浪潮,大勢碾壓。


    無可當其正麵者。


    金奎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步生塵不懼。


    “別以為取迴了力量就自以為是,你還不是天下無敵!殺,給我殺,你們曾經答應我的事,你們統統都給忘了?給我出來,殺!”


    在她的唿喝下。


    三大異獸一一出現了。


    原本隻有最能抗打的四足魚。


    現在三足金蟾,和地底王蛇,都一一出來了。


    原來,很早的,步生塵就已經算計到了於此。她一直跟著母上蛛,又豈能不知道母上蛛的一些情況?她太了解了,她很清楚,母上蛛一走,這裏就會出事。


    倘若,她若堅守,這三大怪獸未必會這麽早早的就跳出來,就算出來也是一一而出,哪有可能一起都出來的,妖族沒有這麽齊心的。


    之所以這三大怪獸抓住了時機,一發兒的出來,原本就是商量好的。


    當年。


    為了複仇。


    步生塵人都不當了,直接選擇成為妖,還是一個區區的半妖。


    現在,為了複仇,她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拋棄自己現有的一切,去和怪獸合作。


    反正,對於她來說,在沒有母上蛛的情況下,他們也是守不住這片基業的,那倒不如提前賣上一個好價錢。


    在這件事上,她是沒錯的。


    雖然會因此死上一些人,那又怎麽了。


    不管怎麽說,你新到了一方勢力群中混飯吃,不得表現一下啊?


    別的不說,這些人就挺好。


    來盜墓的,那些無能且又廢物的神將,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該死。


    什麽事也做不成,什麽忙也幫不上,要這些人幹嘛?給她添堵嗎?


    “嗬嗬,是嗎?你以為,你勾結這些怪物,就能對付得了我了嗎?你看!”


    他手一指。


    指的是於和。


    此時的於和已經站了出去。


    他提一把劍,迎上了四足魚。


    毫無疑問,在三大怪中,這條四足魚是最難殺的,沒有之一。


    這畜生的每一枚魚鱗片,拆下來都能當一麵小臂盾。這種防禦的小盾一樣的魚鱗,還是一枚枚拚在一起,接連緊密的保護層。


    於鱗片的縫中,又有又油又滑的黏液時刻分泌出來,遍布在四足魚的體表。


    讓魚鱗滑溜得打滑。


    一刀子砍上去,連火星子都迸不起來。


    這麽堅固,如此防禦力,從外麵是別想的了。


    所以,從一開始答案就很明顯了。


    到魚肚子裏去殺魚。


    和魚怪搶時間。


    在魚怪把人消化掉前完成反殺。


    如果不能,就是送菜,白死了。


    其實,此時的劉醒非已經出場,於和已經不必冒頭了,但生死關場,容不得一絲疏忽,劉醒非仍然給步生塵擋著,他也沒有哇呀呀要出手的樣子,所以於和知道,至少麵前這條魚怪,仍然要自己出手才對。


    這個世界,靠天不行。


    靠地不行。


    真正能夠在最關鍵時刻依靠的,隻有自己。


    所以於和仍然選擇衝向了那條魚。


    因為那魚可不管劉醒非的事,它仍然在吃。


    在吃人。


    每一個人被吃下去,就死了。


    沒有空閑時間,讓眾人一一逃生。


    與其擔心劉醒非在最後關頭跟這些人算賬,倒是先從這條四足魚怪的口中活下來。


    當劉醒非一指指過去的時候,正是於和一頭衝出去的時候。


    四足魚眼看美味主動上前,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張開大口,就直接把於和給一口吞了下去。


    真,一口吞。


    加上於和的自投羅網。


    一下子人沒了。


    眾多神將心中一突。


    他們猶自記得,這個於和,一人一劍,把他們眾人擋住的情景。


    現在,當這個魚怪出現,肆意吞人的時候,神將們都懵了,甚至有最頂級的神將高手被吞食掉。


    你能說這些神將弱嗎?


    最低都是二流的。


    大多都是一流高手,甚至超一流,少數的宗師,他們真的是廢物?不是的。隻是擋住了他們的那個人,於和,太過於驚才絕豔了而已。


    正如現在。


    當一眾神將都不行時,仍然是於和站了出來。你別管他最後是不是能活下來,但這個人是有事他真上啊!這挺身而出,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敢為天下先,就這點,所有人都拜服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此中的兇險。


    進入這魚肚子裏,哪怕在裏麵刺出了一劍,最終怕也是要死。


    那麽,於和刺出那一劍了沒有?


    隻看魚怪突然暴跳就知道了。


    這魚怪,不僅暴跳,還張口吐了起來。


    這一口濃綠的消化液中,就有一個人沒有消化幹淨。


    是於和。


    他整個人,超過一半的皮都沒了,有一部分的身體,腿腳,連骨頭都露出來了,此時模樣,他縱然不死,怕也是要廢掉了。


    這是極其嚴重的重傷。


    此傷情,是不是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之數。


    不過,那魚怪是不行了。


    它的肚腸已經被於和劃開。


    強烈的胃酸消化液正滲入其中。


    過往能迅速消化掉一個人的強酸也正在消化它自己。即便它大口吐出消化液也沒有用,已經滲入的,就足夠致命了。


    因為這一次,它吞的,不僅是武功高強的於和,甚至這個於和手中還有一把神兵級的利器。


    所以於和不僅出手有效,還是大大的有效,極其成功的在魚腹之內,對魚怪造成了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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