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急馳的暴雨,山洞裏則升起一片溫暖的火光。


    夏勒雁很快除下末鬼的衣物,看見他左大腿上,那被利劍狠狠貫穿的傷口。


    血還在流,夏勒雁先點了傷口周圍能夠止血的穴道,接著用隨身攜帶的金瘡藥仔細的敷在傷口上,然後包紮了起來。


    末鬼的唿吸雖然有些微弱,但仍舊維持著平穩,血也已經止住了,隻要經過充分的休息,恢複體力,就沒有大礙。


    是誰傷了末鬼?夏勒雁一邊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攤開來放在火邊烘烤,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荒地上的那些殺手,與末鬼的實力相差甚遠,他不認為是那群殺手下的手。


    難道有其他人介入?可是他並沒有察覺荒地裏有任何其他爭鬥的跡象,後來也一直沒有見到有人離開。


    還是說,在末鬼受傷的同時,末鬼便已殺了那個傷他的人?


    夏勒雁看向末鬼,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他略見消瘦的臉頰。末鬼變得有些憔悴了,身上也增添了許多新的傷痕,但肩胛上琵琶骨處,那深刻醜陋的傷疤,仍然沒有淡去。


    因為他的緣故,使末鬼身上留下一輩子都平複不了的傷痕……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沒有他,末鬼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麽多的傷?是不是就能夠活得更自在?


    他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感到心驚,可是他無法忘記,也無法放棄。


    進修行之門前,他接受了各種各樣嚴苛的訓練,他希望自己能夠擁有與末鬼對等的力量,可以幫助末鬼、甚至保護末鬼。


    末鬼若是成為長老,他希望自己是長老的護法。


    他不知道末鬼是不是能夠認同他的能力,也不知道末鬼是不是還願意接受他。


    但他覺得慶幸,在末鬼受傷的此時,他能夠陪伴在末鬼身邊。


    火漸漸的熄了,山洞裏能找到的枯枝並不多,雨還沒有停,四周又即將陷入一片黑暗。


    夏勒雁擁抱著末鬼,用自己溫熱的胸膛熨貼著他有些微涼的背,然後,親吻他。


    末鬼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洞外有柔和的月光。


    他的身體仍然極度疲累,眼睛也睜不開,但他的意誌已經清醒。像他這樣一個經過訓練的殺手,除了死亡,無論怎樣的情況,都無法真正沉睡。


    何況他又夢見了少仲。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的擁抱,也是唯一一次,他什麽也不想的,讓感情駕馭了自己。


    他極盡可能的取悅他所愛的人,同時也享有他所愛的人,那付出全部身心的愛。


    他第一次覺得,原來那竟是如此美好的事。


    互相擁抱,互相擁有。


    道別的時候,他跪下來親吻少仲的額頭,輕輕撫著少仲身上從左胸橫至右腹的,那條深刻的鞭傷——因他而受的傷。


    「少仲,對不起。」他低低的輕喃。


    「還有,謝謝你。」謝謝你,如此地愛著我。


    他以為他已經放下了,可是當他走進修行之門,他忍不住迴頭了。


    迴頭看見他所愛的人。


    少仲追著他來到修行之門,赤著腳,身上隻有一件髒汙破損的單衣。單衣已看不出原來幹淨潔白的樣子,那雙赤腳則不知道走過多遠的路,腳後跟都已裂出血來。


    濮陽柔羽急匆匆的趕來,要將唯一的弟弟帶迴去,易讀也來了。


    少仲像瘋了一樣,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易讀隻有下手將他擊昏。


    他們要帶他走的時候,少仲卻突然張開眼睛。過度激烈的情緒,競衝開了穴道,嘴角溢出一道一道的血沬,臉色也紅得像血。


    濮陽柔羽哭了。


    他們的父親騎著快馬氣急敗壞的趕來,打了少仲一巴掌。


    「孽子!張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看看你哥哥,看看我!你今天要走進這道門,我濮陽然介當作沒生你這個兒子!」


