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李恪被綁架後的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灑在城牆上,整個長安城還沒有完全蘇醒,城門也尚未打開。


    一個身披皮甲,身高九尺的身影,駕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來到了長安城東處的春明門。


    雖然他臉上一臉和氣,但是那一身兇悍的氣息,讓守城的將士頓時也有些招架不住。


    加上長安城外,還有許多難民沒有全部離去。


    三個士兵在一個守城頭目的帶領下,舉著長槍,謹慎的來到馬車前,開始做例長的詢問,問他為什麽進城,進城之後所為何事。


    好在這人雖然外表粗獷,但態度異常的和善、配合。


    他從懷裏拿出一塊屬於蜀王府的令牌,朝著守城的將士解釋道。


    “俺是蜀王李恪的貼身護衛,小二,這是俺的令牌,放心,俺不是什麽歹人。”


    原來,來人正是,受李恪之命,護送馬周前往藍田的貼身護衛小二。


    昨天夜晚,拗不過李恪命令的小二,無奈之下隻好奉命前去護送馬周。


    但他天性率真、執著,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認死理。


    誰對他好,他就會拚命的對誰好。


    再加上他的母親,對他耳提麵命,讓他一定要保護好李恪。


    所以,擔心李恪安全的小二,一晚上都沒有睡覺,天還沒亮,就駕著李恪的馬車趕迴了長安城來。


    聽到小二的解釋,守城的將士們也是鬆了一大口氣,原來這位九尺高的壯漢是蜀王府的人。


    虛驚一場...


    如今蜀王李恪在長安城中,因為賑災有力,挽救了許多人的性命,加上平息糧價,已然有了很高的聲望。


    加上現在城門開啟的時間也到了,他們立刻行了一禮,放小二及他的馬車進入了長安城。


    小二駕著馬車,行駛在長安城的街道上。


    看著街道上,居民們開始忙碌起來。小販們也擺出攤位,雖說跟以前還有些差距,但離恢複繁華已經不遠了。


    從昨晚到現在,小二都沒顧上吃飯,聞著長安城大街小巷,香味十足的早餐,肚子也有些餓。


    隻是一想到李恪,他就強行轉過頭,大手一揮,加了一馬鞭,懷著急切的心情,朝著蜀王府趕去。


    辰時,也就是上午八點左右。


    蜀王府中,前院中的一個小院子,李恪將小二及其小二的娘親,就安置在這個院子中。


    小二的娘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關中人,有著關中女人特有的堅毅和豪爽。


    她穿著樸素,頭上戴著一頂精致的小帽子,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平時看到蜀王府中的那些人,都是一臉的和藹可親,對誰都是一副笑臉。


    隻是今天,她卻罕見的發了脾氣,也不是對誰,而是對著他的兒子,小二。


    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根藤條,對著跪在地上的小二就是一頓抽。


    “小二啊...你是不是沒長心呐...娘都怎麽跟你說的...千叮囑萬囑咐,說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寸步不離的保護殿下,殿下身邊能沒有人嗎?我打死你個榆木腦袋。”


    說話間,粗壯的棒子,就打在小二的背上。


    麵對老娘,小二也不敢還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任憑母親抽打。


    隻是明顯感覺有些委屈的他,看著一邊抽打他,一邊輕輕抽泣的母親說道。


    “阿娘,當時俺不答應的,可是東家非要我去,你不是叫我聽東家的命令,俺實在是沒法子了。”


    一看小二還敢頂嘴,小二娘頓時氣衝腦門,舉起藤條就要狠狠的再將小二抽一頓。


    然而,就在她抬起鞭子,準備抽向小二之時,屋外快速地走進一道比起小二還要魁梧的身影。


    他一把抓住小二娘親手上的藤條,醇厚的嗓音頓時在屋子裏響起。


    “夫人,小二說的對,這件事確實怪不了他,他隻是奉命辦事而已。”


    “可是...將軍...小二他...”


    說話間,小二娘親臉上淚珠滾滾,她看著裴行儼的眼睛說道。


    “殿下,於大難之中,救下我們母子,讓我們吃飽穿暖不說,還在王府之中,給我們母子倆安下家來,小二他不思報恩,還把殿下給弄丟了,他...他...”


    說到這裏,小二娘親一時氣急,差點暈厥過去...


    好在裴行儼眼疾手快,這才把小二娘親扶著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婦人,還不忘抓著裴行儼的手,喃喃道。


    “將軍,你可一定要將殿下找迴來啊,殿下心地善良,一定不會有事的...”


