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聽後大笑起來,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母後,您當寡人為三歲孩童麽?呂不韋犯下如此重罪,怎能僅憑半截虎符就饒恕他。”


    趙姬心急如焚。“大王,呂不韋實無謀反之心,你莫要冤枉了他。”


    秦王政冷笑道:“寡人冤枉他,他在朝廷上結黨營私,排斥異己,任人唯親,這些事情是寡人冤枉他的嗎?”


    “大王,呂不韋他都是為了你好,他籠絡了那麽多親信,也隻是為了關鍵時候能幫你一把,這半截虎符便是證明。”


    趙姬將知道的事情都和盤托出。


    嬴政眉頭一皺。


    難道,寡人真的冤枉了呂不韋?


    不,寡人不可能有錯的,寡人不能錯,寡人是大秦的王,秦王怎麽能有錯呢?


    “即便如此,他和嫪毐相互勾結利用,陰謀犯上作亂,這是事實。”


    趙姬撲通跪下:“大王,一切皆是為娘之錯,與呂不韋無關,懇請大王開恩。”


    嬴政麵露猶豫之色,半晌不語。


    此時昌平君在殿外等得焦急,不顧趙高阻攔衝進殿內,呈上呂不韋的認罪書。


    呂不韋這份認罪書將自己所有的罪行全部都認下了,沒推給手下一點,而且還在極力給趙姬辯白,說太後隻是被嫪毐利用,希望嬴政能從輕發落。


    嬴政看完後,神色複雜。“昌平君,你退下。”隨後又看向趙姬,冷冷的說道:“母後,你不必再說了,呂不韋寡人無論如何都要殺。如果你肯把那半截虎符交給寡人,您依舊是我大秦的太後。”


    趙姬聽後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站起身說道:


    “大王,如果你不肯赦免呂不韋,你永遠也別想拿到那半截虎符!!”


    “母後,你在威脅寡人嗎?”


    秦王政暴喝一聲。


    他真的動怒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


    “大王,娘不想威脅你,隻是想讓你放呂不韋一馬,娘來替他死!”趙姬軟語相求。


    嬴政不為所動,反而更怒了,隻見他憤而起身,咆哮道:


    “母後,你能為了呂不韋舍棄性命,卻能幫著嫪毐造反殺孩兒!!!”


    趙姬沒想到嬴政會被自己激怒,慌忙辯解。


    嬴政哪裏又聽得進這些辯解的話?


    “母後,你不必再說了,今天不論是你還是呂不韋都得死!”


    嬴政這次真的是起了殺心。


    事到如今,自己的娘還在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不可救藥!


    “趙高!”嬴政對趙高吩咐:“準備三尺白綾,賜死太後。”


    趙高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大王要我殺太後?


    “趙高,你聾了?”嬴政衝趙高怒喝,順手把桌上的硯台砸了過去。


    硯台在趙高腳下摔得粉碎,趙高幫忙趴在地上接令。


    這種時候如果不接命令,絕對會被拉出去砍了。


    大王可是連自己親娘都要殺,還有誰是他不能殺的?


    趙姬聽嬴政要賜死她也不惱,更不想求饒。


    自己跟嫪毐做了那麽多壞事,現在想想也確實該死。


    這次能跟呂郎同死,也算不枉此生。


    趙姬平靜的迴到後宮,等著趙高去取白綾。


    “你們在這守著看好太後,我去去就迴!”


    趙高對門口的幾個內侍交代了一聲,就急匆匆的走了。


    不過他並不是去庫房取白綾,而是出了宮。


    他得趕緊把大王要賜死生母的消息告訴外麵那些大臣,請這些人入宮來勸說大王。


    趙高並不在乎趙姬死不死,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小命。


    還是那句話,大王要是哪天反了悔,肯定會拉他做替罪羊。


    趙高可不想死。


    內史騰、昌平君、王綰聽說了消息以後,都急匆匆的來勸說嬴政收迴成命。


    嬴政看這麽多人都來為趙姬說情,更是生氣。


    “傳命,即刻起,有誰膽敢為太後、呂不韋求情者,一律斬之!”


    聽了這話以後,內史騰三人皆噤若寒蟬,不敢再勸。


    三人走了之後,趙高依舊沒去執行命令,他還在等人來勸說秦王。


    如果實在沒人來勸說,那他隻能動手殺了趙姬。


    趙高忐忑不安的等待間,又來了三個人。


    大夫鄭洪,亞卿張盛,官大夫利明。


    三人都是聽說秦王要殺死自己的母親,特來規勸。


    “我等下要進去麵見大王,請將軍讓開。”


    三人站在殿門口,向守在殿門前的將軍請求讓路。


    這位替秦王守門的將軍名叫馮劫。


    馮劫麵對來為趙姬求情的三人,冰冷的傳達了秦王的旨意。“三位,大王有令任何人不能再為趙姬、呂不韋求情,違令者殺無赦!”


