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一口吃,漠不關心正在為他吵架的父母。


    老蘇家的狼心狗肺,一代傳一代。


    “砰!”


    蘇老爺子一拍桌子,“我看誰敢先吃!你大堂哥沒出來吃,誰都不能先動!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


    蘇虎渾身瑟縮一下,除了嘴上那口,再不敢動。


    畢竟大堂哥是家裏最備受疼愛的人,同時是家中最有本事的人。


    大家都指望大堂哥考中秀才、舉人、狀元,帶領全家雞犬升天!


    蘇誠在父母蘇老大和方氏的攙扶下,慢吞吞來到飯桌。


    “來,大孫子,阿奶給你留了一根大雞腿,給你補補身子。”


    蘇老婆子立即把雞腿夾到蘇誠的碗裏。


    蘇誠沒有道謝,更沒有看蘇老婆子一眼。


    他沉默著落座,自顧自起筷。


    如若不是仍需仰仗這一大家子,他連家都不想迴。


    他的同窗好友,無不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每日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一旦自己考取功名,得道升天,就能擺脫這些醜窮鬼!


    蘇老爺子這才動筷,大家也迫不及待的跟著開動。


    “吃吧,大家吃吧。”蘇老大笑嗬嗬道。


    因為兒子讀書成績好,雖然比不上村長兒子陶德綿,但總歸很有希望考中秀才。


    作為父親,無論在家中,在村裏,他臉上也有光。


    “待拿迴三叔的錢財,就不止這一頓好吃的了。”


    蘇誠看著大家難看的吃相,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蘇老婆子率先笑出滿臉皺褶:“是啊!我和老二去那邊看過兩眼,滿院子的雞和兔子,準能賣不少銀兩。咱們自家留四隻老母雞,天天給我的大孫子煮雞蛋。”


    蘇誠表麵的神色帶笑,仔細看像戴了一副麵具,那笑容虛假的很。


    蘇老二跟著笑道:“那兒還有兩頭羊,聽工匠們說,老三媳婦一家子每天擠羊奶喝。”


    劉氏眯著冷眼:“難怪最近,村裏的人都說,許娘子她們的皮膚越來越白皙,臉色越來越紅潤。”


    她抬手撫摸布滿小疙瘩的臉皮,心中對許娘子愈發的恨!


    憑什麽她一個寡婦,樣貌反倒比她好看!


    身為一個寡婦,就該臉色憔悴!被勞作折磨得,比同齡人更衰老!


    憑什麽寡婦的日子,過得比她還好!


    一想到自家肥胖的豬頭丈夫,竟然還敢嫌棄自己的樣貌!


    夜晚睡覺也都背過身去,自己稍微碰碰他,就會被踢開!


    他這副肥頭豬耳的男人,如若不是她嫁不出去,根本不會跟他!


    若不是為了兒子,她壓根不屑與他躺在同一張床上。


    眾人各懷心思,表麵倒是正心滿意足的,吃著難能可貴的肉食。


    這時,屋外傳來村長的大嗓門。


    “蘇老二在嗎?”


    蘇老二聽到是來找他的,麵目猙獰地撕咬掉一塊嫩滑的雞胸肉,胡亂用袖口擦嘴。


    他起身:“我先出去看看。”


    話音未落,就見四名衙役氣勢凜然地衝進來。


    後頭是步履匆匆,滿頭大汗的陶村長。


    大概是做賊心虛,一家人見到衙役,頓時都有些慌了。


    蘇誠的腿傷未全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驚得站起身。


    當見到那個將他的腿打斷的衙役,新仇舊恨一擁而上,血液直衝腦門。


    那名衙役的目光掠過蘇誠,問:“你們誰是蘇老二?”


    蘇誠瞳孔驟縮,心中產生一絲慌亂。


    難不成,二叔所做之事被發現了?


    蘇誠顧不得斷腿之恨,心思鬥轉間,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安慰自己,萬一真是東窗事發,也是二叔下的死手!將一切推到二叔身上便是!


    “砰!”


    蘇老二先是站立不穩,跌坐在木板凳上,口中殘留的雞肉香,也變得索然無味。


    “二叔!”蘇誠冷聲喊了一聲。


    蘇誠的這一聲二叔,意外提醒。


    蘇老二心神一凜,生生打了一個激靈。


    衙役不耐煩問:“到底誰是蘇老二?蘇正陽的二哥!”


    蘇老二磕磕絆絆答道:“我,我是。”


    “你跟我們走一趟!”衙役說罷,環視一圈,“你們是他的家人,一起走一趟吧。”


    其他人頓時手足無措,紛紛看向蘇老爺子,蘇老婆子則下意識的,拽住蘇老爺子的胳膊肘。


    蘇老爺子的臉色極為難看,一雙老腿都在顫抖。


    所有人都沒想好怎麽周旋時,蘇誠迴道:“我就不去了,我的腿傷著。”


    “不行!”那名衙役居高臨下地斜眼睨他,“縣令大人說了,你們全家人都得去一趟衙門。你的腿走不了,就讓你的家人背。再說,我們有馬拉的板車,你們坐上去即可。”


    “官差大人,不若讓我們吃完這頓飯再走?你看我們才剛開始吃。”蘇老爺子討好地笑問。


    “不行!豈能因為一頓飯的功夫,耽誤縣令大人的要事!立刻跟我們走吧!”


    衙役們絲毫不留情麵。


    通常他們前來抓人,一般不會有所耽擱,就怕嫌疑人詭計多端,想出脫身之法,突生變故。


    來的衙役一個個手提大刀,蘇老爺子他們不過是泥腿子,一輩子見過的世麵,無非是村裏的爭長爭短,最怕高高在上的官差大人。


    那是他們難以抗衡的存在!


    在衙役們的催促下,蘇老二背著蘇誠,一家老小被趕上木板車,浩浩蕩蕩地去縣城。


    他們出村,必須經過村中的榕樹頭,也就免不了被村裏的人指指點點。


    榕樹頭的老頭子老婆子交頭接耳,低聲細語議論著什麽。


    木板車前行時,車軲轆軲轆響。


    盡管老蘇家沒能聽清楚村民們的話語,但那些指指點點的動作,以及眼神裏透出來的意味,已經足夠令他們大失顏麵。


    隻不過,他們已然無暇他顧,憂心忡忡的被帶往縣城。


    他們隻盼著能夠平安迴到家,接著吃未吃完的早飯。


    劉老頭手中的旱煙袋鍋子不吸了,任由它自己冒火星子。


    他問:“村長,那是官差大人嗎?”


    陶村長抬袖擦擦額頭上的汗跡。


    他正在家裏吃早飯呢,猛然間來了四位不可得罪的衙役。


    人家一進來就開門見山,直說找老蘇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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