    裴行儼聞言後,拍拍了婦人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


    然後對著小二娘親道:“夫人,現在這件事涉及到蜀王的安全問題,情況緊急,我還有些事需要詳細的問問小二,所以...”


    還沒等裴行儼說完,婦人便點頭道:“我明白,將軍,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話間,就準備站起身來,隻是下一刻,就被裴行儉按了下去。


    婦人抬起頭,不解的看著裴行儉,卻聽到裴行儉道。


    “夫人不必多慮,說不定,王爺隻是迴宮中留宿一夜,我將小二帶著,找到了殿下,他還要負責保護殿下呢!”


    說話間,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二,眼神狠狠一瞪,語氣中帶著嚴厲的語氣。


    “還不穿好衣服,準備去找殿下。”


    對於教他錘法的裴行儼,也是小二在這個世界上第二怕的人。


    小二聞言之後,立馬聽話的穿起了脫下來的皮甲。


    小聲安慰了幾句婦人之後,裴行儼就帶著小二,快步離開了小院。


    來到馬廊,牽出幾匹好馬,還不等裴行儼等人騎上馬,李恪的貼身侍女湘荷,就紅著眼睛,小跑了過來。


    在看到裴行儼的那一刻,湘荷再也繃不住了。


    偌大的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她哭咽著說道。


    “裴師傅,剛才奴婢拿著蜀王府的令牌,去宮裏打聽清楚了,殿下昨夜並未入宮。”


    聽到湘荷的話,裴行儼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僥幸,他淡淡的迴了一句:“我知道了。”


    說著就翻身上馬,帶著幾個護衛和小二,準備去查找線索。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他又勒停馬匹,對著湘荷說道。


    “這件事你跟楊妃老實說了嗎?事關蜀王安危,這件事沒有隱瞞的必要,而且光靠我們蜀王府的力量,怕是不能快速的找他蜀王,還是得借助朝廷的力量。”


    聽到裴行儼的話,湘荷顧不上哭泣,立馬點頭道。


    “我明白,這件事我已經跟楊妃說了,我離開的時候,她已經去尋求聖人的幫助了。”


    裴行儼沉吟片刻後,說道:“那就好,隻要聖人知道了,事情可能會好辦一些。但是...”


    說到這裏,裴行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我們也不能把全部希望放在聖人和朝廷的身上,我們自己也得努力尋找。”


    說完這句話,他便策馬離去,帶著小二和幾個王府護衛,朝著長安城西市奔去。


    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盡快找到李恪的線索,這樣,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所有人都對裴行儼最後一句話,都有些不解。


    還是心思單純的落後一個位子的小二,懵懂的問道。


    “裴師傅,為什麽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聖人的身上,當今聖人,不是東家的父親嗎?”


    裴行儼聞言,略感沉重的歎息一聲,道:“東家雖為聖人的兒子,但聖人也不隻一個兒子。再則,現在的聖人雖然英明神武,但畢竟身為帝皇,做事也隻會以國事為重,想必給予我們的幫助也極其有限。所以,我們先看看,實在不行,也隻能兵行險招了。”


    小二聽完這些話,有些似懂非懂。


    但還是目光堅定地說道。


    “不管,如何,俺都要尋到東家,俺答應過楊妃娘娘,一定要誓死保護東家。”


    裴行儼聞言,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朝著目的地策馬疾馳。


    早朝過後,太極宮東宮大殿之中,已然一片忙碌。


    寬敞明亮的大殿內,一群黃門侍郎忙忙碌碌地寫寫算算,中書省的許多官員們也坐在一間大殿之中忙碌。


    最近,雖然蝗災已經開始慢慢度過,但要處理的事物,還有一大堆。


    不時就有篩選出來的奏疏和手抄,遞出去交給那些中書省的大佬。


    而在這一片忙碌中,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大殿的大門口,一位內侍正神色焦急的偷眼望向大殿的一角。


    那裏,正是李世民辦公的地方...


    作為一個勤政的皇帝,李世民也是忙得昏天暗地。


    他每天都要批閱上百封奏疏,偶爾還會下一道手詔,讓坐在他身前不遠處的秉筆女官快速的記錄下來。


    然後送到下麵的中書、門下、尚書省,三省商議。


    然後再分發各地實施。


    就在他批寫其中一本奏疏的時候,李世民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拿起那本由房玄齡書寫的奏疏,說起了話來。


    與其說是在說話,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嘿,還是恪兒這小家夥,有主意,小小年紀,在短短七八天的時間內,就將長安的物價降了下來不說,現在更是將江南的糧食騙來了一船又一船。


    “現在,玄齡竟然又開始擔心起長安的糧價,下降的是否太快,擔心起穀賤傷民來...”