    有許多人圍了過來,在少仲和修行之門間形成了重重的阻礙。


    少仲不再掙紮了,彷佛失了神般的看著眼前的父兄和巍峨高聳的修行之門。看著看著,眼睛裏漸漸滲出淚來。


    「你丟棄了我。」


    末鬼站在修行之門裏,隔著一道透明的牆,看著少仲,聽見少仲這樣說。


    「為什麽……你要丟棄我。」


    末鬼慌忙伸出手去,想拭去那雙眼睛裏的悲痛,但他隻抓住了一片虛空。


    少仲眼睛裏的光采漸漸消失,最後隻剩下無盡的絕望、痛苦和憎恨,那雙總是充滿生氣與活力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


    末鬼忍不住跨前一步,想去接住那軟倒的身軀,但他伸出向前環抱的手臂卻感受不到熟悉的溫暖與重量。


    有人趕過來,接住了少仲,又將少仲抱了起來。


    末鬼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看著他們將少仲帶走,不再迴頭。


    原以為已經抉擇了,腳步就不會再遲疑。


    但末鬼遲疑了,剛進修行之門時,他常常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麽來到修行之門?


    他想起宰輔,那個如父的恩師。宰輔臨終前的願望:「希望你能夠成為長老,主掌千年後的局勢。」


    那時他沒有任何牽掛,也沒有執著。


    那時的修行之門,對他而言,就如同其他的地方一樣,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


    可是他和濮陽少仲相識了。


    於是修行之門對他而言不同了,修行之門裏,沒有濮陽少仲。


    他以為他可以忘卻,他以為他可以忍受,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陷得這樣深!


    白天或黑夜,他不斷的想起少仲,每一個眼神、每l個笑容,每一句話!過去他以為他可以放下的一切,此刻都像銳利的針尖一樣紮刺著他的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曾經擁有的一切。


    他覺得痛苦,非常非常的痛苦。


    他曾經發狂的朝著某個方向奔走,希望能夠奔出這個沒有少仲的地方,但是直到他脫力倒下,他仍然沒有辦法離開這裏。


    他又到處去打聽離開修行之門的方法,人們告訴他,隻要成為長老或護法就可以。但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做,而且,即使他成為長老,也是一千年以後的事了。


    所以,他再也見不到少仲了。


    他終於體認到這個事實。這個事實使他的生命變成一種痛苦的折磨。


    他開始喝酒,想把自己灌醉,可惜他是個千錘百鏈的殺手,即使身體醉成了一灘爛泥,他的神智仍然有一部分保持著清醒。


    清醒著思念濮陽少仲。


    他無法忍受。


    他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可笑又可悲的人,直到無可挽迴,才體認到他所做的一切,他的人生,竟是為了替別人實行願望,而不是為了自己。


    他開始痛恨起那個如師如父的長輩。


    他根本沒有辦法成為長老,像他這樣的人怎能成為長老?他甚至連好好的活著都辦不到!


    所以當餓狼開始到處抓人的時候,他正喝得爛醉,一點也沒有反抗。


    他被帶進餓狼的改造營,喝下了會使人變成餓狼的藥物,他感到劇痛,他那早已阻窒的筋脈競漸漸開展、早已萎縮的肌肉竟漸漸恢複活力。


    和他一起被抓進去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已經徹底變成了餓狼,隻有他,外觀上看去毫無變化。於是他被帶到鄭越的麵前,據說是藥的調製者的男人。


    鄭越把他留下來,留在營帳中,當做試藥的工具。


    他在那時見到了紫少君。


    鄭越在他的麵前用各種方法折磨紫少君,想聽紫少君哀哀的哭泣,想要紫少君卑微的跪下來求饒。


    紫少君隻是個沒受過任何訓練的少年,忍受不了痛苦時也會流淚,可是紫少君從來不曾屈服,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從來沒有畏卻。


    紫少君對鄭越說:「我是要成為長老的!你是什麽東西?憑你也配折辱我?」


    他立刻深深的愛上了那個不屈的眼神。


    他突然擁有了強烈的執著,他絕不能讓那樣的一雙眼睛痛苦的哭泣!


