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小刀劃過氣管,鮮血像一道細小的噴泉一樣,噴湧了出來。


    懷裏的人影發出了急促且細微的悶哼聲。


    咽喉處的疼痛,以及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不假思考的迅速地用一隻手按住傷口,試圖止住流血。


    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猛地抓向李恪捂住他嘴巴的手,試圖掰開它,向大殿中的同夥唿救。


    但今晚的風格外的大,完美的助力了李恪。


    再加上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完全蓋過了他的聲音。


    為了阻止這個人的掙脫,李恪兩隻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他手上和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許多的鮮血。


    這細膩、粘稠、滑潤的觸感,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但盡管如此,他依然沒敢鬆手。


    他不敢賭。


    萬一這個人掙脫了,失去性命的,就很有可能是他。


    這是李恪兩世以來第一次殺人。


    以前他都是在影視劇中看到別人殺人。


    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真正的體會過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殘酷。


    但是,現在,他深刻的感受到了。


    懷裏的身影,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


    到了最後,徹底的不再動彈。


    李恪知道,他已經死了...


    他喘著粗氣,抱著這個已經死去的那個男人。


    他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腦海裏一片空白。


    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正在變冰的屍體。


    對於李恪來說,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些心理衝擊。


    “達楞,那個姓崔的不是花了大價錢,讓我們直接宰了他嗎?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的抓他,現在還準備帶迴草原,是不是太麻煩了一些?”


    “嗬嗬...你懂什麽,現在我們接連吃了兩場敗仗,不少的部落都脫離了我們,而且很多部落都在觀望,聽說就連突利小可汗,都想降唐了。”


    “這個我倒是也有聽說,可是這跟我們綁架的兩腳羊,有什麽關係。”


    “都叫你平時少跟著特穆爾這個隻知道打打殺殺的家夥,從這個蜀王從表現來看,他應該是大唐皇帝,最厲害的兒子,隻要我們綁住了他,肯定就能讓大唐皇帝投鼠忌器...”


    黑暗中,因為殺人,從而陷入到極度恐懼糾結的李恪。


    被這突然而來的對話,驚醒了過來。


    他一邊鄙夷自己剛才怯懦的表現,一邊凝神聚氣應對接下來的任何變故。


    從他們的對話中,李恪很容易就推測出幕後的主使,乃是博陵崔氏的崔挹。


    而動手的,就是一直逗留在長安的突厥訪問使團。


    如果李恪沒猜錯的話,他們口中的大東家,指的就是奧敦格日樂,二東家指的就是卓力格圖。


    隻是李恪怎麽也不太理解,為什麽這個崔挹會這麽恨他。


    就在李恪準備將手上的屍體,放倒在地的時候。


    大殿那邊再次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


    “特穆爾,那隻兩腳羊醒了沒有,沒有醒的話,趕緊出來,二東家馬上就要迴來了,不然等下有你受的。”


    突如其來的對話,讓李恪的精神頓時緊繃了起來。


    也讓李恪同時明白過來,自己現在的處境還很危險,可不能像剛才那樣精神恍惚。


    不然,這樣很容易害死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直保持站立姿態的屍體,放到在地。


    將他身上的彎刀取了下來,插到了自己的腰間。


    隻可惜,這人身上的弓箭和彎弓沒有帶在身上。


    不然自己完全可以躲在黑暗中,先行陰死一、兩個...


    收拾好武器,李恪利用牆壁隱藏好身形,從一處破損的縫隙,觀察外麵的情況。


    這時的他才親眼看到,主殿中坐著三個身穿皮襖的突厥男子。


    他們正一邊喝酒一邊互相交流,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特有的堅毅和冷酷。


    這讓李恪心中一緊,他知道,這些人並不是普通的護衛,而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突厥戰士。


    盡管自己學習了一年多的武藝,李恪也並不知道自己能否正麵戰勝他們。


    但他明白,如果被他們發現自己殺了他們的同伴,惱羞成怒之下,自己就算不死,估計也討不了好。


    想到這裏,他大腦中的腦力風暴,便瘋狂的旋轉。


    不一會的工夫,一個不太成熟的計劃,在他腦中快速成型。


    沒有多餘思考的時間,李恪很快就開始實施起來。


    他首先將自己的最外麵的衣服,給脫了下來。


    再將還沒有徹底僵硬的突厥人,屍體上的衣服,也扒拉了下來,強忍著一股酸臭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給屍體穿上自己的外衣,偽裝成自己的樣子,放倒在一團幹草上。


    遮住他的暴露身份的鞋子,帶上他的帽子。


    李恪很快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突厥人。


    而就在他剛剛弄好這一切的時候,剛才朝著這個叫“特穆爾”的人,喊話的那個漢子,又從那邊喊道。


    “特穆爾,你到底在做什麽,快點滾出來,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動手把你揪出來了。”


    說話間,出聲的人影,從篝火邊站了起來,朝著李恪所在的側殿,慢慢走了過去。


    李恪聞言,強製穩定心神,背對著主殿的方向,默默的蹲了下來,右手抽出彎刀,將刀刃藏在了陰影之中...


