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節,此番前來,不隻是為了訴說報恩吧!”


    “是.....是....”


    塗節此次前來,拜見朱標。


    為的便是將胡惟庸種種不堪,盡數稟告給朱標。


    可望著一臉正氣、光明磊落的太子朱標。


    塗節卻怎麽也說不出改弦更張的話來。


    還真不是他對胡惟庸忠心耿耿。


    相反。


    胡惟庸對他用罷即棄的態度,早就讓塗節心中不滿。


    他恨不得現在就看到胡惟庸被淩遲處死。


    隻不過在塗節看來,似朱標這樣的正人君子,定然不會喜歡善變背叛之人。


    簡單思量過後,塗節忙改口道: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那五萬石糧餉?微臣以為,那五萬石糧餉的價格或許有些不對......”


    塗節說話的同時,很是小心的瞥了眼麵前的朱標。


    若朱標對他彈劾胡惟庸有一絲不滿,他便立即閉嘴。


    可讓塗節沒想到的是。


    聽到他說五萬石糧餉的價格有問題時,朱標竟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塗節,價格的話或許會高些。”


    “畢竟孤是臨時下令,命胡惟庸緊急籌措這五萬擔糧餉,運往北平。”


    “與我大軍安危相比,價格高上一些,倒也不關緊要。”


    “可....可是殿下.....”


    “無妨,胡惟庸任職丞相期間,也算中正體國。縱然這五萬石糧餉的價格有些差錯,那可應該是地方官員的問題,和胡惟庸這個丞相並無瓜葛!”


    聽朱標說完,塗節心頭一震,此時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竟是出自朱標之口。


    在塗節看來。


    朱標聽到胡惟庸的錯處應該會十分激動,甚至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給胡惟庸致命一擊才對。


    要知道,胡惟庸可是一直憋著勁兒要跟朱標鬥法。


    常茂殺的那名歌姬,也是胡惟庸派他去找的。


    胡惟庸如此。


    為的便是削弱朱標的太子威儀,從朱標、從皇室手中獲得更大的相權。


    而且塗節不認為,以朱標的才智看不清楚這點。


    可眼下聽到胡惟庸的錯處,朱標非但毫不在意。


    反而還將一切罪責都歸結到地方官員的頭上,甚至還親自為胡惟庸開脫。


    塗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朱標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隻不過看著跪在地上,雙眼空洞,滿臉詫異的塗節。


    朱標心中不由冷笑一聲。


    朱標又怎會不知道塗節今日前來,是打算背叛胡惟庸。


    可區區五萬石糧餉的問題,還不足以成為他塗節的投名狀。


    說白了,五萬石糧餉的問題,朱標一早就知道。


    而且錦衣衛早就把此案的所有人證、物證都收集完畢了。


    塗節說出的這條罪名,或許對除掉胡惟庸有些幫助。


    可朱標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胡惟庸一人。


    朱標和老朱,是要借胡惟庸的罪名,徹底廢除傳承千年的宰相製度。


    也是因此,塗節僅有的價值。


    隻有等到朝廷處置胡惟庸時,以胡惟庸義子的身份,告發胡惟庸種種不法。


    這樣朝廷動手時,才名正言順。


    廢除丞相製的時候,才無人進言勸阻。


    至於塗節想背叛胡惟庸,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可惜.....


    他和胡惟庸的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


    “塗節,斷指的傷口如何了?”


    “啊?”


    聽到朱標竟關心自己的傷勢,塗節微微一愣,隨即連忙開口道:“已經包紮,並無大礙了。”


    “嗯,燕王方才為你仗義執言時,有句話說的很好。”


    “九指看似恥辱,可九指中丞卻是我大明的至高榮耀。”


    “塗節,此間道理,你要細細體會。”


    見朱標語氣溫和,似師長般諄諄善誘。


    塗節心頭感激,一時間竟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殿下,臣.....臣.....”


    “蘭台(禦史台)監察百官,為聖諫言。你身為禦史中丞,雖斷一指,正是直諫之榮耀。塗節,孤等著九指中丞的美名傳揚天下!”


    話音落下,塗節心頭感激,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眼前朱標對他溫聲寬慰的場景。


    不正是古代明君賢臣,君臣相知那千古傳頌的佳話嗎?


    若他早知道朱標對他竟如此器重,他又怎麽可能聽命於胡惟庸,甘願給胡惟庸充當炮灰?