    餓狼的藥物在他體內的作用立刻迅速了幾倍,他的筋骨伸展,肌肉強健,體內真氣開始恢複流動。


    鄭越是個有缺陷的男人。


    鄭越給他藥物,打開束縛住他手腳的鐵鏈,要他強暴紫少君。他一劍刺入鄭越的左胸,立刻帶著紫少君逃走了。


    最後,他被龍城收留,卻再也找不著紫少君。


    但他已不願再放棄。


    他成為龍城對付餓狼的名將,聲名遠播。他想,這樣一來紫少君可以很容易的找到他,如果紫少君還活著的話……


    「醒了嗎?」夏勒雁輕聲的間道。他聽見末鬼不太平穩的唿吸聲。


    但是末鬼沒有迴答,眼皮也沒有要睜開的跡象,額頭卻滲出了不少冷汗。


    也許是做惡夢了。夏勒雁想著,一邊輕輕地用手背拭去那綿密的汗水。


    末鬼好像在發抖,於是夏勒雁用雙手環抱住他,臉頰靠著他的臉頰,輕輕的搖晃他。


    「易讀說殺手不能真正入睡,因為要永遠保持警戒,剛聽見時我非常非常的生氣,幾乎和他大吵一架,我沒想到他竟是這樣訓練你的。」夏勒雁極輕極輕的說道。


    「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有我在這裏,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覺。我會在這裏保護你,而且,以後,我一定會變得更強,讓你睡覺時不用再擔心,想睡就能睡,愛睡多久就睡多久。」


    末鬼知道有人正擁抱著他,在他耳邊說話。


    他知道那是夏勒雁。他又想起夏勒雁的眼睛。


    很像少仲的那雙眼睛。


    他聽不清楚夏勒雁說的是什麽,恍惚間,他好像迴到了從前,少仲正在和他說話。


    大言不慚的說著要保護他的話。


    末鬼不禁微微的笑了。他的唿吸又漸漸變得平穩。


    他睡著了。


    末鬼張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隔天的中午。天色有點陰陰的,似乎還會下雨。


    夏勒雁坐在他的身旁,靠近洞口的那一邊。洞裏升著火,火上有一隻烤香的兔子。


    香味彌漫,末鬼立刻感到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


    「餓了嗎?馬上就能吃了。」夏勒雁一邊招唿他,一邊忙著翻動架上的那隻兔子。


    末鬼看著夏勒雁,心裏又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這不是夏勒雁第一次給他這樣的感覺了。


    他應該會下意識的抗拒任何人接近他,下意識的保持對任何人的警戒。但昨晚他竟然熟睡了,在夏勒雁的麵前,他竟連最基本的警戒都放下。好像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需要防備夏勒雁似的……


    這實在太奇怪了,他和夏勒雁認識還不到一個月,他連夏勒雁為何要選擇幫助他都還不知道。


    末鬼想坐起身來,卻覺得全身虛軟無力。克製體內餓狼獸性的爆發,竟比經曆一場大戰還累。


    夏勒雁立刻發現了他的異樣,才想著要去扶他,末鬼卻已若無其事的坐起身來了。


    末鬼身上原來蓋著一件衣服,他一坐起來衣服便滑了下去。末鬼就那樣任衣服滑下來,隻遮住了最重要的地方。


    夏勒雁臉一紅,連忙轉過頭去。


    末鬼四處一望,發現觸手可及處,有一大片被圈成碗狀的大草葉,上頭盛著水。


    「馬都跑了,水袋也沒了,渴了的話,就先喝那個吧。」夏勒雁兩隻眼睛盯著兔子說道:「那是昨天的雨水。」


    末鬼點點頭,捧起來喝了下去。


    他的衣服被攤開在一旁,看來是昨天被雨打濕了,夏勒雁替他脫下來烤幹的。


    他伸手觸摸了一下,還沒有全幹。


    「沾了血,所以後來我又拿去洗了一下。」夏勒雁還是看著兔子,一邊解釋道。


    「謝謝你。」末鬼說。


    「沒什麽。」夏勒雁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喜歡吃烤得焦一點的肉嗎?」末鬼突然問道。


