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手持長鈹一湧而上將徒卒團團圍住,眾人登時臉如死灰,雙腿發軟。剛剛還在為蒙荻暗暗打抱不平,怎麽突然禍事就降臨自己身上了


    “為何”


    囊瓦眯著眼睛看向蒙荻,在此時還能如此冷靜質問自己的,滿朝文武怕也沒幾個。


    “勝,本尹就信你所言,不勝,你等均以奸細論處。”


    蒙荻知道此事已無法更改,向彭吉等人一拱手:“諸位兄弟,想不到害了大家。”


    “蒙大哥說哪裏話,沒有蒙大哥帶領,我們說不定早就暴屍荒野了。”


    “對啊,這輩子能學會騎馬射箭,值了!”


    眾人雖然戰戰栗栗,仍然強裝笑容,反過來安慰蒙荻。


    從不說話的仲嬰也開口道:“一死而已。”


    “不錯,一死而已,好兄弟,我先走一步。”蒙荻哈哈一笑,縱馬躍向場中。


    殘陽如血,寒風獵獵,飛馳的戰馬仰頭長嘶一聲,驀然停下,人立而起,雙蹄似踏向空中。


    蒙荻右臂擎著長弓,迴頭指向白丙大喝一聲:“來戰!”


    周邊的將士暗暗心折,一人一騎,居然生出些許鐵血沙場的壯烈來。


    軍中向來崇尚英雄,白丙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偏偏行這等卑鄙手段。淫威之下無人敢站出來說話,卻早已心生鄙夷。


    白丙剛才被嫉恨衝昏頭腦,一時衝動,冷靜下來也知此事過後,怕是會成為眾人口中笑柄。


    正躊躇中,猛聽一聲大喝,心神一震,竟被蒙荻氣勢所奪,僵立不動。


    直到耳邊轉來囊瓦不滿的哼聲,才迴過神來,急催禦者駕車衝出。


    按規矩,雙方不得離開場外,隻能以弓箭攻擊。


    眾人雖然佩服蒙荻的氣概,卻知道結局早已注定,這不是一場比試,而是一場獵殺的遊戲。


    蒙荻並未等死,縱馬在場上繞起了圈子。


    白丙畢竟久經沙場,早已收拾心情,持弓盯著蒙荻。


    戰車逐漸逼近,白丙獰笑著舉弓就射,隻聽弓弦響處,蒙荻身形突然消失。


    馬並未停下,跑出射程後,蒙荻又出現在馬背上。


    眾人一聲驚歎,無不動容,莫成也目露喜色,旋即一黯,躲過這一箭,還有下一箭,左右是個等死的局麵。


    白丙也被蒙荻的騎術嚇一跳,又抽出箭來,不停射出。


    蒙荻在馬上騰挪翻滾,有幾次甚至從馬腹中鑽過,竟奇跡般一一躲過。


    圍觀的眾人看得目眩神迷,再也抑製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彭吉等人更是生出一絲希望,莫非等箭射光就贏了


    囊瓦的怒意更甚,下令擊鼓,鼓聲陣陣響起。


    這時戰車不知不覺已將蒙荻逼至一角,遊走的餘地已大為減少。


    聞聽鼓聲催促,白丙心一狠,抽出數枝羽箭,連珠射出。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技,一人一弓便可射出一片箭雨,如花朵般綻放,雖然殺傷力弱些,但勝在覆蓋麵大,幾乎無可躲避。


    果然隻聽一聲悶哼,蒙荻一下子伏在馬背上不動了,身形搖搖欲墜,手中的長弓垂下來掛在腳邊。


    場上場下一片安靜,鼓聲也停了下來。


    莫成和彭吉等人臉色一片慘白,雖說結局早已注定,但總抱著一線希望,現在留下的隻有絕望。


    囊瓦滿意地點點頭,示意鬥辛前去帳中議事。


    心情最複雜的還是白丙,麵對傷了一臂無法開弓的對手,自己一壺箭居然射了七七八八,才靠絕技取勝。意興闌珊地收起弓箭,示意禦者靠近。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蒙荻突然抬頭轉身仰躺在馬背上,右腳順勢勾起長弓,右手扣著一隻羽箭,搭在弦上,閃電般射出。