    鄭洪三人聽了這話以後全然不懼,依舊要前去求見秦王。


    馮劫無奈,隻能進去通報。


    結果嬴政聽說以後大怒。


    “寡人已經說了,再有人來給這兩人說情,殺無赦,這些人還敢來,分明是沒把寡人放在眼中!”


    秦王政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挑釁,他給馮劫下了令,要他將外麵的三人正法。


    馮劫不敢不聽秦王的話,隻的出去將鄭洪三人都斬殺了。


    三人被殺以後,屍首就被放在王宮的台階前,等著他們的家人來收屍。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了,但來人並不是來替那三人收屍的。


    這次來的是兩個大夫爵的中年人。


    這兩人連姓名都沒有通報,但他們卻指名要為呂不韋求情。


    兩人自稱受過呂不韋的恩惠。


    馮劫當然不肯放他們進去,兩人要強闖宮門也被斬殺。


    然後,不停有人來求情,都被馮劫所殺。


    當然,這些都是秦王授授意的。


    嬴政認為這種時候還敢來為趙姬、呂不韋求情的,都是他們的黨羽,所以殺掉這些人,他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就這樣,馮劫在殿外一連殺了二十七個來勸諫的人。


    這時候,殿外又有人來求見。


    這次來的是啟。


    看到啟,馮劫心軟了。


    “啟君,你何必來趟這趟渾水?內史騰他們都不冒頭了,你來幹什麽?”


    啟無所畏懼:“我一定要來勸說大王,請他放過太後,放過丞相!”


    馮劫用餘光瞥了瞥旁邊的20幾具屍體,小聲說道:“啟君,看到那些人了嗎?那些都是為趙姬他們求情的,都已經被我所殺。請您不要再來送死了。”


    啟大笑一聲,負手前行視死如歸。


    馮劫心中實在不願殺了啟這樣的忠良,可王命在身,隻能默默拔劍。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就在啟要邁出最後一步進入大殿時,馮劫也拔出劍準備殺人。


    “慢!”


    此時,一聲威喝傳來。


    所有人循聲望去。


    隻見秦王政的老師茅焦來了。


    茅焦一來,馮劫慌忙走下去迎接。


    啟也走過去打招唿。


    茅焦看著啟,笑罵道:“君倒是不怕死!”


    啟哈哈一笑:“做臣子的就該及時規勸大王,難道我們要看著大王犯錯嗎?”


    茅焦說:“君是個忠厚人,但君的性格太過敦厚,將來您是會吃虧的。”


    啟又是一笑,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茅焦師傅,您光說我了,您又是來幹什麽的呢?”


    茅焦捋著胡子嗬嗬一笑:“我和你一樣。”


    啟打趣:“您不怕死?”


    茅焦笑著說道:“怕!”


    “那您怎麽還敢來勸說大王呢?”


    茅焦變得嚴肅。“我是大王的老師,我不能看著自己的學生犯傻!如果我的學生就這樣殺害了自己的母親,殺死了自己的仲父,天下人都會指責我這個老師沒有教好學生,那我倒時也隻有自裁謝罪了。”


    啟心生敬佩。“既如此,我與先生同往!”


    茅焦攔住他:“不可!先生,你是有用之身,不能就這樣死去。就讓我去勸說大王,如果連我這個老師都沒有,把大王說服,您去了也沒用。”


    啟聽聞茅焦所言,雖心有不甘但也隻能停步。


    茅焦整了整衣冠,穩步走向大殿。


    馮劫看著他進去並沒敢拔劍殺人。


    這位可是秦王的老師,沒有秦王的吩咐,誰敢動手殺他?


    茅焦來到殿門前,衝著裏麵大聲喊道:“臣!茅焦!他來拜見大王。”


    嬴政聽到外麵的聲音,麵色陰沉,心想這老師也要來觸他黴頭。


    茅焦走進大殿,伏地行禮。


    “老師此來也是為那二人求情?老師可知道寡人已經殺了二十七人。”嬴政冷哼一聲,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茅焦緩緩抬起頭:“大王已經殺了二十七人,那幹脆將臣也殺掉,如此能湊齊二十八星宿。臣能與二十七位忠臣作伴,雖死無恨!”


