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歸入實處,周遭是久遠且熟悉的氣息。


    遊慕揭起眼皮,環顧經此一遭前,最初的山石洞府,鑲嵌在岩壁上的夜明珠還亮著青藍色的光。


    懲罰位麵十餘世,歸來之際,似乎也不過是多過了半日久。


    從榻間撐起半身,那原本在石壁上橫過來的磐金鎖從腳踝上‘悄然’消失,遊慕晃了晃腿,從記憶的角落中,重新拾起被關押的怒火。


    他哼笑一聲,順著餘光,瞥向端正跪在榻下,默不作聲的弋冥。


    “阿慕……你醒了……”察覺到上方遞過來的視線,心虛從後背沿著脊梁顯露麵上,弋冥抬了抬眼,討巧的笑笑,拿出了身側一早準備好的荊棘條。


    沒瞧見天道,迴歸之後,小世界內的許多事情,應當需要由天道去處理,不過……遊慕打眼瞧著弋冥那段缺失的脊骨上,重新充盈起來的氣運金光,啞然失笑。


    也難怪這狗東西比他蘇醒的更早,得了天道補充的氣運,可不是精神倍增?


    往日裏,用些能量便摳摳搜搜的小天道,到底是重視它這個‘兒子’,二話不說,便分去了大半。


    手臂揮動間,魂體中密集的金光晃到了遊慕的眼,他抬手,沒理會下方人殷切的視線,檢視自身。


    跨越空間壁壘時,他是清醒的。他身上屬於弋冥的氣運,早在對抗法則時,便已經用光了。現下這些,也不知曉是小天道何時塞給他的,細碎如星河,融入墨色的魂體之內,鎏金之色。


    ……好吧,他收迴剛剛的想法,他得到的氣運,要比弋冥多上不少。


    該誇讚小天一句真大方也不為過,那小東西最喜歡聽好聽的。隻是這會兒不見天道,想來,怕是別扭的厲害,躲在某處等著他發現這一身金光的驚喜呢!


    腿間衣袍被輕輕扯動,遊慕迴神,收攏了神色,視線往下掃去。


    久不見迴應,弋冥牽動遊慕的衣角,唯唯諾諾的主動認錯:“……阿慕,我錯了。”


    手邊,那帶刺的荊棘條又往前放了放。


    抬腿踹在弋冥心口,遊慕甩了甩衣袖,將荊棘條卷入手心。


    “……負荊請罪?你也知道自己討打?”


    “我錯了……可阿慕這般厲害,你又要走,若非如此,我該如何留住你呢……”不多疼,弋冥知曉對方到底是收著力氣的,加上那些他們共同穿越的世界,如今自己這份罪責,比之一開始,應當大打折扣。


    弋冥重新跪好,順著垂下的小腿,伏上對方的膝。他側頭靠上去,泫然欲泣,麵上是被負心漢拋卻的可憐相。


    遊慕丟開手上的荊條,凝眸捏起弋冥的臉。真要用那布滿尖刺的荊條抽打,自是舍不得,但弋冥在他麵前做一副委屈巴巴的樣,瞧著著實傷眼睛。


    “嗬,我走?我走去哪?明華派大名鼎鼎的弋天師不是將我這個鬼怪鎖起來了?我跑的了?”遊慕鬆手,作勢要走,將人推開。


    瞧著遊慕的動向,弋冥是有些慌了。他不懷疑當下兩人心意相通,就怕這一遭小黑屋的氣遊慕沒順,不給他好臉色,不理會他。


    弋冥忙起身,擠過去抱腰,將遊慕拖著重新坐迴榻上。


    “錯了……我錯了阿慕,我不該將你關起來的,你消消氣,隻管罰我,怎麽罰都行,隻要你能消氣……”


    弋冥眼淚說掉就掉,頃刻間將遊慕頸側沾濕一片。


    “怎麽罰都行?”


    “嗯……都行。”


    “那好……將我放開,以後都別近我身,這氣便算是消了。”腰間落著半人的重量,遊慕手臂往後撐著腰身,眼尾上揚,順著弋冥的話說。


    “那不行……我…我是說,阿慕……能不能換一個……”弋冥想也沒想便要反駁,聲音高了幾個度,說出口,才想起自己還在‘哭’,壓了壓音色,將頭深埋在惡鬼身前。


    早就窺破了弋冥的裝模作樣,多少個世界了,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人的性子,還在他麵前演上癮了。


    懶得陪對方過家家,遊慕一把將人推開,戳穿了說:“裝什麽裝,迴來後心底早就樂開了花,當我瞧不出來,起來!”


    弋冥揉了揉被推狠了的臉頰,眼淚一收,起身靠在遊慕身側。


    “……哪有,我知道阿慕心疼我。”


    打蛇上棍,沒皮沒臉,遊慕看對方就是欠教訓,伸手去掐弋冥臉頰肉,指尖下陷,在對方皮肉上壓出一道月牙印。


    “你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活了上千年,除了那些舊怨,還沒人敢將我鎖起來。”


    最初,遊慕心中有氣,確實是弋冥這行徑戳中了他介意的某根尖刺,他厭倦黑暗與鎖鏈……


    但,總有人是例外,總有個人,可以無視那些忌諱與架起的高牆,橫跨過來,攻城掠地。


    “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樣……”外人如何與他相提並論,他不僅可以近身,還能親能抱,別人能比嗎?


    弋冥這個例外,對自己於惡鬼來說不同的認知格外清晰。這話說的,還帶著幾分驕傲與得意。


    “你在得意些什麽,我說我消氣了?”屈指猛敲對方腦殼,想撬開給對方洗洗腦子。單看弋冥那眼神,便知道這人當下想的不是好東西。


    “…阿慕,輕點,疼的,我知錯了。”做出這事之時,他滿腦子都是遊慕口中的身死道消與自己分離,當日他不清楚對方的過往,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不顧一切留下對方,行事確實莽撞又偏執。


    如今迴看,他清楚對方惱怒的真實因由。所以,迴歸之後,他便忙不迭將法器磐金鎖撤開了,唯恐對方瞧見壞了心情。


    “既是知錯,便該受罰。”


    遊慕側身,一招將人帶倒在榻上。他跪坐著,垂首挑開弋冥的衣襟,露出大片胸腹肌理。


    “你自然知曉往日裏得罪我的人,都是如何下場,想從哪裏開始……心髒……脾肺?”


    指尖順著言語寸寸滑落,惡鬼若想下手,那指節頃刻間便可化作鋒利無比的刀刃,割破一個小天師的皮肉,輕而易舉。


    “再往下點……嗯…也行。”弋冥順著對方的動作,挺了挺胸,見那手指落在腰腹,似乎在衡量從哪裏開膛破肚,遲遲停留著不再動作,忍不住提供些選擇。


    “……你想得美。”


    遊慕手一頓,從袖口伸出鬼氣將弋冥綁縛起來,瞧著他興致勃勃的樣子,打算好好磋磨一番。


    打是不舍得打,但想要教訓,手段不是多了去?


    弋冥還沒意識到自己的下場,以為是尋歡,眼巴巴的等著遊慕湊過來。


    氣氛越發曖昧,看著遊離於眼下,近在咫尺,剛要貼近又驟然拉遠的唇瓣。


    弋冥被吊的不行,饞的喉結不斷滾動,正要抬頭主動些,卻被一道聲音驟然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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