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村民臨近過年,殺豬宰羊的熱鬧場景。


    老朱似是想到了先前過往,眸光動容,恍惚間直勾勾盯著麵前李文忠的臉。


    也是見老朱半晌無言,眸中甚至還泛著幾分晶瑩靜靜注視著自己。


    李文忠一時尷尬,小聲開口道:“舅舅...”


    “嗯!”迴過神來的老朱深吸口氣,故作隨意說道:“咱還記得當年咱二姐,就是你娘剛嫁給你爹那天。”


    “那天晚上,新房都沒進,你娘就抱著一盆豬皮燉跑了迴來。”


    “那是咱第一次見葷腥,咱和幾個兄弟恨不得把裝豬皮燉的碗都給砸碎了,吞到肚子裏去。”


    “咱當時就靠著你娘的肩膀坐在家門口。”


    “咱問你娘說,‘二姐,明天我還想吃豬皮燉’。”


    “你娘聽後,起身就踹了咱一腳。”


    似是想到自家二姐當時的神情,老朱一個沒忍住,竟直接笑出了聲。


    隻不過這笑容之中卻帶著幾分苦味,眸中的晶瑩也是更甚。


    “後來!”


    “你娘把咱摟到懷裏,說隻要她有口吃的,就肯定餓不死咱。”


    “可惜啊,你娘也是個命苦的。”


    “咱後來才知道,那碗豬皮燉是她新婚當天的飯食。”


    “你娘至正十二年就走了,估摸著生前恐怕都沒吃過幾次葷腥。”


    “嗯.....”僵在馬背上的李文忠聞言,無意識般開口道:“娘死前也說想再吃一碗豬皮燉.....”


    聞聽此言,老朱思緒一下子迴到當年。


    被戰場殺伐錘打多年煉就得的鐵石心腸,此時也化為繞指柔的脆弱。


    想到二姐,想到大哥,想到吃不飽飯餓死的爹娘。


    此時的老朱卻如一個孩童般,低著頭坐在馬背上,幾滴淚水似在嘲笑洪武大帝的脆弱般,劈啪砸在馬背上,眼睜睜看著碎成幾瓣兒。


    見此情形,馬皇後緩勒韁繩,走到老朱一側。


    用手撫摸著老朱那佝僂的後背,溫聲安慰道:


    “重八,現在百姓日子好多了。”


    “過年都能殺一頭豬,這比你們當年要好上太多......”


    “是啊!”


    聽到馬皇後的話,老朱瞬間收斂情緒,抬眸衝馬皇後笑著迴道:


    “現如今百姓日子好就成。”


    “過年能吃上肉,就是天大的好事。”


    語罷,老朱輕勒韁繩便要朝遠處走去。


    可也是此時,突聽得一聲淒慘嚎叫。


    原本被村民按在板子上,五花大綁的肥豬此時竟如發狂一般。


    背上扛著板子,脖子上還插著那把短刀,可卻很是蠻橫接連撞翻了好幾名村民,直愣愣朝老朱一行衝了過來。


    也就在野豬衝到跟前的瞬間,卻見李文忠調轉馬頭,繞到肥豬一側。


    隨即雙腳踩於馬背,騰空躍起。


    下一秒。


    李文忠整個身子重重落在肥豬背著的那塊木板之上。


    伴隨著李文忠雙腿猛的發力,那肥豬竟如失力一般,四肢直挺挺跪在地麵。


    還不等肥豬再次掙紮。


    卻見李文忠彎下身子,右手握住肥豬脖子上的長刀,直直送了進去。


    “嗷~”


    肥豬發出慘叫的同時,愈發劇烈掙紮了起來。


    可李文忠卻單手按住木板,將那肥豬牢牢壓製在地上。


    另一隻手緊握刀柄,左右轉動。


    一時間。


    赤紅鮮血順著長刀噴湧而出,傾瀉在地上,染出一片黑紅。


    許是看到四五人都壓不住的肥豬,被李文忠一人按住,輕鬆斬殺。


    身後那些村民呆呆的望著李文忠,竟無一人打算上前。


    而此時看到白白散在地上,此時還蒸騰著熱氣的黑血。


    老朱很是惋惜的衝那些村民喊道:


    “還愣著幹啥,趕快拿盆過來接血啊!”


    “這好東西留在地上不是白瞎了!”


    聞言,三五名孩童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抱著木盆朝這邊跑來。


    緊接著一名白發老者拄著拐杖,笑盈盈走到李文忠身旁。


    “小夥子好俊的功夫啊!”


    那老者雙眼放光,仔細打量著李文忠的身材。


    當與李文忠四目相對之時,那老者卻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衝老朱一行笑著說道:


    “幾位若是趕路不急,咱村子剛好殺豬,不如吃完飯再走?”


    “哦?”


    聽到這個,老朱頓時來了興致。


    大明百姓的日子都這麽好了?


