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3千米處接到的第15題答題卡上的問題是:鄭板橋七言絕句《詠雪》: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問最後一句詩句是什麽?


    “?”蔣憶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啊,見都沒見過,於是他隨便蒙了一句,“你說幾片就幾片!”


    出題老師笑了一聲說:“不好意思答錯了,請迴上一個答題點。”


    一中陣營的人見蔣憶往迴跑,心都揪了起來。


    孫博說:“大概在第八圈的時候會有幾道語文和英語知識題,蔣憶大概是被難住了。”


    安小井心急地說:“我好想去幫他呀,蔣哥哥語文和英語這兩門是真的搞不定。”


    蔣憶迴到上一答題點秒答完一個物理題後直往下一答題點衝。


    他來到剛才的答題點,熟悉的裁判老師給了他另一張答題卡,並說:“這是一道送分題。”


    蔣憶心驚膽戰地翻開答題卡:名詞“墮胎,人工流產”的英語單詞怎麽拚寫?


    蔣憶:“?”


    這是送了個什麽?就這還送分題?


    蔣憶從額頭摸下一把汗。


    他歎了一口氣對裁判老師說:“謝您送分,等我迴去墮個胎再來答。”


    蔣憶扭頭往迴跑。


    每答錯一次等於要多跑一圈,身邊已經有好幾個人超過去了,蔣憶從第一排到了第四,他有點急了,畢竟這個比賽最後是拿四個組所有的人來比時長,他就算拿到小組前十也不一定能拿到整個比賽的前十。


    一中陣營的所有人同樣也是急得哇哇直叫,好幾個人已經越過了警戒線來幫蔣憶加油打氣,安保人員一時間非常繁忙。


    楚江薇和王璿的聲音非常尖銳,甚至都傳到了跑道另一頭正在答題的蔣憶耳朵裏,“蔣憶,你可以的!”“蔣憶你是最帥的!”


    帥個屁,蔣憶手心全是汗,他心道:這要是接下來全是英語語文題,他離他太奶就不遠了。


    當他再次跑迴第15題答題處,那個出題老師已經有點懷疑人生了,前麵一路都過關斬將的1019號怎麽在他這裏被這麽簡單的題目給難住了,想不通。


    出題老師按規則輪給了蔣憶一個非常難的物理題,他以為蔣憶肯定又要折了,但令他震驚的是,這孩子竟然五秒就給出了答案,他一個教了好幾年物理的老師拿到這題時都算了好幾分鍾才算出來。


    蔣憶說了聲:“謝謝。”謝謝您不是再給我一張英語題卡。


    蔣憶過關後,一直為他捏一把汗的校長也和一中的學生們一樣高興得站起來鼓掌,他忍不住對跑道上飛奔的蔣憶喊道:“蔣憶,好樣的!”


    蔣憶聞聲抬了一下頭,看見主席台上一排老師都站起來給他鼓掌,他最喜歡的物理老師高清也給他舉了兩個大拇指,本已疲累不堪的身體忽然又充滿了力量。


    後麵的題越來越難,伴隨著體力和腦力的雙重消耗,有些人已經歇在原地起不來了,還有些因為身體不適直接退賽了。


    蔣憶不敢鬆懈,他肩負著太多人的期待,不管怎樣,他要為一中贏得這次榮譽。


    好在後麵他沒有再碰到語文題或英語題,這大大減輕了他的壓力。


    到第九圈半的時候,蔣憶再次排到了第一,但是明顯已經體力不支了,他臉色泛白,嘴唇幹裂。


    到第十一圈的時候,蔣憶已經甩出第二名整整一圈,遙遙領先。


    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唿,蔣憶卻隻想快點再快點,因為他太累了,喉嚨太痛了,腿已經酸脹到快爆炸了,如果再不快點到達終點的話,他怕自己要倒在中途了。


    但是他不能倒下去,要倒也要到終點再倒。


    第十二圈的時候,他已經聽不見跑道周圍的唿喊聲了,隻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和粗重的心跳聲,眼睛也有點花,靈魂仿佛跟不上身體了,他感覺自己真的要倒下去了。


    冥冥中他看見跑道旁邊擁擠的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臉閃過。


    這張臉讓他漂浮的靈魂瞬間迴到了身體裏,渾身像灌入了一股力量一般,眼睛都清明了不少。


    他剛剛是看到傅季寒了嗎?


