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嘉獎令!


    ——曹國相治國有方!


    這是好事兒呀…


    曹操嘴角咧開,就要笑出聲來了。


    一邊笑一邊感慨道:「我就說嘛…當官的害怕亂,我不怕,越亂,我才越要去,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這邊還在嘚瑟…


    哪曾想,門子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他曹操表情驟變。


    「曹國相,朝廷派來…嘉獎曹國相的是…老太爺呀!」


    老太爺?


    曹操一怔…他與陳宮四目相對。「老太爺,哪個老太爺?」


    除了他爹…當朝大司農的曹嵩?還能有哪個老太爺?


    說起來…


    曹嵩之所以趕來這邊,不是別的…而是因為張讓。


    張讓、趙忠連同十常侍親自去拜見曹嵩,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他兒子曹操辭職,這濟南相再做下去,那整個朝廷都得顫三顫了。


    偏偏…


    這已經不是第一波來勸曹嵩的了。


    就在早上,以楊賜為首的百官…也來了不少。


    意思更明確…


    大漢朝,地方中的一些事兒,都是約定俗成,都是經曆了幾百年的,如今…因為曹操,天子震怒…


    接下來,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這亂子壓下來,多少人會把曹操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這些是他曹操能承受起的麽?


    那時候的曹嵩麵露難色,皇帝早朝時勃然大怒…可對濟南下的是嘉獎公文…


    曹操肯定沒在濟南幹什麽壞事,要不然皇帝能親自嘉獎?


    可偏偏…楊賜與張讓說的也不無道理啊。


    曹操總不能…真的成了眾矢之的吧?


    曹嵩撞撞膽子對張讓訴苦:「侯爺您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這兒子,自大從小就管不住,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你們直接要皇帝下旨免去他的職務,不是很簡單嗎?」


    曹嵩耍滑頭,張讓嘴角一翹冷笑:「看來曹大司農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張子敬要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服得了皇帝陛下辦妥這件事,還要勞煩你嗎?」


    張讓陰陽怪氣,令曹嵩背後生涼。知子莫如父,曹嵩當然知道曹操是多麽地珍惜這次從仕機會…


    可…


    這一次,出於父親的本能,曹嵩拚著得罪兩波人…也下定決心要保衛兒子,過去總是一味順著宦門,出賣兒子的前途。今天,他不會了,決不!


    曹嵩搖頭,堅決地搖頭:我辦不到。


    張讓冷笑出聲,從席子上站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卷竹簡,扔給曹嵩:「哼,辦不到?看看這個吧,也許對你下決心有用。」


    曹嵩拿起一大卷竹簡來看,上麵記錄著他何時何地差遣何人,送那些他和曹節貪贓的財物到曹節兒女家的詳細賬目…還有曹嵩自己貪墨的。


    要知道…


    曆史上的曹嵩,可是在漢靈帝賣官鬻爵時,能拿出一個小目標買上「太尉」體驗卡的人物,他貪墨的數量極其巨大…隻不過,因為隱匿,就算是家裏人,就算是續弦的夫人鄒氏,就算是兒子曹操都不知道。


    可如今…


    張讓擺出的這份賬目,無疑,讓曹嵩五雷轟頂,感覺眼前一陣發黑,腦子一片空白。


    一口氣半天才緩過來,全身禁不住一陣戰栗看來這世上真的沒有不透風的牆。


    他已經來不及揣摩張讓是怎麽將這些賬目搞到手的,滿腦子就一個想法:「他曹家什麽時候滅門?大概有多少人會因此遭受牽連?」


    張讓收起賬目放進繡花布包內,盯著曹嵩刷白的臉:「想要問我怎麽


    弄到這個的對吧?這宮裏朝外上上下下,有幾件事能瞞得了我?何況還是這麽大的事?」


    春天…不算炎熱,可曹嵩體胖,加上緊張,那時已是汗落如沐。


    張讓語氣緩和卻冰寒:「當然,曹騰…曹常侍是我們的前輩,他的後人我們也不能不照顧,隻要你能說服你兒子辭職,我張子敬不會因為這事兒去告發你,否則…你兒子不讓滿朝官員好過,咱家也自然不會讓你曹家好過,倘若這賬本…奏請到陛下那兒,不但你曹家滿門保不住,就連拿到隱居的曹節也要把這分錢給吐出來。曹亭侯,我想你是聰明之人,掂量掂量吧。」


    曹嵩頓時如墜深淵,周身寒徹。


    他不但沒能保護曹操,反而為他帶來毀滅性災難。


    他平時總是教育曹操要這樣要那樣,責怪他這不懂那不懂…可如今,究竟誰才真正不懂?