    嬴政聽了這話以後,心中不禁懊悔起來。那來求情的二十七人,也未必都是趙姬、呂不韋的黨羽,他們中恐怕也有不少像老師這樣的忠臣。


    茅焦已經看出嬴政心中已經動搖,趕忙說:


    “大王,臣知大王惱怒於太後與呂不韋之事,但大王可知此事背後影響?今大王若殺生母,誅仲父,必使五國之人找到攻訐大秦的借口,稱大王乃不仁不孝之人,到時人心離散,大秦大業恐受重創。”


    嬴政心中一震,沉默良久。


    茅焦接著說:“大王聖明,應以大局為重,饒二人一命,彰顯大王胸懷寬廣,日後定能讓四海臣服。


    大王將來是要做天下人的大王,而非隻做秦國一國之王。


    您若有胸懷天下之誌,必須得先有寬赦天下人之心!”


    嬴政臉上陰晴不定,最終長歎了口氣:“罷了,老師之言不無道理。”


    於是下令將趙姬終身圈禁雍城,又下詔免去呂不韋死罪改為流放蜀地。


    茅焦露出欣慰笑容。


    啟在外聽聞此結果,心中大喜,暗自佩服茅焦的睿智與膽量。


    呂不韋得知自己被免死罪改為流放,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嬴政此舉已是最大寬容,雖保住性命,卻也再難迴朝堂。臨行之日,他迴望鹹陽宮,眼神落寞。


    趙姬被圈禁雍城,每日對著宮牆枯坐。她思念著兒子,也掛念著呂不韋。偶爾夢中會浮現往昔時光,醒來卻隻剩無盡歎息。


    嬴政雖做出讓步,可心裏始終有道坎兒。呂不韋、嫪毐給他留下的噩夢,始終揮之不去。


    ……


    趙國,邯鄲。


    趙王元元年(公元前240年。)正月。


    趙相田秀之子田秀承業納韓太子安之女為妻,韓趙兩國再次結為姻親之國。


    韓趙結為姻親以後,加上先前與魏國的姻親,三晉之間再度形成了同盟關係。


    這讓秦國深感不安,秦王政不斷派出使者出使齊楚,希望能夠結成同盟,以求對抗三晉同盟以及日漸壯大的趙國。


    此刻,秦國的盟友楚國卻無暇顧及盟友的邀請。


    屈景昭三家為擴張勢力,力求楚王與秦斷交,以收複楚國的故地。


    項氏為保全實力,則持相反態度,力求與秦國盟好。


    楚王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終日隻能借酒消愁。


    楚國的重擔幾乎都壓在了令尹黃歇身上。


    “屈景昭三家在楚國的威望勢力都很深,這些人是得罪不得的。”


    “但如今楚國的根基在江東,江東地區實力最強大的氏族當屬項氏,若是得罪項氏,便是動搖楚國之根基……”


    “哎,兩難兩難呐!”


    黃歇麵對國中的亂局,同樣感到束手無策。


    一麵是楚國的老牌氏族屈景昭,另一麵是新近崛起的項氏,兩邊無論哪一邊他都得罪不起。


    “屈景昭這些老世族主張和秦國決裂,他們想從秦國身上割肉,恢複實力。項氏卻不願死磕秦國,堅持要和秦國盟好一同北上。”


    “現在我們必須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接下來,楚國到底是選擇與秦國盟好,還是與秦國斷交?”


    黃歇把楚國的文武大臣都召集到了一起,向他們尋求對策。


    當然了今天來的人沒有屈景昭三家的人,也沒有項氏的人。


    在場之人都是諸如唐勒、宋玉這樣的老臣。


    黃歇也隻能和這些老臣商量對策了,畢竟他們的心還是向著楚國的。


    而其他四家的心,不能說不在楚國身上,隻能說他們會優先考慮家族的利益,然後是他們個人的得失,最後他們才會考慮國家。


    楚國如今的政局有些像昔日的春秋霸主晉國,如果稍有不慎,國家可能會有分裂的危險。


    唐勒雖然經常被楚王叫老匹夫,但關鍵時刻他還是願意站出來為楚國獻策的。


    “令尹,屈景昭三家還有項氏,這些都是我楚國的大貴族,無論哪一個我們都得罪不起。但如果一定要選擇,我們隻能支持項氏,和秦國結盟。”


    “哦?”黃歇眉頭緊皺:“您的意思是,要我和大王支持項氏,徹底跟屈景昭三家決裂?”


    此時決裂,就算楚國不內戰,以後也不要指望屈景昭三家還會幫楚國效力,項氏真要在楚國一家獨大了,無論是楚王還是黃歇都不想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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