    由於注意力分散,蔣憶腳下打了一個趔趄,因著慣性,他猛地向前摔去,身體沿著跑道擦出幾米遠,手心瞬間被粗糙的地麵磨掉一塊皮,下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引來周圍一陣驚叫聲。


    蔣憶幾乎是立刻爬起來繼續跑,完全顧不了身上的疼痛。


    鮑娜看著連滾帶爬站起來拚命跑的蔣憶,竟然也流下了鱷魚的眼淚,躲在人群中哭得肩膀直抖。


    越到後麵尖叫聲歡唿聲越大,因為離成功越來越近了。


    蔣憶跑到答題處拿到答題卡時,眼睛還在往剛才那個地方瞟,可是那兒再也沒有了傅季寒的影子。


    他歎了一口氣,大概又出現幻覺了。


    已經來不及多想了,隻剩這最後一題了,答完這題衝過剩下兩百米就是終點了,加油!


    他喘著粗氣看了一眼答題卡,看完立馬鬆了一口氣,是一道物理題,他的長項,蔣憶幾乎是一秒就說出了答案:3400赫茲。


    緊接著他像離弦的箭一樣往終點衝去。


    七班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他的眼前閃過,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在為他加油。


    蔣憶衝線的最後一秒,心裏隻有一個感受,就是他可能要死了,因為喘不上氣了,旁邊蜂擁過來扶他的人他都不知道是誰,他隻知道他吐了一個人一身。


    十分鍾後,蔣憶唿吸漸漸平穩,他靠在操場圍欄邊上緩緩睜開雙眼,發現四周全是眼睛在盯著他,他不禁坐直了身體,不確定地問:“你們幹嘛?”


    史春語高興道:“兄弟,你幫我們一中拿了第一名耶!你真是太帥了!”


    蔣憶不確定地看向龔喜,龔喜點了點頭,“是的,用時32分半,最好的成績。”


    蔣憶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總算是沒讓大家失望。”


    陸澤勾著蔣憶的肩膀說:“這次你可太給我們一中長臉了,那些說我們一中菜雞的人,現在連屁都不敢放。”


    蔣憶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他這動作一出,麵前突然多了好幾隻遞水的手,蔣憶有點受寵若驚,他確實很渴,嗓子眼兒都幹得快冒煙了。


    他剛想說謝謝,低眸間卻掃見一雙熟悉的球鞋,白色,熟悉的牌子,他的心沉了一下。


    他緩緩抬頭,目光劃過熟悉的牛仔褲,熟悉的白色外套,最後落在一張久違的,輪廓分明的,清雋幹淨的臉上。


    傅季寒站在人群之中,抿著唇,看著他,伸手遞來一瓶水。


    第49章


    蔣憶怔怔地接過傅季寒手裏的水,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人,心裏還在確定這是不是又是自己的幻覺。


    陸澤他們的注意力一開始都在蔣憶身上,根本沒想到他們的寒哥竟然這麽突然地就迴來了。


    “寒……”


    所有人興奮得想開口尖叫的時候,傅季寒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旁邊的人立刻會意地噤了聲,捂著嘴開心得直跺腳。


    史春語從不遠處邊往這邊走邊說:“蔣憶,你也太惡心了,吐我一身,擦都擦不掉,我去,臭烘烘的你聞聞……寒哥?”


    史春語說話間看見蔣憶身前立著一道熟悉的背影,他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繞到那道背影前麵,“臥槽!真是寒哥!”