    看來,總是一心教育別人的人,並不比被教育者高明多少。


    一路行來濟南…


    曹嵩在馬車內想了很多,他責怪自己一輩子隻學會了「等」和「忍」,沒學會父親的廉潔和兒子的磊落。


    上對不起在天的父親之靈,下不配做兒子的榜樣!


    當曹嵩看到陛下連發的三封嘉獎詔書時,他更是思緒萬千…


    淚水撲簌簌落…


    唉聲歎氣,淚水漣漣,不誇張的說…曹嵩是病著睡到濟南的。


    黃河波濤旖旎如帶,朝陽在河麵上灑下點點金光,像躍動的火星。


    曹嵩卻無心觀看,憑艙聽日夜浪濤不休,情殤人隻怕船兒早早靠岸。


    ——不義之財莫伸手,伸手必致禍。


    此時…


    曹操聽到門子的唿喊:「國相大人,老太爺到!」


    曹嵩心頭有萬般委屈。


    曹操還以為門衛瞎報告,或者哪個長得年老的老人為了討口飯吃,自稱是老太爺。


    他想都沒想到曹嵩…會從千裏之外的洛陽趕來。


    所以並未起身,繼續和陳宮等人閑話:「等今年秋天收了水稻以後,組織民工加高黃河堤壩…」


    就在這時…


    「踏踏」的腳步聲傳出…


    昏黃搖曳的油燈照射處,一位年邁老人在一個年輕人的扶持下,邁進後院門檻。


    那年輕人是曹操的弟弟曹德…


    至於那看似年邁的老者,除了曹操的父親曹嵩還能有誰?


    此刻的曹嵩完全沒有人們印象中的大司農那樣氣宇軒昂,衣著光鮮。麵色憔悴,目光憂鬱,像是一個病了太久的病人被扶出病房。


    這還是…曹操第一次看到父親如此的虛弱,他印象中父親很胖,像是一個不倒翁…可如今,瘦得如同被刀斧砍成一段朽木。


    「父親,您怎麽來啦?怎麽病成這樣?」


    曹操端著酒杯突然身體發直,趕緊放下杯子和蒲扇連滾帶爬地從席子上爬過去一把抱住曹嵩。


    陳宮等慌忙安頓曹嵩,拿來軟墊子給曹嵩靠牆倚著,眾人安排曹嵩和兩位太監吃些晚飯。曹嵩隻喝了點湯,搖頭說吃不下。


    眾人識趣的退下…好讓他們父子說私家話


    曹操將曹嵩扶進內室,讓曹嵩在席子上躺下,父子在春天末尾的夜晚…在油燈的閃爍下,進行第一次關於辭職問題的對話。


    「父親,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跑到濟南來?」


    「我來,是要你辭職跟我迴去。」


    一問一答,兩人的心境截然不同。


    曹操驚問道:「為何?父親不是帶著陛下的嘉獎來的麽?陛下三封嘉獎,這說明兒子在濟南幹的不錯…以往洛陽北部尉、頓


    丘令,孩兒都半途而廢,這一次…千萬不能半途而廢了。」


    曹操深吸一口氣說了很多,說父親還未到,可聖旨的消息已經傳遍濟南…


    濟南清平盛況,老百姓歡欣鼓舞,敲鑼打鼓慶祝皇帝給曹操的嘉獎令。


    這話…


    曹嵩聽著,越發的覺得刺耳。「還是掛印辭職吧。」


    曹操更加意外:「父親?您這迴別想勸我,連皇帝都覺得***得好,我憑什麽要走?再說濟南的事情剛有起色,怎麽能走?濟北賑災、河道疏浚、加高黃河堤壩…」


    曹嵩搖頭打斷曹操:阿瞞,你跟我迴洛陽沒錯。要沒有特別情況,我不會這麽大老遠趕來。


    曹操拒絕:不行,我接印綬時,兒子對皇帝說的話,您也聽到了。


    曹嵩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說出自己貪贓枉法被張讓要挾的實情。


    最後他顯得不耐煩:「反正你跟我走就是,迴京後再給你找個官做,這又亂又危險的濟南國有什麽好?」


    曹操不明白曹嵩話裏的意思:「危險?經過您兒子我的治理,若濟南國還危險,那就白努力了!何況…孩兒這麽做,是為了給陛下打個樣,從今往後,凡是亂國都能這麽治理!隻需要一些酷吏,整個大漢…必定會清平起來!」


    曹嵩越聽越是心有餘悸,他還想勸,被曹操打斷:「父親遠途而來太累了,還是先休息,明天再說。」


    「不…」曹嵩想喊住曹操,可這個「不」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他應該勸兒子麽?


    他…他能將家門的榮辱興衰…賭這一次麽?