    從外麵的視角來看,就像是特穆爾蹲在地上,在默默搜索著李恪身上的財物一樣。


    等到突厥壯漢來到側殿,距離李恪大概一丈的距離。


    壯漢皺著眉頭,看著蹲在地上的夥伴,疑惑的說道。


    “特穆爾,你到底在幹啥,在這裏神神秘秘的,不會是看上這個長的像女人一樣的蜀王了吧?”


    背對著他的李恪,菊花一緊,差點就沒有繃住,就準備起身跟他硬剛起來...


    他強忍著心目中的怒氣,不為絲毫所動的伸出一隻手來。


    身後的壯漢見狀,順著目光看向李恪的手掌。


    隻見那隻灰撲撲,被李恪特意弄髒的手掌中。


    出現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正在黑暗主殿微弱的光芒下,折射著絢麗的光芒...


    “嘶嘶...”


    壯漢倒吸一口涼氣,“娘咧,特穆爾,還真被找到了寶貝!”


    隻是見到李恪這個明顯是要將珍珠送給他的動作,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壓低聲音,疑惑道:“特穆爾,你這是將它贈送給我?”


    下一刻,蹲在地上的身影,微微點了點頭。


    壯漢見到李恪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被重大的利益衝昏頭腦的他,根本也沒有發現李恪此時那小小的手掌。


    他毫無防備的上前站在李恪的身邊,接著蹲下了身子。


    眼睛骨碌碌的盯著珍珠,一隻手已經伸了過去。


    完全沒看到,就在他一隻手拿了珍珠,湊在眼前觀望的時候。


    黑暗中,一道亮光,已經朝著他快速的襲來。


    李恪手拿彎刀,用力的一捅,直接將彎刀紮在了他的腹部。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他的嘴裏喊出,迴蕩在空曠的殘破廟宇中。


    壯漢受到李恪的這一刀後,身體因為受痛,已經不知覺的仰麵倒去。


    而李恪,並沒有趁機後撤,而是閃身準備將他壓倒身下,想要結果了他。


    隻是,很可惜,因為傷的不是致命的部位。


    在吃痛的刺激下,李恪被他一腳掀翻在地。


    而這一腳,顯然是壯漢的搏命之力。


    直接將李恪踹半丈多距離,直接撞在了後麵的牆壁上。


    讓李恪原本就有傷的後腦勺,再次撞擊在牆壁上。


    痛得李恪頭腦一陣陣發黑。


    “這兩個人,怎麽都去了那麽久...”


    \"難道是,昨日的那些女子,還沒有滿足他們倆,還想著在這兩腳羊上發泄一番...\"


    另一人道:“這兩腳羊,畢竟是一位親王,你說會不會,真的又給他們找到了寶貝...”


    破廟主殿中,僅剩的兩名突厥人,還在那裏閑聊。


    在意識到兩位夥伴去的時間太久了之後,便打趣起來。


    “啊...”這突然發出的慘烈叫聲,自側殿那邊傳了過來,淒涼而沙啞,兩人一個激靈,一人抄起放在側麵的弓箭,搭弓上弦,瞄準了側殿入口。


    一人抽出彎刀,小心朝著側殿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隻是那人才走進去,便很快就走了出來,隻是他的走出來的樣子,異常的怪異...


    而主持綁架的卓力格圖,在外麵顯然也是聽到了這道慘叫聲。


    他急匆匆的從外麵手持彎刀衝了進來。


    看到,隻剩下一名手持弓箭的手下,他暴怒的厲聲吼道。


    “怎麽迴事?”


