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秦玉明才離開,秦正業便雇來了搬家的馬車。


    “鋒子,叔借錢在村西買了處院子,雖比咱家這房子年久些,但也算是有個落腳處了,叔今天就帶著你爺爺搬走了。”


    家都分了,他巴不得他們早早搬走呢。


    “行,叔自己決定就是。”秦鋒應道。


    之後,秦正業和秦劉氏夫妻兩個像個陀螺一般,一趟趟把家裏的東西往院子外麵的馬車上搬。


    鍋碗瓢盆,針頭線腦,凡屬家中共夥之物,無一放過。


    秦李氏對秦鋒是有信心,但畢竟是個婦道人家,瞧著略顯空蕩的家,難免會生出些許對未來的迷茫以及不確定。


    “娘,別擔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讓他們搬去,等他們搬走了,兒子就把該置辦的都置辦了,隻會比之前好,絕不會比之前差的。”


    與朱高煦借的三十兩才用了一兩之餘,剩下的近二十九兩足可以把家裏所需之物硬硬實實重新置辦一遍了。


    “不用浪費,隻要你好,有沒有這些東西都不重要。”


    秦李氏隱藏了情緒,盡量不給秦鋒壓力。


    他娘體諒他,但他卻也得盡一切可能給他娘最好的生活。


    等了十幾天了,也算夠意思了。


    倘若朱棣還不下訂單,那他就把這些硫磺皂對外售賣了。


    這也不是什麽機密之事,沒必要非售賣給朱棣一家不可。


    正當此時,秦劉氏裏裏外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完全確定再無遺漏之物了,這才雙手叉腰,滿頭大汗,告別道:“可累死了,鋒子,大嫂,那我們就走了。”


    走唄,好像誰稀罕她似的。


    “行,嬸兒,你可要再迴去瞧瞧看還有何可拿的?你若離開,即便侄兒在院子裏再挖出座金山可也與你無關了。”


    分家時說的很清楚,這小院是歸他的,那的確意味著這裏的一切與他們無關了。


    秦劉氏心眼小,臉色微微一變,倒還真有迴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了。


    還是最後出來的秦正業出言才製止了下來,道:“作甚去,聽那小子胡說,你在這院子裏也住了數十年了,碰到個鐵疙瘩了嗎?”


    被秦正業阻止,秦劉氏才後知後覺發覺了秦鋒言語當中的挖苦。


    “你這孩子...”


    秦劉氏才歎一句,秦正業隨之接茬。道:“鋒子,不是叔說你,你若有算計也該是使在外人那裏,不該用在自家人身上,分家是你同意的,沒必要再說這些陰陽怪氣的怪話。”


    這怎麽就是怪話,他在陳述一個事實好吧。


    倘若他在這院子裏真挖出點什麽東西來,他們不會來要?


    “叔還認為侄兒說曾為燕軍遊說出使是騙叔的?”秦鋒問道。


    他這叔也真是,把他的真話妄自猜測,倒顯他在騙人了。


    “行了,別說這事兒了,在叔這裏說說叔可以不與你計較,若與別人說,少不了要被人告到官府吃官司,你爹不在了,就給你娘省點心吧。”


    得,這明顯是不信。


    正說著,鼓器樂響鳴鑼之聲由遠而近緩緩而來。


    站在門口的秦劉氏瞅了一眼,匆匆跑了迴來,驚喜喊道:“衙門的儀仗朝這邊過來了。”


    啊?


    “衙門儀仗怎到這裏了?也沒聽哪家子弟與官府的人牽上交道啊。”


    秦正業顧不上再與秦鋒計較,著急忙慌就往外麵跑。


    秦鋒隻隱隱感覺衙門儀仗出現在這裏與他有幾分關係,卻也不敢確信,唯一能做的隻能與秦正業先後腳跑至門口先把熱鬧看了。


    到門口不久,那儀仗越來越近,竟還真就穩穩當當停在了他家門口。


    呀!


    姚廣孝,馬和。


    這還真與他有關啊。


    秦鋒從猶如門神般左右兩邊守著秦正業和秦劉氏的中間擠出去,笑容滿麵道:“道衍大師,馬公公。”


    姚廣孝法號道衍,人常以道衍大師相稱。


    姚廣孝和馬和翻身下馬,齊齊往秦鋒身邊而來。


    瞧著門口打點好的家當,姚廣孝率先問道:“這是幹甚?搬家?”