    「唉…」


    月色透過窗子,灑下一地的芳華…


    曹嵩卻低著頭,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釋,他…他沒臉去向兒子解釋。


    …


    …


    遼西,白狼山。


    日落之時,最後一片殘紅從天際消失,大地上一片昏暗。


    烏桓王庭「柳城」內的族人對牲畜最後一次投喂過後,他們也開始了用膳。


    「殺…」


    夜裏,白狼山驟起驚雷。


    烏桓王庭的東南北三麵各殺出數以千計的輕騎,輕騎一個個騎乘白馬,左右開弓…手中的弓箭已經蓄勢待發,而輕騎之後的步兵…在大地上掀起黑壓壓的風塵,令烏桓王庭中的族人肝膽俱顫。


    一處小山丘之上…


    柳羽站在一輛戰車上,望見三路白馬義從已經殺出,他舉起令旗,眺望著遠處戰聲大作之地,大喝道:「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殺…」


    令旗舉起…


    無數戰車亦朝柳城洶湧殺去。


    霎時間…


    整個烏桓王庭四麵楚歌,鋪天蓋地的火箭…將天宇映照,宛若萬星懸空,而後驟然墜落下來,在他們囤積糧草、駐紮軍帳的部落處燃起大火。


    鐵蹄如雷鳴…


    殺聲似潮水…


    白馬義從與戰車衝鋒之處,地上的砂石都被震蕩了起來。


    高昂的殺伐之聲迴蕩在天地間,將這片大地的昏暗撕裂,四方兵馬…浩浩蕩蕩宛若黑色的浪濤拍入烏桓王庭。


    「碎…」


    戰車巨大的威力,直接將烏桓的部落碾碎。


    白馬義從兩輪…箭矢之後,紛紛挺起長矛,每一矛…都帶著一道血光,仿若劈開天地間的昏暗,令世界變得清明起來。


    烏桓人在遭受了鍛造的慌亂過後,他們奮起反擊…


    可烏桓人突然發現…


    這些騎白馬的漢人,騎術根本不遜色於他們?


    這啥情況?


    漢人…突然就學會騎射了?還能左右開弓?


    這…


    然而…讓胡人更驚訝的還是後麵,原本他們對漢人的步兵往往會結成騎陣,一輪衝鋒下去,渣都不剩了…


    可這一次…


    他們發現,他們碰到鐵板了!


    原本被胡人視作「渣渣」的步兵…突然間,他們的戰車伸出一個個壁牆…這些壁牆連接起來,竟阻攔住了胡騎的第一輪衝鋒。


    而…漢人則在壁牆的掩護下,結成箭陣…將那些妄圖衝鋒而來的胡騎射成了刺蝟。


    「啊…」


    「啊嗚…」


    胡人的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鮮血與黑夜交融,殺伐聲與慘叫聲並奏。


    大地的震顫聲愈發的震耳欲聾,數萬漢軍迎著烈火而行,他們朝胡人的部落,城池…不斷的拋射火箭,一時間…黑夜之下,整個柳城化身火海,或許…它曾經是浴火重生的凰鳥,在這一刻振翅高飛,可惜它始終逃不脫鐵蹄的踐踏…


    公孫瓚…


    趙子龍…


    他們手中的長矛連續的突刺,將一個個負隅頑抗的烏桓人刺落馬下。


    對敵人的殘酷,冷血…永恆的刻在了每一個將士的骨血之中。


    大地崩裂…


    漢軍所過之處,隻剩下一片荒涼。


    這一刻…柳羽實現了他的諾言,血糜鋪地,血化紅綾,遼西胡葬!


    瘋狂的殺戮…還在繼續!


    烏桓人,他們致死都不會明白,為何…大漢的兵馬,隻過了一個冬天,就變得這般驍勇、無畏…他們引以為傲的柳城,他們祭天的王庭…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這支「無敵」的漢軍踏碎…


    這場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夜!


    當天際綻放出亮光,烏桓山腳下的王庭已經破碎…


    茫茫平原,數萬…胡人的屍體橫陳在大地之上,在白馬義從,戰車,火箭…的摧殘下,烏桓人倒下了大半!


    「柳大鴻臚…」


    公孫瓚雙目通紅,踩踏著黑色的大地行至柳羽的麵前,恭敬道:「果然,地圖是準確的…敵人毫無防備,這一戰,連同家眷…一共發現了十餘萬烏桓人,至少有是四成是混亂之下,他們自相踐踏,也有兩成是被牲畜踩踏而死…更多的被踐踏成肉糜,無法準確計算!」


    「咕咚…」


    柳羽咽了一口口水,「可找到了烏桓王丘力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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