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逐浪排空。範仲淹描寫的梅雨季節簡直是太應景了。細雨如珠,接連不斷。穿著蓑衣的人們內裏的衣服也早已潮濕不堪,官道的黃土變成了泥濘,騾車一走一陷,每個車後麵都跟著幾個人推車,行路的速度慢了好多。本來還有一日多的形成就能到福州了,硬是又走了兩天才到福州。


    本來還想向路人打聽孫琉逸孫大人家在哪裏。胡提刑表示不用,自己早知道孫大人家在哪裏了。頭前帶路,來到城西孫府。張曜宗定睛一看,孫府真氣派啊。門前兩座石獅張牙舞爪。朱紅大門緊閉,甚是威嚴。再看裏麵,樹木參天,飛簷重疊,雨滴沿著沿著簷瓦如絲線一般垂下,隻看半個房殿就仿佛籠罩在水簾之後一樣,真的是如煙如畫。


    張曜宗留下了黃堅,吩咐阿五帶著柔福和胖掌櫃一行自去找客棧休息,胡提刑帶著手下在張曜宗一起留下準備見孫大人。


    “好的,少爺,我就先走了。一會兒我來找你。”阿五答應著就準備走。


    “別急,五叔,一會兒你不用過來,讓我師弟來就行了,你照看好咱的家當就行了。”張曜宗說著,心想我給你製造機會,你還過來幹嘛。


    阿五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似乎現在與柔福相處成了一件為難的事。


    “五叔,幫我拿些辣醬下來,你們就走吧,空手上門總是沒有禮貌的。”胡提刑聞言苦了臉,事先沒準備,剛才一路過來也沒想起來,這下雨天的,連個擺攤的都沒有,自己可不兩頭空空。


    “那個張少爺,您這還有什麽禮物沒有了?算我買的,您分我一點。”胡提刑舔著臉問著。


    “什麽錢不錢的,咱們都是老熟人,還說這幹嘛,五叔,一會多拿兩瓶辣醬算胡大人的。”張曜宗很大方。


    胡提刑傻了臉,都是辣醬,人家拿那是人家自己做的,自己拿,孫大人還不一眼就看出自己事前沒準備。


    “那個張少爺,除了辣醬你還有別的什麽禮物啊?都拿辣醬不太好看吧。”胡提刑小聲提醒著張曜宗。


    張曜宗一樂,“可我們車上都是辣醬,根本沒準備其他的啊。這辣醬都是快跟金子一樣貴了,誰還準備其他的啊。”


    胡提刑為難的拉拉張曜宗,“那請張少爺稍等一下,一會咱們一起進,我現在就讓手下趕快去買禮物。”


    張曜宗勉為其難的同意了。胡提刑打發手下馬上,立刻去買禮物,不管什麽,隻要不是辣醬就行。張曜宗聞言笑的很隱秘。


    阿五放下兩壇辣醬,和車隊自去找客棧了,這連著淋了兩天雨了,真的是好想趕快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下,最起碼擦擦身子,換身幹淨衣服,北方人還是不適應這南方天氣,雖然離開北地二十多年了,還是懷念家鄉啊。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迴故鄉。跟著少爺也許真的會有這樣一天吧。


    張曜宗無聊的坐在醬壇子上,看著雨珠沿著牆簷留下來,想著一會見到孫琉逸,怎麽讓老狐狸同意自己的主張。


    胡提刑在為怎麽博孫大人賞識,能為自己進言讓自己升官而發愁。


    黃堅納悶為什麽張曜宗要自己陪著他見老大人,而不讓阿五陪著。自己也不過小的時候見過孫大人一麵,估計現在孫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顆蔥。


    朱紅正門一般是不會開的,要等重要人物才會開,自己這幾個人自覺沒這個份量,早自覺的來到偏門等待。這裏也是朱紅大門緊閉。旁邊還有一扇小門開著,應該是供下人出入的吧,透過廈門張望,裏麵山水樹花,應有盡有。那石山石屏雖是人工堆就,卻也極為逼真。中間的池塘看不到水,被荷葉滿滿遮蓋,一座九曲石橋就貼在荷葉之上,一小亭立於池塘邊。兩側有兩顆極大的柳樹,柳枝一般在亭上執手杆望,一半垂入池塘中。亭後世一片翠竹林,花卉無數,有盛開的金盞菊,孔雀草,一串紅,牡丹,百合,芍藥,木槿,千日紅。有未曾盛開的海棠,蘭花。群花盛開,爭執不下。唯有池塘的荷花倒是安然觀望,一聲不吭。張曜宗暗自咂舌,孫琉逸這手筆可不小,這兩年看來日子過得頗為舒適啊,不知道還願不願意跟自己兵行險著了。


    好容易胡提刑的手下買了幾個點心匣子迴來了,還得小心翼翼的當心被雨淋濕了,自己被淋的跟落湯雞一樣。胡提刑也沒辦法了,就這樣跟著張曜宗混吧,已經離任的老大人,還有人看就不錯了,雖然胡提刑的本意是想老大人幫自己說好話。禮輕人意重吧,再重的話自己也該肝疼了。


    張曜宗叩響門環,好半天裏麵有人答話:“誰啊?”