    還不等秦鋒出言,秦正業隨之上前。


    “這是小民的,小民秦正業,是秦鋒的叔叔,不知閣下是?”


    能帶著衙門儀仗招搖過市,身份必然不簡單。


    有資格說上話的人,即便不爭著搶著說,那仍有資格。


    沒資格說上話,那搶著說也沒人搭理。


    姚廣孝不理會秦正業,隻等秦鋒迴複。


    秦正業並未直接迴答姚廣孝的問題,隻問道:“大師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是硫磺皂之事?”


    此事於他來講乃是至關緊要的。


    姚廣孝微微一笑,迴道:“你小子也有沉不住氣之時啊,馬和。”


    姚廣孝一聲喊,馬和跨前一步,從身上桶套中拿出明黃色卷軸,舉在頭頂處,朗聲道:“秦鋒接旨。”


    下個訂單,還弄個旨意,排場倒大。


    秦鋒心中吐槽,上前一步,應道:“草民秦鋒接旨。”


    秦正業,秦劉氏哪見過個聖旨,自不知接旨的流程。


    秦鋒接旨,他二人傻傻愣愣,仍舊呆呆傻傻站著。


    “見旨意如麵君,還不速速跪下。”


    馬和一聲嗬斥,秦正業,秦劉氏後這才笨拙下跪。


    直到院子中眾人接旨禮儀到位,馬和這才緩緩打開聖旨,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應天府上元縣人氏秦鋒忠君體國,乃朝廷棟梁,朕之肱骨,燕軍駐於龍潭,鋒即供進城之法並親往遊說出使,至國公李景隆,穀王朱橞開金川門擁燕軍入城,又言鋒高風亮節,不慕名利,事成拒朕之任何獎賞於不授,朕體鋒之品行卻不能何物不賞,今特賞金一百,銀三百,鈔五千,絹,絲,綢各二十匹。”


    一道旨意證明了秦鋒遊說出使的事實,也給了秦鋒最實際的東西。


    雖隻是些物質獎賞,但卻已是不少了。


    “陛下說了,秦小先生若拒不接旨,便不讓和迴去了,請秦小先生務必接旨。”


    馬和大熱天辛苦宣了旨意,哪再能為難馬和。


    秦鋒當即道:“如何能為難馬公公,秦某接了就是。”


    秦鋒接旨,隨之便有人按旨意封賞送進了旨意上的東西。


    秦正業和秦劉氏瞧著被搬空的院子被填充的滿滿當當,甚至比之前更甚,一臉懵。


    秦鋒臉上掛著笑,把手裏的聖旨往秦正業麵前一晃悠,道:“叔信了吧,侄兒真沒騙叔。”


    “沒騙,沒騙...”秦正業附和著秦鋒,都有打耳光抽自己的心思了。


    讓秦正業知曉實情就夠了,既已分家,這些東西可與他沒關係了。


    “現在也已分家了,叔也不好一直待在這裏了,迴吧。”


    “鋒子,鋒子...叔開玩笑呢,不分了,不分了。”秦正業沉不住氣了。


    他太沉不住氣了,但凡等等,可就等住朝廷給秦鋒的這道旨意了。


    “分家了?那門口那東西不是你的,還以為是你要搬家呢?”姚廣孝歎道。


    這家是如何分的,有必要讓姚廣孝之類的外人知道些。


    不然,他對秦正業做些什麽,該讓人以為是他的錯了。


    秦鋒拿出分家契約,姚廣孝簡單一瞧,明白了其中的大概。


    此事看起來好像是秦鋒吃虧了,但實則並非表麵看到的那般。


    不過,能在那不長莊稼的地裏鼓搗出硫磺皂那也是秦鋒自個兒的本事,並不能成為分家不公的理由。


    不用秦鋒多言,姚廣孝直接下令,道:“此乃私人住宅,凡有不經同意私闖者統統送去上元縣衙。”


    有姚廣孝幫忙,秦正業自不可能留得住,很快便被隨行軍卒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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