    「什麽?」夏勒雁愣了一下。


    「兔子快焦了哦。」末鬼說道。


    「哇!」夏勒雁立刻手忙腳亂的把兔子從烤架上拿下來,太燙了拿不穩,又差點掉到地上去。


    末鬼伸手接住了。


    「很燙!」夏勒雁急道。


    「不要緊。」末鬼在笑。


    那樣輕鬆的笑,讓夏勒雁忍不住著迷的看他,卻又恨不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我不是不會,隻是比較少烤兔子……」夏勒雁胡亂的解釋道。


    「嗯。」末鬼隨意的點點頭,熟練的撕下一條兔腿給他,「比較不燙了。」


    夏勒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接了過來。


    末鬼突然覺得夏勒雁很可愛。


    夏勒雁咬了幾口,又斂起了笑容,「昨天傷了你的人,不簡單啊。」


    末鬼愣了一下,猛然意識到夏勒雁指的是他腿上的傷。


    「我沒有見到有人離開,你已經殺了那人了嗎?」


    末鬼沒有迴答,他不知道怎樣迴答才好。


    夏勒雁也沒有再問,他早巳習慣末鬼這種有問不答的木頭個性,這是他所熟悉的末鬼。


    「怎麽不吃?」夏勒雁抬起頭來,發現末鬼正在看他。


    夏勒雁赤著上身,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刀傷劍傷箭傷,還有一些像是經過拷打的傷。


    末鬼突然注意到,其中有一道極淡的傷疤。像是鞭傷,由左胸橫到右腹。


    傷痕已經很淡了,可是當初受傷的時候,一定痛徹心肺。


    末鬼感到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了一樣,他看著那道傷,無法移開視線。


    他想那一定是巧合,世上總有許多巧合的事……


    夏勒雁發現末鬼正看著自己,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一堆縱橫交錯的傷痕,實在說不上好看。可是他的衣服現在在末鬼身上,也不能去搶了來啊!


    「欸,我身上不大好看。」夏勒雁小心的說道,但願末鬼不會覺得他這樣很難看……


    「你接受過拷打的訓練?」末鬼問道。


    「是,」夏勒雁答。


    「為什麽?」末鬼忍不住追問。


    夏勒雁不禁好笑,「當然是為了要成為殺手啊,你不也接受過這種訓練?」


    「我身上背負著極重的血仇,經常要進行極機密的行動,一個人泄密會影響全體,所以必須要有一死也不能泄露秘密的覺悟。」末鬼又說:「若不是背負著極大的仇恨,極深的緣由,很少有人能撐下去。」


    夏勒雁聽的很用心,有想了想,才問道:「你跟我說這些,難道是覺得我沒有成為殺手的必要?」


    「為什麽想成為殺手?」末鬼反問。


    夏勒雁愣了一下。他想成為殺手,是因為他想追上末鬼的腳步,希望末鬼能夠認同他,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護末鬼。


    但這些話現在都還不能說,他還沒有向末鬼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且,他也不能確定,當末鬼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是覺得高興、麻煩、還是無所謂?經過這麽久的時間,末鬼還會接受他嗎?還會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夏勒雁一頓,說道:「你是天下第一殺手,我想要勝過你。」


    末鬼靜靜的瞧著他,好一會才道:「你想勝過我?」


    「對。」夏勒雁不甘示弱地直勾勾望著他,「而且,我會證明給你看。」


    末鬼垂下了眼簾,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好一會,他抬起頭來說道:「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手嗎?」


