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蓬頭垢麵者既欲要把東西送上來,肯定是要把該說之事說明白的。


    朱瞻基不說話,那人一股腦和盤托出。


    “小人在碼頭上拾荒的時候,撿了這麽個東西。”


    說著,那人把手中的官印在朱瞻基麵前晃悠了幾下。


    “小人本來試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找了個給人寫信的秀才才知道竟是欽差的大印,小人想扔了有不舍得,打算在有人尋過來的時候能拿些錢,可等來等去一直沒人聽找。


    今天小人聽說,殿下受命於陛下要去秦東家那裏拿迴官印,小人本想尋秦東家把官印送迴去,隻是小人去了飛騰實業,被那裏的人阻攔在外了,小人說要慫官印,他們卻把小人當騙子。”


    官印對秦鋒來講至關重要,秦鋒無時無刻都想著能把官印找迴來。


    哪有官印送上門來,推諉不要的道理。


    更何況,朱瞻基不過才從飛騰實業出來,這人腳力再快也很難與朱瞻基相差不遠同時進城的。


    朱瞻基麵色冷峻,裝的倒還挺像樣子的,開口問道:“你怎知道你手裏的官印就是秦侍講的?”


    那人蓬頭垢麵,邋裏邋遢,但說話辦事倒還挺有邏輯。


    對朱瞻基的詢問,對答如流,連停頓都沒有,隨之開口應道:“臣撿到官印時有艘從北麵過來的船,小人所知道秦東家就是從那艘船上下來的,而在那不久之後,秦東家便對外解釋他官印不曾丟失,秦東家若不解釋,那這事兒那懷疑不到他頭上,經他這麽一解釋,那官印必定是與他脫不了幹係的。”


    這樣的解釋雖勉勉強強的,倒也能說的過去。


    朱瞻基麵無表情,把上位者的身份拿捏的很是到位,隨之又開口,道:“你即便進不了飛騰實業,為何要把官印給我?”


    本來確定了官印的真假,直接把這人扣住就行了,但朱瞻基也想從這人口中打聽些消息,另一方麵也是為告訴人秦鋒的官印並不曾丟失罷了。


    那人不假思索,很快迴道:“小人在飛騰實業看到殿下從秦東家那裏拿了個東西,小人一早之前就聽說秦東家在安排秘密弄假官印,除此之外,小人還聽說,陛下安排了殿下去秦東家那裏收迴官印。”


    朱棣吩咐朱瞻基收迴官印之事,秦鋒隻安排曾棨幾人在秦政學麵前說過。


    除此之外,隻有王金虎和幾個參與者知道了。


    除了秦政學,其他與此事關聯著不會把這事兒宣揚的人盡皆知吧?


    更何況,即便是私造官印之事,所能知道的也不過是專門打探秦鋒情況之人。


    像眼前蓬頭垢麵之人的身份,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知曉的這麽清楚的吧?


    那人不假思索出言後,才知他的迴答看似天衣無縫,但其實早就已經是漏洞百出了。


    臉色一變,眼神當中有了閃躲,明顯有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後悔。


    朱瞻基抓到了這人的把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抬手道:“你的官印呢,我來瞧瞧。”


    朱瞻基不再追究那人留下的話柄,那人卻也小心了很多,身怕再讓朱瞻基抓到什麽把柄。


    也隻是按照朱瞻基的要求,規規矩矩的把官印送了上去。


    這官印就是朱瞻基自己家的,朱瞻基自小不知接觸了多少類似的官印。


    官印真與假,朱瞻基一眼就能看出來。


    接了那人的官印,幾番打探確定是真的之後,這才一聲厲喝,吩咐道:“把這人拿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以假官印誣陷朝廷命官誆騙本宮,究竟意欲何為,又是受何人指使,定得奏請皇爺爺吩咐有司查個水落石出。”


    朱瞻基出口,那人一臉發懵中,便被護衛控製了下來。


    之後,朱瞻基根本不給那人反應的機會,當即下令啟程迴宮。


    這麽多人都瞧著呢,再不順利收場,保不齊就要露餡了。


    走在路上,朱瞻基這才吩咐轎子後麵跟著人去通知秦鋒。


    另一邊,王金虎才剛把外麵發生的事情稟報給秦鋒,朱瞻基派遣的人便把朱瞻基的吩咐一五一十轉述給了過來。


    有了雙保險,那此事可就多了不少的可信度了。


    既然官印拿到,秦鋒也不再耽擱,當即便進了宮。


    之前進宮那不過就是一抬腿的事情,哪成想去北平走了一趟竟變成了難於登天的事情。


    一度搞的,他都不敢在這附近露麵。


    官印找到,等於是拿掉了壓在他心底裏的一塊大石頭了。


    一路輕鬆歡快的進宮,進宮後便直奔東宮而去。


    找到朱瞻基的時候,朱高熾也在。


    兩枚展架官印擺在桌上,很輕鬆便能瞧出哪枚是真哪枚是假了。


    見到朱高熾和朱瞻基父子,秦鋒先是規規矩矩見了禮。


    在見禮的時候,朱高熾這才笑著,道:“秦侍講棋高一籌,隻用一枚冒牌官印便釣出了真的,實在令人欽佩。”


