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陣裏,晁義皺住眉頭。


    “晁將軍,且讓我去!”一個在旁的裨將,怒不可遏地高喊。


    晁義搖頭,他看得出來,麵前的那位賣米軍統領,不是個簡單人物。老餘當的四子,雖然不算頂尖的武將,但至少有著一股子的蠻力。即便如此,依然不是三合之將。


    “晁兄。”此時的晏雍,已經踏步出列。


    “吾晏雍入蜀,久不得寸功,這一輪,還請晁兄遂了我的心願。賣米軍固然是精銳,但我西蜀虎步,又何嚐不是。那位賣米軍統領固然勇不可當,但我西蜀虎步的統領——”


    “又何嚐不是!”


    晏雍抬起頭,遠眺前方,聲音裏有股說不出的戰意。


    “取馬!”


    待麾下取來戰馬,抓過一柄鐵槍的晏雍,早已經飛身而上。晁義目光微凜,這等的光景之下,似乎也隻有晏雍,能替他這位主將,贏下鬥將的勝利。


    “晏兄,小心一些。”


    晏雍麵容沉穩,戰意一下子內斂,他並未立即迴話,而是轉了身,看著後邊的三千虎步。


    在領任為虎步軍統領的時候,他第一次露麵,並不算能服眾。畢竟他這張臉,不管是五官還是輪廓,都和中原人不同。在蜀人的心底,西域可以助戰,可以附庸,但如何能成為一軍統帥。


    “雖久在西域,但吾晏雍的骨血,亦屬於中原,屬於西蜀!”


    三千虎步軍都紛紛抬頭,看著自家的統領,單人一騎,抓著長鐵槍便殺了出去。


    ……


    挑了餘當豹,士氣大振的喝彩之中,常霄停馬而立。待聽到異動,才冷冷抬頭,看著一騎朝他奔襲而來的人影。


    “來將何人!”


    “安州晏家後人,晏雍是也!”隻等近了距離,晏雍飛馬而起,手裏的長鐵槍,趁著落馬之際,便朝著常霄的門麵刺去。


    “好膽!”


    常霄怒極反笑,抬槍去擋,旋出的槍花,與晏雍的刺勢相撞,“鐺”的一聲,常霄人馬搖晃,臉龐麵露驚色。


    晏雍策馬穩住,手中垂下的長槍,即將發起第二輪的進攻。


    常霄皺了皺眉。他終於發現,這一次約莫來了個硬茬子。不過,似乎在以前,並未聽過這樣的人物。


    安州晏家?紀朝開國虎將晏氏的後人?


    隻思索了會,常霄不動聲色地垂下手,從懷裏捏出幾枚毒鏢。對於什麽將名,以後史書上什麽義薄雲天的生平,他全然不在乎,隻要幫助常氏一脈,取得這萬裏江山,便不枉此生。


    “鼠將,再來!”


    晏雍大怒,複而提槍,從邊上繞騎,朝著常霄殺去。


    地麵上泥煙彌漫,隻聽得相鬥的錚錚之音,約莫有數十迴合,常霄才慢慢不敵,趁著機會轉了馬,喊了一句“鼠將來日再戰”,便要往本陣裏逃。


    晏雍沉著臉色,提槍前追。


    逃奔中,常霄麵露殺意,算計著後方的追殺,驀然間一個迴手,將手裏的七八枚毒鏢,盡數潑了出去。


    昂——


    後邊的戰馬,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嘶。


    等常霄迴頭,才發現那位晏氏蜀將,極為聰明地借著戰馬,避過了毒鏢的射殺,整個人在泥塵中滾了好一會。


    並未惱怒,相反,在看到晏雍墜馬之後,常霄重新露出笑容。鬥將無馬,幾乎是必死之局。


    他調轉戰馬,握了梨花槍,欲要趁著機會,將墜馬的晏雍,陣斬在兩軍之前。一個虎步軍的統領,若是被陣斬,隻怕士氣要徹底崩潰。


    “鼠將受死!”


    塵煙之中,常霄飛馬而起,手中梨花槍並無任何的憐憫,朝著起身的晏雍,槍出如龍,直直戳了下去。


    若無意外,那位什麽餘當豹,便是最好的前例。


    “晏兄——”


    晁義見狀大驚,恨不得騎了馬前去搭救,但如何趕得及。


    他怒睜眼睛,眼神裏,滿是遮不住的怒火……但轉瞬間,怒火慢慢的,又變成了錯愕,以及狂喜。


    在他的身後左右,無數的蜀騎,還有虎步軍,盡是發出激動的狂吼。


    塵煙散盡——


    在前方,不知何時,墜馬的晏雍,手裏的那杆長鐵槍,已經戳入了常霄戰馬的馬腹。


    “吼!”即便肩膀重傷,晏雍當頭怒吼,漲紅了臉。隨即沉步前踏,手中長槍一掀,連人帶馬,整個掀飛出去。


    半空中,常霄一聲驚喝,高高摔了下來。拾了梨花槍,剛要跳起身子。


    “渝賊——”


    晏雍狂奔幾步,似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將長槍擲了出去。


    剛起身的常霄,還來不及動作,便被迅速擲來的長鐵槍,從後背紮入,整個人被串到了十步之外。


    晏雍冷著臉,往倒地的常霄,迅速躍了過去。


    常霄臉龐慘白,止不住地咳血。他撐著身子,硬生生將紮入左腹的長槍,血淋淋地抽了出來,再扔到地上。


    在後的許多北渝士卒,驚得騎馬奔來。


    “取吾的首級,或是我讓人放降?”


    晏雍皺著眉,停了動作。


    “放降!”常霄咬著牙,在趕來士卒的扶持下,迅速上馬。


    不多時,被俘的數百士卒,以及小將魯當,都被解綁放降。奔過來的蜀騎,迅速趕到接應。


    “晏將軍,身手了得——”


    一個趕來的裨將,剛開了口。


    卻在這時,忽然發現手裏的長槍,驀的被人奪去。在他麵前的晏將軍,已經提槍狂奔,在跑出數步之後,再度將長槍擲了出去。


    ……


    砰。


    聽得後頭的墜馬聲,奄奄一息的常霄,驚得急忙迴頭。一下子,便看見了二三騎,約莫是相撞,紛紛跟著墜馬。


    在嘈雜人影之後,他分明還看見了,那位晏氏的蜀將,正孤身立在後邊,冷冷朝他看來。


    若無猜錯,那柄擲來的長槍,便是衝著他的。


    常霄目眥欲裂,卻又無可奈何。鬥將陣斬不成,又曆經大敗,身受重傷,隻怕會適得其反。


    原先還想借著機會,拖住蜀軍,等待弓騎反剿。現在看來,已經是不行了。


    “統領,常統領……蜀人接迴戰俘之後,開始殺過來了!”


    常霄痛苦閉目,隻覺得身子上的傷,又重了幾分。


    若是不放降,隻怕他當場要被殺死。再者,若他一死,這支賣米軍,以及相輔的步卒,都會立即士氣崩潰,直至潰不成軍。


    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傳令……放棄圍殺蜀人,趕去前方,先和杜鞏的人會合。”常霄聲音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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