    「手?」夏勒雁覺得有些奇怪,但仍然把右手伸到末鬼眼前。


    末鬼用左手四指托在他的右手掌下,大拇指則輕輕撫摸著他的掌心。


    夏勒雁立刻感到臉上一片發熱,還好他經過易容,臉色的變化看不出來。


    末鬼的手指漸次向下,突然扣住了夏勒雁的脈門。


    夏勒雁立時全身發軟,「你……」


    末鬼立刻放開他的手。


    「如果我想殺你,你已經死了。」末鬼淡淡道:「你甚至沒有出手的機會。」


    「那是因為我沒有提防你!」夏勒雁不服氣的說道。


    「殺手沒有勝與敗,隻有生與死。」末鬼說道,「不管任何時候,不管對任何人,都不能失去警戒。」


    「可是總有些人是可以信任的啊!難道你從來也沒有信任過別人?」夏勒雁提高了聲音。


    「你信任我?」末鬼間。


    「是,我信任你。」夏勒雁毫不遲疑的說道:「你也可以信任我。」


    夏勒雁的眼神裏透出一種渴求認同的倔強。


    末鬼又想起濮陽少仲,那種一廂情願的天真和執著,以及幾乎毫無道理的信任。


    少仲……


    末鬼閉上了眼睛一會兒,他不想傷害夏勒雁。


    「你知道昆侖將軍嗎?」末鬼淡淡的說道,「他信任我,而我殺了他。」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夏勒雁說道。


    末鬼張開眼睛來,灰色的眼瞳裏顯出一種冷酷,「你走吧,夏勒雁,我不想有一天,和誤殺昆侖一樣誤殺了你。」


    夏勒雁抿著唇,不發一語。


    「你還不走?」末鬼的眼睛裏射出一種可怕的寒芒。


    夏勒雁忍不住怒道:「人家都說你溫和親切,為什麽對我就這樣不近情理?我救你是做錯了什麽?你竟然威脅要殺我!還說什麽誤殺!快戳瞎我的時候都能收手,你根本不可能誤殺任何人!」


    末鬼反而愣住了。


    「你在顧慮什麽,大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啊!」夏勒雁餘怒未消的吼道:「不要隨便用兩句話來打發我!」


    末鬼終於知道為什麽夏勒雁會給他這樣強烈的熟悉感了,夏勒雁和濮陽少仲太像了!像得讓他幾乎忍不住要去揭開夏勒雁臉上那層掩住真實麵容的化妝!


    不、不可能。


    少仲不會來,在他那樣狠狠的踐踏了少仲的信任之後,每次少仲想起他,都必定是滿懷仇恨的!又怎麽可能進修行之門來找他?就是來了也該是找他報仇……不,不可能。就是報仇也不可能,濮陽柔羽會阻止他的,他的父親也不可能放任他……


    可是那淩亂的傷痕……那從左胸橫至右腹的鞭傷……


    怎麽、可能……


    「總有一天,我會保護你的!」他突然想起這句話,想起說著這句話的濮陽少仲。


    「為什麽、你要來?」末鬼喃喃的問道,「為什麽要成為殺手?」


    「就說了要超越你這個天下第一殺手啊!」夏勒雁倔強地說道:「就算你不承認,我也會證明給你看的。」


    末鬼隻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心髒像被狠狠的揉爛了。


    為了他而忍受無盡痛苦的折磨,終於成為殺手的夏勒雁……為了保護他而來到修行之門的夏勒雁……


    他要用力的咬住嘴唇才能避免自己瘋狂的大叫!


    「末鬼?你怎麽了?」夏勒雁生不出氣來了,末鬼好像在發抖,他連忙趨前去查看,「傷口在作痛嗎?要不要我拆開來重新上藥?」


    末鬼突然雙手一伸,緊緊的抱住他,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緊緊的抱著他。


    夏勒雁吃了一驚,想推開末鬼,卻突然愣住了。


    他聽到末鬼發出了一聲很低很低的嗚咽,像是拚命想要壓抑在喉頭、卻又壓抑不住的痛苦低鳴。


    有一種溫熱的液體,落在夏勒雁光裸的背上,一點一點,眾成了小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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