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加爵殺人事件在社會上特別是在大學校園裏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那段時間裏,不少學生在打開自己衣櫃的時候,都會很自然地腦海浮現那令人悚然的場景;很多人在打牌的時候,甚至會開玩笑說“你不要激怒我”這樣的話語。

    然而更多的人會從馬加爵事件中對自己和身邊的人有了更深的認識。

    對大學校園中貧困學生的關注成為這個時期大家思考的重點。馬加爵事件隻是冰山一角,貧困大學生問題才是隱藏在水麵下的可怕冰體。據權威統計,目前全國大學生中貧困生的比例已近30%,特困生比例為10%—15%,貧困生人數將近300萬,絕大數來自農村。而大多數貧困生又存在著心理問題,這麽大一個群體的心理問題再不重視後果會日益嚴重。

    如馬加爵一樣,那種隱而不發的沉重感在進入大學前就伴隨著很多來自農村的貧困生,考上大學是他們認為可以改變生活的唯一方式,可大學也不是他們想象的有飯同吃,有衣同穿,有錢同花的大同社會,相反,他們進入大學需要承受的變化更多,使他們更容易出現心理障礙,那種背了很久的沉重感更加沉重了。

    這些變化來自四個方麵:環境不適應,農村和城市兩種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農村學生對許多現代化的東西,譬如手機、電腦甚至飯卡,都不會用;學習不適應,在當地學校出類拔萃,但到了大學,漸漸失去優勢,麵臨重新定位。農村教育多是“死讀書”,而大學強調素質教育,一些貧困生在學習方法上一時難以轉變;文化不適應,在心理學上,有一種理論叫"文化自我中心論",農村貧困大學生的很多習慣,包括衛生習慣、生活習慣都與城市文化規則格格不入;心理不適應,很多貧困大學生有不平衡心理,對家庭和社會有所抱怨,對其他同學有所排斥。他們表麵上顯得自強,甚至自負,但事實上內心脆弱而自卑。這些種種適應都需要一個過程,而這一過程則取決於個人性格和外部環境的共同作用。

    那段日子裏,永進他們宿舍裏也常常聊起馬家爵事件,不過各人也有各人的看法。對於馬加爵,永進是抱著一種同情的心態的,或者他一直也將自己歸納在貧困生的行列吧,盡管他來自城市,並不能真正完全理解一名來自農村的貧困學生的心理狀態,看到馬加爵與自己的對比,他甚至覺得有種不寒而粟的感覺,在自己身上又何嚐沒有馬家爵的一些特性?對學習失去興趣,在班裏也屬於默默無聞的那種,中學與大學的反差實在太大了,他至今也是覺得未能適應,而為了排除內心的孤獨,他也是網吧裏的常客。隻不過,他實在想不明白馬加爵如何會兇殘到將幾名同班同學活生生殺死,難道他真的受到了天大的歧視,心理已經完全失控到要采取最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嗎。

    在宿舍的幾個人當中,梁思毅一談起馬加爵就會是眉飛色舞,在他看來,這就是一件轟動性的大新聞,他更樂意和舍友們討論那殺人的細節,甚至還說很佩服馬加爵心理素質的過硬,殺了人後把屍體放在宿舍裏,自己居然還敢在那裏睡了幾天。對於梁思毅的這些言論,永進基本不參與討論。他認為,像梁思毅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馬加爵內心世界的。

    其實,永進與梁思毅還在一些問題上產生過爭執,那是兩人在討論電腦遊戲中的一些細節時,因為觀點的不合,兩人有時會爭吵起來,而梁思毅爭到最後通常都會拋出這樣一句話:“你玩了多少年遊戲啊!我開始玩的時候你連電腦也未碰過呢!”每當聽到這些話語,永進總是覺得萬分的羞恥,仿佛在眾人麵前被揭穿老底一樣,但他對此卻無可奈何。

    在兩人偶爾爭吵激烈的時候,永進也曾自嘲地想,你他媽的梁思毅,不就是家裏有幾個錢,玩電腦遊戲比我早幾年嗎,用不用那麽損人啊,激怒我的話,狗急也會跳牆,到時像馬加爵一樣把你給殺了就別怪我。當然,這隻是他的氣話,偶爾的爭吵還爭吵,兩人的關係也不至於就這樣結怨,一來永進是那種挺能忍的人,二來他們平時也的確需要一起交流討論遊戲中的事情,永進還要時不時拿梁思毅的電腦來用,除去那偶爾的爭吵,大家平時一起還是挺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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