    都舍得用豬肉來招待路過的客人?


    “好啊,要是老哥舍得,咱們便留下來飽一飽口福。”


    “好說好說!”


    長者說著,很是熱情的將老朱一行領到一處院中坐下。


    隻不過讓李文忠有些不自在的是,從一開始那老漢就一直盯著自己看。


    哪怕是剛剛帶路的時候,他也時不時迴頭看自己一眼,然後笑笑繼續帶路。


    生怕這老者有什麽歹意,李文忠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間。


    倘若真有意外,他便能立時抽出腰間的短刀,好護在老朱、馬皇後跟前。


    “幾位這是趕著迴家?”


    “臨近年關了,這時候才迴可是有些晚了!”


    老者拿出自家釀的土酒給老朱幾人倒上,繼續道:


    “若是家裏沒什麽人,不如年節便在咱村子裏住下,等年後再走?”


    “多謝老哥了!”


    對於老者這格外的熱情,老朱不由的謹慎了起來。


    倒是沒有喝酒,老朱坐在對麵,笑著迴道:


    “家裏兒子們還等著呢,待用過飯菜便動身!”


    “嗯..... ”


    聽到這話,原本熱情洋溢的老者,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幾乎同一瞬間,李文忠、徐達、馮勝幾人見狀也驟然嚴肅了起來。


    畢竟毒殺旅人,劫取錢財的事,他們沒少聽說。


    甚至鄧愈先前就是幹這種勾當的。


    此時他們也隻當眼前這老漢是覬覦他們的財物。


    也就在幾人格外謹慎,近乎準備好下一秒動手解決麵前這老漢時。


    卻見那老者將麵前的土酒一飲而盡,開門見山道:


    “大兄弟,俺想跟你談一門婚事,成不?”


    “嗯?”


    就在老朱疑惑之際,老漢看了眼旁邊坐著的李文忠,隨即繼續道:


    “村裏那些青壯娃娃要麽從軍,要麽進城去了。”


    “你看這都年關了,也沒幾個人迴來。 ”


    “要不然剛才也不能一頭豕(豬)都按不住。”


    “這小夥子有一把子力氣,要是能留在俺們村,村裏未出嫁的姑娘家隨便他挑!”


    此話一出。


    原本還甚是緊張的徐達、湯和等人當即笑出了聲。


    他們想過老漢不懷好意,他們也想過老者是打算劫財殺人。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老漢竟然是要給李文忠說親。


    “保兒,不然你就留在這村裏,給人當個女婿如何?”


    “是啊,村裏姑娘隨便你挑,這好事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麵對徐達、湯和等人的調侃,李文忠麵色尷尬,忙衝那老漢說道:


    “老叔,我家兒子都快娶親了,如何還能給你們村當上門女婿!”


    “啊?”長者目光詫異,再次細細打量李文忠後,這才開口道:“看著倒是不像!”


    “你今年也不過二十五六吧。”


    “再過兩年都四十了!”


    那老者似是還不相信,忙轉頭看向老朱等人。


    當看到老朱笑著點頭,老者這才信了幾分。


    “你這後生倒是生養的極好,相貌俊俏,也顯年輕,就是稍微黑了點。”


    “不然老漢還真以為你是個帶小夥子呢!”


    李文忠聞言,很是尷尬的笑了笑,倒是沒有迴答。


    可說呢!


    當年他就是因為長相太過清秀,初入軍陣的時候,就被徐達、常遇春等許多將帥瞧不上。


    元軍將士對他甚是輕視不算。


    張士誠、陳友諒等人也都隻當他李文忠是個繡花枕頭。


    當時他還因長相太過俊美心生懊惱,不過馬皇後曾以蘭陵王為例,勸說過他。


    後來他李文忠便利用張士誠、陳友諒以貌取人,對他輕視的痛點,狠狠給了那些敵軍一記響亮的耳光。


    “老哥。”


    確認那長者確無歹意後,老朱將碗中土酒一飲而盡後,笑著問道:


    “這都到年關了,村裏的娃娃們還沒迴來?”


    “咋迴來啊!”


    “一半青壯半年前隨太子殿下親征北元,自此就沒迴來過。”


    “還有一些聽說鳳陽三司給的工錢高,也是半年前就去了。”


    “至於剩下的,聽說京城活計多,早早就過去了。”


    “你瞅瞅,若不是還有我們這些老骨頭,村子裏的地都快荒了!”


    聽老者說完,老朱微皺,目光越過半人高的土牆朝曠野望去。


    冬苗雖已種下了,可卻是極為稀疏的一抹綠色。


    而村落之中,目之所及。


    多半是些年老之人,要麽就是些婦女、孩童。


    僅有的幾名青壯年,此時忙忙碌碌,奔走於各家各戶,顯然是人手不太夠用。


    “嗯.....”


    “若是田地都荒了,那這朝廷還真不咋樣!”


    “放你娘的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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