    白丙猝不及防,右肩已經中箭,大喝一聲仰麵便倒,摔下車去。


    隻有廖廖數人看清楚是怎麽迴事。


    蒙荻假裝受傷,引誘戰車近前,然後以右腳固定弓身,右手控弦,出其不意射中白丙。


    那麽問題來了,箭從哪裏來剛才蒙荻以一往無前的姿態上場時,並未取箭。眾人隻以為是自暴自棄之舉,現在想來,似有深意,白丙就是因此而毫無防備。


    所以結論是,這枝箭來自於白丙射出。


    將士們沸騰了,大多數人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逆轉,但並不妨礙他們用歡唿來表達對蒙荻的敬意。


    囊瓦臉色陰沉得像要滴下水來,目視著蒙荻端坐馬上,遠遠地欠身行禮。


    為官多年的他知道,士卒的意誌是卑微而軟弱的,但如果聯合在了一起,卻不可輕侮,這就是眾怒難犯。


    “蠢貨!”囊瓦一拂袖,連大帳也不進,自顧迴營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比較輕鬆了。


    白丙整日躲在營裏養傷,估計就算好了也不敢出帳。


    按照事先約定,蒙荻成了一名騎兵。不過鬥辛專門撥出一卒(百人)會騎馬的,以及百匹戰馬,由蒙荻擔任卒率,彭吉等人也納入此卒。


    這一卒騎兵歸鬥辛親自指揮,軍中其他將領無權過問。


    蒙荻整天帶著這卒騎兵練習騎術和箭術,一些戰車甲士不屑當騎兵,卻十分佩服蒙荻的箭術,總是找借口來偷師。


    蒙荻也不藏私,問什麽就教什麽,軍營裏處處充滿比學趕超的氛圍。


    大帳中鬥辛正與兩名偏將議論,吳軍大營仍然毫無異常,南下的斥候已經派了兩撥,卻一個也沒迴來,估計兇多吉少。


    “不如讓我帶百乘過去衝一下吳軍大營,便知虛實。”莫成傷勢恢複的不錯,有些躍躍欲試。


    “不可,大軍出動要有令尹大人或司馬大人的手令。”


    “那就讓蒙荻的騎兵去試探一下,或許有所發現。”祝渠建議,自從蒙荻在場上大展身手後,眾人對他的期望無限提高。


    鬥辛沉吟道:“騎兵才成軍數日,不知訓練的怎麽樣了。”


    “聽說蒙荻練兵之法頗有新意。”


    “哦,去看看。”


    三人一時計議不定,幹脆決定去參觀下騎兵營地。


    騎兵營地單獨劃出,遠離大帳。三人到達的時候被眼前的熱鬧氣氛搞得摸不著頭腦。


    士兵們有的在刷馬,有的在喂養草料,還有的摟著馬頸喁喁私語。就是沒有一個在訓練。


    蒙荻趕緊過來拜見,鬥辛驚奇地問:“莫非沒有派仆役過來”


    “騎兵不需要仆役,都讓我退迴去了。”


    看三人一臉不解的樣子,蒙荻施施然講出一番道理來。


    原來要用馬,必須先馴馬。雖然馬通人性,但畢竟是獸類,要想讓它懂得騎士的意圖,應盡量溝通人和馬之間的關係。時常撫摸,為其解癢,提供飲水,加草添料,並親自洗刷,都是為了增加人馬間情感,最終達到人馬—體。


    這些道理讓鬥辛等人大開眼界,但最關心的還是騎兵什麽時候可以上戰場,至於達到蒙荻這樣的水平,眾人根本就沒想過。


    “訓練三個月勉強能上戰場,要成能勝之師,至少需要三年時間。隻是這百餘匹馬真正能用於騎兵的不足半數,戰車和輜車所用馱馬都不適合。”


    這樣啊,三人對視苦笑,剛才的想法的確是樂觀了點。


    蒙荻見狀忙問詳情,得知要去探營,想了想,說道:“如果精選五十騎,再給我五十騎斥候,可以一試。”


    “隻能給你三十斥候,明日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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