    朱高熾的謀略可比秦鋒高深太多了,秦鋒連人家個腳趾頭都比不上,秦鋒哪有資格在人家麵前充大頭。


    對朱高熾的稱讚,秦鋒表現的很是謙虛,開口迴道:“殿下妙讚了,能夠順利找迴官印,還多虧了長孫殿下幫忙了。”


    秦鋒這步棋能夠走下去,朱瞻基的確是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的。


    朱高熾做了儲君,要忙的事情很多,肯定是沒那麽多功夫,把時間浪費在一些無用的口舌寒暄上。


    很快,便出言詢問出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問道:“現在官印已經找迴來了,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何時去見父皇?”


    雖說明知道朱棣對他所做之事從始至終都有所掌控,但當真正去見朱棣的時候還是會有些發怵的。


    秦鋒頓了一下,道:“遲早都得去,還是現在就過去吧。”


    早死早超生,他在北平所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看在這個事情上,朱棣應該也不會與過分為難他的。


    秦鋒確定,朱高熾隨之主動,道:“也好,本宮隨你一塊去,此事瞻基也算有所汽牽扯,該與父皇認個錯的。”


    其實,朱高熾能同意朱瞻基參與到此事上,那便足可見朱棣並不反感此事的。


    若朱棣不滿之事,朱高熾絕不會去做的。


    盡管如此,朱棣對朱高熾仍有不滿,朱高熾哪能不小心翼翼。


    朱高熾要去,秦鋒當然不會阻攔。


    多個人也能多分底氣,有朱高熾父子跟隨,即便挨罵也有人陪著。


    正當秦鋒隨著朱高熾父子準備出發的時候,鄭和卻恰巧在此時出現。


    “殿下,長孫殿下,秦侍講,陛下宣召,請三位馬上過去。”


    秦鋒到東宮一盞茶還沒來得及喝,朱棣便來宣召,可見朱棣真的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


    三人相視一眼,很快出口應承。


    朱高熾率先開口,道:“秦侍講已打算過去了,那就走吧。”


    之後,朱高熾前麵領頭,秦鋒朱瞻基緊隨其後。


    鄭和則在幾人身後,一直不疾不徐,緩慢走著。


    其實,鄭和跟在朱高熾的時間是不短,幾乎是與朱高熾一塊長大的,但不管怎麽說主仆有別,兩人之間的代溝肯定會有。


    相較於秦鋒這種出身貧寒,又不拘小節之人,與鄭和相交反倒不會有那麽多束縛。


    若不是因朱高熾父子在,秦鋒就找鄭和打聽些小道消息了。


    一些重要的東西,鄭和是絕對會守口如瓶的,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鄭和還是多多少少會透漏一些的。


    一路無話,直到到了暖閣,鄭和才走至三人麵前,道:“三位稍後片刻,奴婢去通稟陛下。”


    有朱高熾在,根本用不著秦鋒和朱瞻基開口。


    “那就有勞於鄭廠督了。”


    朱高熾客氣,鄭和隨之抬腳進了東暖閣。


    就在等著朱棣召見之時,陳瑛竟也被一小內伺領了過來。


    剛剛朱瞻基在街上做的事情,陳瑛應該已經知道了。


    本來陳瑛就不依附於朱高熾,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朱高熾愛惜自己的羽毛並不願意與陳瑛這樣的人有過多牽扯。


    反正,陳瑛見到朱高熾父子,該行的禮倒是行了,但並沒有除此之外的熱絡客套。


    不過不管怎麽說,對朱高熾父子好歹還見了禮,對秦鋒可就沒那麽客氣了,至始至終完全就把秦鋒當空氣了,哪怕是秦鋒笑著打招唿都當沒看到似的。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這怎還斤斤計較,記著不放了。


    而且至始至終,好像都是他在找他麻煩吧?


    對於秦鋒和陳瑛的互動,朱高熾也都看在了眼裏。


    朱高熾他都不想與陳瑛過多牽扯,哪有那個資格調節秦鋒和陳瑛的矛盾。


    更何況,陳瑛巴結著朱高煦。


    以這個複雜關係來看,秦鋒和陳瑛鬧的越不愉快對朱瞻基的好處越大。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鄭和才終出來,開口道:“陛下請幾位都進去。”


    同時進去?


    讓朱高熾父子與他一塊進去,那是因為他們父子兩個也都幫忙尋找官印了,讓陳瑛也進去,那是因為朱棣知道陳瑛是官印的偷盜者,打算替他沉冤昭雪了。


    聽到鄭和所言,秦鋒衝著陳瑛微微昂頭,這才隨著朱高熾踏進了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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