    李世民苦笑的搖了搖頭,覺得現在的長安怎麽會擔心糧食過多呢?


    現在的大唐,有些地方,可也是缺少軍糧的。


    想著,他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麵前。


    這是一張工部精心繪製的大唐疆域圖。


    上麵密密麻麻的畫滿了一州一郡。


    大唐所有的疆域,更是被標注得清清楚楚,甚至連梁師都所在的朔方幾州,都被列入其中。


    很顯然,李世民早已經將這片土地,當成了大唐的領土。


    就在李世民忘我地端詳地圖的時候。


    正在一旁的王德,終於是看到了門口,那位神色焦急的內侍。


    身為宮中的力士總管,察言觀色,是一種必備的生存技能。他一眼就看到這個力士是有急事找李世民。


    隻是李世民在辦公的時候,一般最煩有人打擾。


    王德想著看看什麽事,如果不是什麽急事,就將他隨意的打發了。


    隻是等他來到門口,還沒來得及訓斥,那個內侍便一股腦的將楊妃找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最後強調,要不是他攔著,這會楊妃娘娘已經衝進了東宮裏...


    王德在聽完這個內侍的述說後,也知道事情緊急,來不及多想,快速的來到大殿內,跪伏在地,語速極快的陳述起李恪失蹤的事情來。


    不要看他語句平穩,可他趴在地上的雙手,其實依舊在微微顫抖著。


    這事涉及皇子,本就是一個禁忌,哪怕是一般的皇子,這也算是挑釁皇家尊嚴。


    尤其蜀王李恪,還是一位剛剛立下大功不久的皇子。


    果然,下一刻,李世民便震怒不已,他一腳踹翻玉案,憤怒的說道。


    “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有人綁架皇子,被人傳出去之後,朝廷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李世民殺氣騰騰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德,大聲道。


    “還跪著幹什麽,快去將刑部尚書,左右侍郎,大理寺卿還有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全部喊來,速度要快。”


    王德,聽到李世民的吩咐之後,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顧不得頭上的冷汗,快速跑著去傳手詔。


    之後,很快這些人便被傳喚而來。


    隻是,也不知道是談了什麽,最後也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尋找李恪。


    而是由大理寺卿兩位少卿,被迫接下了尋找李恪的任務。


    規定他們在十日之內,尋找迴李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而就在裴行儼在西市之中查詢線索的時候。


    李恪的另一個貼身侍女漓紡,就留在宮中打聽消息,她也很快便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了裴行儼。


    在得知李世民隻派了大理寺卿,這個機構來尋找李恪的時候,裴行儼也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聲。


    一般而言,凡遇重大案件,唐製由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侍郎會同禦史中丞會審,稱三司會審。


    隻是沒有想到,兒子都失蹤了,李世民竟然這麽沉得住氣...


    本來還想著盡量不使出這麽敏感的底牌,但是現在看來也不行了。


    自己的徒弟,果然還得靠自己護著。


    想到這裏,裴行儼也不愧是當過國公,大將軍的人。


    他不再猶豫,迅速的將蜀王府所有的護衛,召集在一起,在手把手教他們打了一個古怪節奏的鼓點後。


    便讓他們一個找一個小鼓,或者樂器,沿著長安所有的坊市,敲打一遍。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嚴格的照著裴行儼的吩咐去辦了。


    很快,長安城就出現了這樣古怪的一幕:一群身著蜀王府護衛服飾的壯漢,手持小鼓或樂器,邊走邊敲。


    從西坊敲到東坊,又從南坊敲到北坊,引得無數路人的圍觀和議論。


    而在一個華麗無比的平康坊,也就是青樓內,一個長相富貴的中年男子,聽到這個暗號之後,手中的美酒都掉落在地都尚且不知,一時呆在那裏。


    一個賭坊中,一個滿臉兇悍的賭徒,在聽到這個聲音後,也是忘了出牌,一下子就將所有的籌碼輸了一個精光,但他卻不以為意,眼眶卻不知不覺的濕潤了。


    與他們一樣,在聽到這個暗號之後,長安城之中,發生了很多類似的場景。


    大業十三年,裴仁基奉聖命,率軍討伐瓦崗寨起義,裴行儼跟隨父親一同前往。


    但是,誰也不知道,討伐平叛的那段時間,萬人敵,裴行儼,為了有效的征集情報,招收軍中和江湖中的奇人異士,組建了一支特種隊伍。


    彼時的左右驍騎衛,已經被楊廣解散,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聽,或者說紀念這支隊伍,裴行儉將這個特殊組織稱為驍騎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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