    “殿下大恩,臣沒齒難忘....”


    心頭感激之下,塗節怎麽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此時將腦袋緊緊抵在地上,淚水肆意落下的同時,聲音嗚咽,身體也跟著抽搐了幾下。


    見他如此,朱標微微點頭便帶著朱棣朝樓下走去。


    隻不過等朱標剛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塗節那帶著哭腔的振奮喊聲。


    “為報殿下大恩,臣塗節雖九死無悔。”


    “殿下斷臣一指,臣定引以為傲,恪盡職守,為我大明~”


    在塗節聲聲高唿中,朱標緩步下樓。


    說到底,塗節和胡惟庸還是有些不同....


    等朱標走出茶樓,發現前方不遠處正聚集著不少百姓。


    “殿下,有人當街縱馬,使一名百姓當場喪命。”


    “交給兵馬司處置。”


    朱標隨意說完,轉身便要朝魏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可也是此時,毛驤湊到朱標跟前,繼續說道:


    “縱馬者,乃胡惟庸之子,胡成啟!”


    “哦?”


    就在朱標轉身的瞬間,不遠處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放肆喊聲:


    “都滾開!我爹是丞相!都給爺滾開!”


    聞言,朱標微微挑眉。


    ‘我爹是丞相’,這話怎麽聽怎麽熟悉。


    不過也是巧了。


    他爹是丞相,自己老爹還是洪武皇帝呢。


    “押入昭獄,明日處斬!”


    “是!”


    聽到朱標下令,毛驤帶著幾名錦衣衛便朝胡成啟走去。


    隻不過看到毛驤幾人,胡成啟以為他們是兵馬司的人,當即怒聲喊道:


    “本公子奉家父之命出城辦事。”


    “耽誤了我爹的差事,你們擔當的起嗎!”


    沒有理會胡成啟的放肆胡言。


    毛驤拿起刀鞘,重重砸在胡成啟肩頭。


    那胡成啟也沒想到毛驤竟然真敢動手,一時吃痛,竟直接半跪到了地上。


    可饒是如此,胡成啟依舊放肆喊道:


    “我爹是丞相,你們敢抓我!”


    看著胡成啟那一臉桀驁的模樣,毛驤當即冷笑道:


    “天子腳下,皇城之中,當街縱馬,傷人性命。”


    “胡公子,難道你不知昨日龍州侯怒殺歌姬,險些被太子斬首。”


    “今日你傷百姓性命,豈能脫罪?”


    “這....”


    被毛驤這麽一說,胡成啟也不由擔憂了起來。


    與此同時。


    聽到毛驤這話,圍觀百姓竟瞬間爆發出陣陣歡唿之聲。


    畢竟在他們看來,丞相之子傷人性命,安然無恙才是常態。


    可如今見胡成啟也要被國法繩之。


    眾人心中自然是說不出的痛快。


    畢竟國法治高官,這種場景曆來隻存在於小說話本之中。


    如今親眼得見,眾人自然為之振奮。


    隻不過見周圍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有幸災樂禍,甚至還帶著不少嘲諷。


    素日囂張跋扈的胡成啟也不管其他,當即衝周遭百姓怒聲吼道:


    “你們笑什麽!我爹是丞相,殺你們不是易如反掌!”


    “讓本公子看看,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笑!”


    此話一出,周圍百姓紛紛退後了幾步。


    也是見此情形,胡成啟心中得意,看向毛驤愈發不屑說道: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信不信明日我讓我爹砸了你們的兵馬司!”


    “胡公子說笑了,下官並非五城兵馬司的人。”


    “那你是何人!”


    “在下毛驤,錦衣衛指揮使!”


    此話一出,胡成啟臉色驟變,雙腿竟也有些發軟。


    雖然他在朝中無官無職,可錦衣衛的名號他也是聽說過的。


    永嘉侯朱亮祖,府上數十名府兵,均是死於錦衣衛之手。


    更重要的是。


    錦衣衛直接聽命於皇帝、太子,六部、中書都沒有資格管轄錦衣衛。


    也是見胡成啟麵色慘白,很是虛弱的站在原地,再說不出半句狂妄之語。


    毛驤將頭轉向朱標。


    見朱標微微點頭後。


    毛驤清了清嗓子,衝周圍百姓朗聲說道:


    “太子有令,胡成啟縱馬殺人,明日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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