    隻是不等唯一的手下迴答他,他就看見自己的另一名手下,就被人推著走了出來,他的肚子上滿是鮮血。


    名叫哈達岩峰的突厥人,一手捂著腹部,搖搖晃晃的從側殿走了出來。


    一把染血的草原彎刀,此時就擱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生與死的糾結中,隻能聽從擺布,一點點的挪動著步伐,來到他們的麵前。


    似乎隻要動靜稍大一些,那把鋒利的彎刀就會割破他的喉嚨。


    而躲在他身後推著他走的人,正是被他們綁來的蜀王李恪。


    原本身穿華貴錦服的李恪,此時穿著他們草原人的服裝,身上到處都是血跡。


    看著他兇橫的模樣,若不是他白皙的皮膚,卓力格圖幾乎以為這是他們草原中的狼崽子...


    卓力格圖掃了一眼大廳,便知道除了哈達岩峰外,失去蹤跡的特穆爾和巴圖牢固,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他不明白,自己隻是走開了一小會,情況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李恪,放開他,你不會以為靠著一名護衛,我就會因此放過你吧?”


    卓力格圖手持彎刀,目光深沉的暴喝道。


    此時的李恪身材矮小,完全的隱藏在人質的身後。


    突厥人人高馬大,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將李恪牢牢的堵在了破廟中。


    李恪在走到篝火的火光下,這才停下了腳步。


    卓力格圖那威脅且惡意滿滿的話,還在破廟中迴響。


    隻是卓力格圖卻明顯的發現。


    那名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中的大唐皇子,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露出膽怯的神情。


    反而,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譏諷與平靜,像是沒有感受到自己話語的威脅一樣。


    這讓卓力格圖心中微微一驚,他知道自己這次碰到了硬骨頭。


    “隻要你放棄抵抗,我發誓,我不會計較你殺了我手下的事,如何?”


    “嗬嗬...你放了我,不計較你綁架大唐皇子的罪過如何?”


    ... ...


    停頓了片刻後,兩人古怪的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戲謔與嘲諷。


    顯然,對於彼此的提議,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


    卓力格圖想要李恪不計較手下被殺的事,顯然不可能的,像他這種兇殘暴虐的人,李恪的行為狠狠的抽打了他的尊嚴。


    並且,李恪還險些廢了他一條手臂,若不是為了大局,在擄到李恪的第一時間,他就把李恪給宰了...


    至於卓力格圖,他擄走了大唐的皇子,那就更加嚴重了。


    在雙方各懷鬼胎的試探下,兩個人都明白,隻有一方徹底的死去,或者失去反抗能力,才能讓這場較量真正結束。


    李恪也沒有想到,卓力格圖這個外表兇狠殘暴的家夥,竟然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不要看表麵上,是現在是二比一,李恪落在下風。


    那隻是,李恪特意收斂起了鋒芒。


    因為李恪除了在人質脖子上架了一把彎刀,還在他的腰間,頂著一把燧石槍。


    麵對對方的兩人。


    李恪其實一直在思考,是先解決那個威脅最大的弓箭手,還是擒賊先擒王,一槍嘣了卓力格圖。


    隻是,變故往往發生的很快。


    就在李恪搖擺不定的時候,卓力格圖的嘴裏,突然冒出了一連串急促的突厥語。


    下一刻,他隻覺的手上因為失血過多,而虛弱不堪的人質,在聽到卓力格圖的話後,發出一聲不甘的嚎叫。


    腦袋一歪,自己在彎刀上抹了脖子...


    還好李恪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


    在事故發生後的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激烈的反應。


    猛地蹲下身子,用力將人質快速失去力氣的身體,推向弓箭手,企圖影響他的動作和視力。


    隨後將手中的彎刀當成飛刀,也扔向了弓箭手,不管中與不中。


    麵快速衝擊過來的卓力格圖,李恪抬起手中的燧石槍,瞄準、扣動了扳機...


    “轟隆...”


    一聲巨響,卓力格圖被一槍擊中。


    或許是彈藥填充的有些多,他的腦袋像擊碎的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身體被強大的衝擊力推得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牆壁上。


    而那個弓箭手雖然被李恪的策略所影響,但那一箭終究是射中李恪,紮在了他的肩膀上。


    至於李恪扔飛刀的水準,顯然就不如他打槍的準度...


    那名弓箭手,雙手捂著擋,屈辱的死去...


    徹底解決了這群人的李恪,捂著徹底無力的左手站了起來。


    看著失去頭顱的卓力格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囂張不可一世的話語。


    “個子這麽小,才到我的肩膀...”


    “現在怎麽不囂張了,你不是比我高嗎?”


    “呸...怎麽又與我一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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