    “世侄前來探望老大人,還望通稟一聲,就說旗山鎮張曜宗來訪。”張曜宗隔著門縫向裏麵喊話。現在的門房都是眼比手高,都覺得自己家的大人比天下最寶貴的珍寶還寶貴。銀子不給夠輕易不給通稟,連偏門都不願意開,隔著門縫說話。張曜宗先把世侄喊出來就意味著我跟你家老大人有關係,你就別刁難了。門房感歎著到手的銅板又沒了還得馬上去通傳,說是世侄那就不是自己能得罪了的了。如果不是還可以再刁難,如果真的是世侄就隻能老老實實的看著到手的銀子飛了。都說宰相門房七品官不是不無道理的。每個相見宰相的人銀子不送夠是不會通傳的,自孫琉逸致仕,孫府的門房早就清淨的淡出鳥了,好容易來了個上門的還是自稱世侄的,沒了興致慢悠悠的去後堂通傳了。


    片刻之後,偏門大開,孫琉逸親自迎了出來,下人忙不迭的給自家大人打著雨傘,門房後怕還好沒有多刁難來訪的客人,看來眼前這個客人真的是自己大人特別在意的人,不然大人不會親自迎出來。自大人致仕,別說旁人,就是安撫使大人親臨,自己大人也僅僅是在二堂迎接,不在其位了,自然不怕別人刁難,也不知今天來訪的這個少年公子是何方神聖,還能勞駕自家大人親自迎接。


    “孫世伯,經年未見,小子失禮了,還望世伯海涵。”跟著就是張曜宗的深深一揖。孫琉逸連忙攙扶。“世侄客氣了,咱們還誰跟誰啊,免了這世俗客套吧。”


    胡提刑也暗暗慶幸跟張曜宗一起來,沒看出來張曜宗這小子在孫大人眼裏還不是一般重要啊,已經迎到偏門了。無欲則剛,到了孫大人這般年紀地位,可以說除了官家,宰相,他真的不用這般客套了。


    “世伯,怎敢勞煩您親自迎出來啊?”張曜宗連忙施禮。表示不敢承受如此看重。


    “我是來看你個大富豪給我帶什麽禮物的,誰說我來看你的啊?”孫琉逸大笑著打趣。


    “世伯說笑了,小侄來的匆忙,沒有準備禮物,空手來的。”張曜宗也笑了。


    “空手?來人,把這個登徒子給我攆出去。”孫琉逸假裝生氣,卻一手拉起了張曜宗的手。


    門房看著心中一震,還真沒見過自家大人這麽看重一個人,還好沒有為難來訪客人。


    “世侄怎麽想起來我這個老頭子家看我了?”孫琉逸很高興,一直以來,孫琉逸都很喜歡這個聰明可愛的小子,現在看到張曜宗長大了依然英俊非凡,就打起了自己六歲孫女的主意。


    “離家多年,今天王爺放假,迴家探望,路過福州,怎麽也得來孫伯伯家看望一二啊,以謝孫伯伯的照拂之情啊。”張曜宗說的很誠懇,當然孫琉逸是不會相信的。雖然兩人交往不多,但是以孫琉逸的閱曆自然不會相信一個八歲閱曆就仿佛大人一般的孩童現在還會這麽照顧人情世故。在孫琉逸的眼裏,張曜宗就是一個小狐狸,從不做虧本的事。


    “嗬嗬,世侄有心了。”當然表麵上孫琉逸還會照顧張曜宗的臉麵。


    “這兩位是?哦,這不是胡提刑嗎?”孫琉逸大眼一看,原來還有一個熟人。


    “我來介紹,這位是享譽全國的望北樓的少東家,黃堅。”張曜宗連忙把黃堅介紹給孫琉逸。


    孫琉逸居然有點生氣:“好你個賢侄啊,我還沒說你,你就來氣我,望北樓這麽大的生意,當初怎麽沒有想起分給世伯一點,你世伯這幾年可是虧了老鼻子錢了。”孫琉逸連忙冒屈。


    張曜宗不置與否,虧錢?虧錢你還能起這麽大的園子?難道說你這幾年都是貪汙才能蓋起這麽大的園子?反正都是老狐狸的套路,一會再看吧。


    胡提刑在一旁不明所以,反正是看出孫琉逸和張曜宗的關係不淺。進門這麽長時間了,兩個人一直在打花腔。不是一般關係,恐怕孫老大人也不會如此,福建官場誰不知道孫琉逸老大人的德行啊。於公一絲不苟,於私大家就嗬嗬了,雖然也不是占公家便宜。但是老大人的心思更在私事上是肯定的。今天看張公子和孫大人的關係這麽好,也許能說上話,希望孫老大人能在得力人士前美言幾句,說實話,這個提刑幹的真沒有什麽意思。能換個位置就行。


    “世侄,好久沒見,來來來,今日咱們一定不醉不歸啊。”孫琉逸的熱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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