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的時間說過就過,已是九月深秋了。


    眾所周知,素岑是素淵在素氏旁支中過繼的孩子,而素池之所以備受寵愛是因為她是已故的霍氏唯一的女兒。霍氏生產之後不久就去世了,素淵待素池越發憐愛。聊城霍氏本也是北宛門閥,後來漸漸沒落,霍氏本來是送入宮中的,不想沒成為嬪妃倒是陰差陽錯做了宮中女官。後來與素家少主素淵一見傾心,當時還身負婚約的素淵便不顧家主、族人的反對退婚,然後風風光光地娶了霍氏,不想年紀輕輕卻已經殞命。


    以素淵對霍氏的情深迴去祭祖定然十分隆重,素淵已經告假許多日子了,吩咐素池把家裏的事情交代下去。素池本來應該把賬冊鑰匙統統給幾個姨娘的,但是她偏偏把賬冊給了謝彧,把鑰匙給了嬸娘,這樣就算她們想動什麽東西也沒辦法做平了賬簿,還得收斂些。


    素淵要帶著女兒去聊城祭拜霍家,卻把素岑留在了金陵打理國公府事物,素岑自然是垂頭應了。素岑騎馬將素淵素池一直送到城門,一路上想說的話卻始終沒有出口,臨了的時候她摸著素池的腦袋:“你一向很少出遠門,好好照顧自己。聊城那邊濕熱,也不是我們這邊思想開闊,女子出門也要帶著麵紗或者鬥笠,千萬不可以一個人出去。”


    素池瞥了瞥嘴,說得好像你去過似的,她拽著素岑的袖子不鬆手,就那麽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素岑不自然地把她的手扒拉下來,不看她的眼睛:“還不快走,這麽多人等著了,小心父親生氣起來直接把你留在金陵。”


    素池卻不放手,梨渦淺淺:“大哥這麽不放心,不如親自看著我好了?”


    素岑仿佛被人一下子戳中了心事,尷尬地收迴了手,笑笑就打算掉馬迴城。素岑剛打馬磚頭,不到片刻就聽到素池的聲音在後麵吼:“爹爹說,要是想來就趕緊跟上,再耽擱時間就早些迴去吧!”素岑緊緊勒馬,看著素池無辜的笑臉氣的說不出話來,素池已經上了馬車掀起馬車的簾子,“大哥可不能生氣,,若是大哥如我一般在爹爹麵前鬧上一鬧,爹爹不答應也得答應。可是大哥板著一張臉,爹爹哪裏知道你想去還是不想去。不過爹爹也學壞了,分明早就讓我安排了大哥的物事,偏偏什麽也不說。”


    素岑這才想起來,素淵雖然要他留在金陵卻什麽事也不曾囑托,倒是他自己一番失落什麽都沒想到。車隊的前頭是素淵打馬走著,整個車隊其實隻有素池帶著侍女司扶坐車,其他的馬車上都是些東西,就連素淵本人也不愛坐車的。


    素池十分無聊,帶的話本子被並排而行的素岑從車窗上掠去,素岑大眼一撇,嘲笑道:“父親總誇你手不釋卷、學問廣博,你看你都看了些什麽書?再過一個月你就十一歲了,過了十二歲生辰你便可以議親了。”


    素池最不愛聽這話,給了素岑一個白眼:“大哥你還真別嚇我,我大抵是不用議親的。倒是你已經到了可以娶親的年齡,有時間多愁愁你自己吧!”


    素池本來隻是頂迴去的意思,卻沒想到被素岑聽出了端倪,“什麽叫你不用議親?是父親說的麽?還是旁的什麽人跟你亂說的?早告訴你不要和太子殿下私下來往,你偏偏為個謝彧就亂了分寸,讓我說你什麽好!”


    素池嫁給太子這件事情在金陵的人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除非陛下廢太子立豫王為儲君,這樣豫王妃也可以做素家的棋。隻是現在看來太子幾乎有地利人和,太子的根基越穩,素池的婚事便越不容動搖。素岑固然知道太子是個不錯的妹婿人選,但是素池若是可以不嫁入宮中最好不過了。奪嫡之事後果難料,素岑的婚事隻能像昔日的貴妃娘娘一般先拖著,等到塵埃落定再談婚娶,誰讓素淵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呢?這事不能賭。所以素池的婚事談得越遲,素淵才越放心,否則一旦素池嫁入東宮,素家就隻能被卷入這場風波。不過素姚已經嫁入豫王府,為了一碗水端平,素淵便常常暗示素池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些,為了將來有個迴旋的餘地。


    素池不想跟素岑談這件事,於是便開始扯話題:“大哥,不是說駙馬要和咱們同行的麽?怎麽也不見蹤影?”素池擔心事情出了變故,影響了伏南喬的計劃。要是伏修不去聊城,等素池明年迴來,說不定一切都不可挽迴了。


    素岑接過素池遞的水袋,說:“畢竟咱們是辦私事,用朝廷的儀仗總是不好,所以才分開走。”


    素池還是有些不明白,便問:“大哥,你日日在書房裏待著,你說陛下安排的會是什麽事啊?”


    “謝彧也日日在書房待著,你怎麽不問他啊?”素岑打開水袋喝了一口,差點被嗆到:“你竟然一路上都在喝酒?你才幾歲呀就喝酒?”


    素岑上一句本來是暗諷素池,素池說是因為在謝彧那裏上課所以成日都在蚌居,現在她不去族學,講武堂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居然去蚌居的時間比去素岑那裏還多,素岑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卻沒想到被素池的一壺酒就給打了岔。


    素池吐吐舌頭:“這一路山高水長多無趣,醉了睡一覺多好!”素池前世愛喝酒、愛飲料、也愛喝茶,唯獨不喜歡白水,可是行路途中煮茶哪裏有酒來得方便,於是她趁著打理行裝之便帶了不少好酒。


    “都是跟你那好老師學的壞毛病,不要再喝了,喝醉了頭疼,晚上冷若是吹了風就不好了。算了我坐到你車前麵跟你說話,你把簾子放下來免得吹風。”素岑從馬上一躍而下,坐到了馬夫的另一側,那馬夫有些懵便被素岑趕到後麵的車上了,素岑就這麽做了素池的馬夫。


    得了這麽一個好把式的馬夫,素池十分得意,卻學著素岑平日挖苦自己的語氣忍不住挖苦素岑:“也不知道我們身嬌體貴的公子會不會駕車?若是這馬車翻了,可得把馬車重罰才是。”


    素岑聽到“身嬌體貴”四個字幾乎一抖,於是把車趕得飛快,“大小姐,您可千萬坐好了!”車子飛馳而去,外麵的景色步步後退,素池的心也跟著歡快起來。


    後來有侍衛隱隱聽到兄妹之間的對話,隔得遠不怎麽真切:


    “阿池,你走的時候讓東榆給謝彧的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麽?”


    “他問蚌居之名的由來,紙上就一句話:沙入蚌中誰曾見,一朝成珠天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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