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似玉的臉色有些難看,顯然已經意識到李牧為何會硬接下這些箭矢。


    “哢嚓。”


    孟似玉秀拳緊握,單手折斷箭矢,語氣嚴肅道,“小沁,把他移到那邊角落,然後將他的上衣撕掉。”


    唐沁剛抬起的腳頓時一僵,原本煞白的臉蛋已是嫣紅一片,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這…我,我……”


    孟似玉扭頭看向她,微微蹙眉,語氣有些不悅,


    “你不願?他剛才可是救了你!”


    “不,不是的,隻是,隻是……”唐沁有些結巴,對於這個突然出現救下自己的人,她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


    但讓她動手去撕一個男子的衣服,她心裏是不願意的。


    見狀,柳明嵐鼓起雙腮,瞪了唐沁一眼,急忙道,


    “我來!”


    “你不行!”


    “憑什麽!”


    “小沁是水行司命,還懂醫術。”


    孟似玉說完,也不再理會柳明嵐,而是將目光看向走來的善淵。


    善淵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對著眾人行了一禮,開口道,


    “既然如此,小道也就不逞能了,若是有需要,諸位盡可開口。”


    他的確想探查一下李牧的傷勢,這樣都不死,讓他對李牧產生了好奇。


    孟似玉點頭示意,隨即發現唐沁還在那裏站著不動,便直接上去抱住李牧。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李牧已經將身份告知了丈母娘,哪還敢繼續裝下去,急忙用腹語說著不用,假裝艱難的站起身就要自己走。


    孟似玉一把抓住李牧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嗬道,


    “你傷的很重,亂動隨時會沒命!”


    聞言,唐沁一咬銀牙,快步跟上,架住李牧另一條胳膊,朝著大廳的另一側走去。


    “混小子!”


    穆真看著李牧的背影,口中吐出一口濁氣。


    他雖然從來沒有刨根問底過,但也清楚,隻要李牧沒有當場斃命,多重的傷也能好起來。


    身旁的慕容錦繡一手抹著眼淚,一手按著隨時要追上的去柳明嵐,嚴肅警告道,


    “你若敢去添亂,莫怪為師罰你。”


    柳明嵐癟了癟嘴,雖有些不情願,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她很想陪在李牧身旁,但也知道,自己確實什麽幫也不上忙。


    目光看向四周那滿地的屍體,後怕的感覺這才湧上心頭。


    之前實在太險了,俞守業言語調動眾人情緒,怒火是最容易影響人當下判斷的。


    若非李牧突然出手,迫使俞守業提前發動了機關。


    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不要小看這幾息的時間,對於頂尖武者來說,已經可以做許多事了。


    ……


    角落裏。


    李牧赤裸著上身,趴在幾塊蒲團臨時拚湊的軟墊上。


    背後的箭矢已被除去,傷口觸目驚心。


    一旁,唐沁臉頰緋紅,背對著他坐著,右手與他十指緊扣,柔和的水屬性真氣緩緩渡入他的體內。


    孟似玉仔細觀察著那些傷口,微微挑了挑眉。


    大部分傷口深淺幾乎相同,隻有零星幾個稍稍深些,卻也到不了傷及髒腑的地步。


    她十分好奇李牧是如何做到的,卻也知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修長玉指從木盒中挽出藥膏,一邊塗抹,一邊問道,


    “名字。”


    “穆,穆璃。”李牧閉著眼,用腹語迴答。


    冰涼的觸感讓他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穆璃?穆真的穆?”


    “是。”


    “嗬,子侄?”


    “嗯。”


    兩人一問一答,唐沁則是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


    原來他叫穆璃,是大儒的侄子。


    可,可他為何要不惜性命救我?


    唐沁心亂如麻,餘光瞟向那與李牧十指緊握的手。


    她不明白,玉姨為何要讓她這樣做,僅僅是渡入真氣,這樣未免也......


    況且,她與另外一個男子這樣,那登徒子會不會嫌棄她?


    她堅信,她不喜歡那騙了凝姐姐的登徒子。


    可弱水堂想要繼續維持,卻偏偏要靠他。


    唐沁知道,如今自己有的也隻剩這還算看得過去的皮囊。


    慶幸那登徒子,剛好好色。


    想到此處,唐沁下意識的想要抽迴手。


    她聽聞那登徒子是個極其小氣的,今日之事若是被知曉,她還有什麽籌碼可以打動那人?


    掙紮了良久,唐沁還是放棄了。


    這是她的救命恩人,萬一因為她的過失而丟了性命,那她豈不是萬死難辭。


    我是為了救人,是為了報恩,玉姨就在一旁,我,我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唐沁努力安撫著自己,然而心中卻越發煩躁。


    莫名的背德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救下她的人是李牧。


    但事實證明,一切並非她所想的那般美好。


    她應該討厭那個男人的,可不知何時,心中卻滿是那個討厭的人。


    自打第一次見到李牧,她便再沒出診過。


    整日守在弱水堂,期待某個人登門。


    她等了許久,感覺每一日都是煎熬,然而想要主動靠近,卻找不到理由。


    她的驕傲也不允許。


    那家夥會寫詩,她看不太懂,卻聽堂中弟子說,那些詩詞都是極好的。


    那家夥寫的話本那般有趣,就是主人公花心了些,和他一樣!


    聽說他去參加風雪雅集了,凝姐姐似乎也去了。


    他若邀我同去,我,我就勉為其難……我是怕她欺負凝姐姐。


    他離開都城好些時日了,他還會迴來嗎?


    他迴來了?玲瓏水榭要請術士?沒說請我?


    不行,國師吩咐過不可怠慢,我,我應該親自去。


    那一日唐沁鼓起勇氣,迫不及待的上門。


    也是那一日,她知道那個男人竟會為了府上下人,不惜得罪薑王。


    他…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


    陛下為他賜婚了?是那位丞相府的千金?陸小姐有那樣的病,他們,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他們婚約取消了?可,可凝姐姐為何叫他夫君?他們,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他去邊關了,對呀,他是世子,聽說邊關常有冉奴人滋擾,不求他建功立業,隻望他平安順遂。


    我,我好想再見他一麵……


    是他,他,他來救我的嗎?應該不是吧。


    唐沁迴想著自打見到李牧後的點點滴滴,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


    明明幾乎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她的生活中卻處處都是李牧的影子。


    想起那日在南城,明明也李牧救了她,即便李牧似乎從始至終都沒瞧過她哪怕一眼。


    她假裝看中了李牧所知的陰陽家功法。


    告訴自己隻要委身李牧,得到功法就可以幫到弱水堂。


    她主動去玲瓏水榭,卻連李牧的麵都見不到。


    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唐沁的目光落在那與她十指緊扣的大手上,迷茫,惶恐,她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她一直在追求根本不屬於她的東西。


    而現在,夢醒了。


    眼前的男人不顧生命救下了她,玉姨視她為己出更不會害她。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的命。


    她緩緩轉過身,目光看向孟似玉。


    以玉姨的機敏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所以,這一切都是玉姨有意為之,度送真氣又怎用的著如此。


    那玉姨的目的,是讓她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對啊,玉姨是凝姐姐的娘親,而我...是覬覦凝姐姐夫君的壞女人。


    “玉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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