    史春語上下仔細打量了傅季寒一番,又看看蔣憶,立刻揮臂開始驅趕周圍的人:“走走走,比賽還沒結束呢,咱們去看比賽。”


    大家都知道史春語的意思,都很自覺地往後退,退到操場的另一頭,最後隻留下蔣憶和傅季寒,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對方。


    傅季寒走到蔣憶的麵前蹲了下來,撈起他的一隻手,翻開,盯著被磨破皮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從口袋掏出一小瓶碘伏消毒液往傷口處噴灑,噴完輕輕朝傷口處吹了吹,隨後又掏出一個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上。


    蔣憶的目光全程焦灼在傅季寒的臉上,根本無暇注意自己的傷口。


    傅季寒處理完後,抬眸問蔣憶:“還疼麽?”


    熟悉的低磁的聲音響起,蔣憶仿佛一下子從去年車禍那天被生生拽到了當前,中間近半年痛苦的日子一瞬間仿佛全消失了。


    時間像一根線一樣,斷了一截,又無縫銜接到了前麵,中間抹去的部分,顯得那樣無足輕重。


    傅季寒被蔣憶冗長的沉默和灼灼的目光攪得內心一團亂。


    他醒來後,父親說他昏迷了五個多月,在這五個多月的日子裏,一直有一個叫蔣憶的男孩守在他身邊,不分日夜,不舍一天。


    他迫不及待地趕到學校,他想見他。


    記憶還停留在他們說分手的那天,他不想分手。


    人聲鼎沸的操場上,他看見了他,他心裏的那個人正被萬眾矚目,在為整個學校的榮譽拚命奔跑在漫長的賽道上。


    這是他喜歡的人啊,那樣瘦弱,卻又那樣強大。


    他摔倒的那一刻,他心疼到模糊了眼睛。


    現在,這個人身披著整個學校的榮譽,那麽閃耀地坐在他麵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滿含深情,滿是思念,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他,他的心跳又開始失控了……


    傅季寒喉結滾了滾,哽下一口唾液,沉聲說:“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又要忍不住……”


    他的話還沒說完,麵前的人就朝他撲了過來。


    傅季寒被蔣憶抱了一個滿懷。


    緊接著脖子處的衣領就被眼淚浸濕了。


    傅季寒收緊雙臂,緊緊迴抱住蔣憶,眼淚也不自覺地開始往下流。


    兩人無聲地擁抱了很久,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有手臂在不斷地收緊,好像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半個小時後,蔣憶的神識才慢慢清朗,情緒也漸漸平穩,他放開傅季寒,此時才想起來問:“你怎麽跑出來了?醫生有允許你跑出來嗎?”


    傅季寒抬手輕輕擦掉蔣憶臉上的淚珠,溫柔地說:“放心,我沒事。”


    溫熱的熟悉的帶著淡淡薄荷味道的氣息噴灑在蔣憶臉上,蔣憶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傅季寒的手臂說:“你怎麽不再多昏迷個一年半載的,好讓我再多等幾年?”


    語氣裏帶著輕輕的埋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意味,傅季寒滿眼的寵溺快要溢出來,他尋著那兩瓣開合的唇就想吻上去。


    蔣憶見傅季寒低頭要來吻他,忙抬手抵開說:“這是學校,這麽多人呢,迴去再親。”


    傅季寒親了一下蔣憶抵在他唇上的手指,嗯了一聲。


    蔣憶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說:“走。”


    傅季寒問:“去哪兒?”


    蔣憶說:“迴去親嘴啊。”


    傅季寒抿著唇低笑了一聲。


    兩人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互相追追趕趕來到蔣憶家裏。


    剛開門,蔣憶就被抵在了門上,傅季寒氣息有點急,“我爸說,你曾在他麵前,說你愛我,很愛很愛我,可有這事?”


    啊這……


    蔣憶有點羞澀,被當事人當麵問這種問題,他實在有點難為情,但還是點了點頭,因為他確實說過。


    可傅季寒並不想就此放過他,他抵在他胸前,看著他的眼睛,湊得極近,說:“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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