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昌源街。作為官眷的居街,此時在左丞令府的外麵,不多時,又擠滿了更多的人。連著剛迴去的司虎,聽到消息後,也哭咧咧地跑了過來。


    “牧哥兒,怎的,小軍師怎的?”


    徐牧泣不成聲,若非是殷鵠扶著,隻怕要趔趄倒地。


    神醫陳鵲,整個人如同失了神,剛走到府外,便衝著徐牧,屈膝而跪。


    “蜀王……我也不知怎麽迴事,小軍師剛入屋子,便開始咳血抽搐,症狀與其兄一樣,恐怕,恐怕要迴天無力了!”


    此話一出,府外的長街,瞬間有無數的悲哭,一時間響了起來。短短一個月不到,他們先是失去了毒鶚,在這會,又失去了東方小軍師。


    徐牧閉了閉目,匆匆踏著腳步,要往府裏走。卻在這時,被陳鵲死死攔住。


    “蜀王,若無猜錯,這極可能是巫蠱之術!還請蜀王留步,莫要沾上壞事!”


    哪怕徐牧想進,但此時,周圍都是攔著他的人。司虎隱約間聽明白了什麽,嚇得臉色蒼白,死死抱住徐牧的大腿。


    街上急風驟起,四周圍悲哭的聲音,此起彼伏,遠遠沒有盡頭。


    待有竹架將屍首抬出,急風一吹,東方敬滿臉是血的模樣,不見唿吸,一下子出現在眾人麵前。


    徐牧不忍再看,任由旁人攙扶著,一路痛泣,趔趄趕迴了王宮。


    “小軍師誒,我司虎又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司虎跪在街路中,痛苦地捶著胸膛,一雙牛眼,一下子哭得腫起來。


    “我送了老諸葛,又送老軍師,現在又要送小軍師你……隻要小軍師你活過來,我司虎願意一頓兩個饅頭,一年不打樁兒,我的小軍師誒!”


    於司虎而言,這幾乎是最毒的起誓了。


    當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一時間,左丞令府外的人群,哭得更加淒慘。


    成都外,暗沉沉的天空下。


    孫勳帶著百多個高手,氣得直罵娘。按著徐牧的吩咐,他是要追捕那個該死的婁星。眼看著期限就要到了,傻虎就要用鞭子來抽他了。


    “孫統領,一個采藥人來說,山後有個隱蔽老洞,時常有血腥氣散出來。”


    孫勳聞言大喜,立即招唿了人手,以圍剿的布置,急忙翻山趕去。


    ……


    六七日後,成都的情報,傳到了常勝耳裏。


    “跛人當真死了?”


    “按著小軍師的吩咐,五個鐵刑台的人,各不相識,但傳來的消息,確是一樣的,跛人的屍體,那會兒,已經從丞令府裏抬出。而成都現在,舉國同悲,西蜀大將殷鵠,已經率先出發,要趕去陵州赴任。”


    “好!”常勝的聲音裏,分明帶著一份哆嗦。甚至在心底裏,有股難言的失落。但很快,又恢複了常色。


    “軍師,要不要立即撕毀三年之約,行伐蜀之舉!”


    常勝沉思了下,“傳令給蔣蒙,申屠冠,讓他二人以剿叛為由,便說西蜀境內藏了叛軍,立即整頓大軍,作為先鋒壓到西蜀邊境線。”


    “主公那邊,我會勸他先行趕迴長陽,主持攻蜀事宜。”


    “軍師,主公會答應麽?”


    “天下大勢,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北渝與西蜀,分明要勢不兩立了。主公乃聰慧之人,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毀約伐蜀,恐怕會令天下百姓不滿。但此時,已然是最好的機會。”常勝閉了閉眼。


    從婁星入蜀開始,他便知道,這個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而且五個互不相識的鐵刑台,帶來的情報都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東方敬確實死了。


    “蔣蒙那邊,傳令之時,讓他多加小心。若無記錯,西蜀大都督苗通,此刻還帶著水師,在吳州鹽島一帶。隻要不打草驚蛇,以最快的時間渡江,機會還是很大的。”


    “誰又能想到,我北渝真正的意圖,是要趁機伐蜀!”


    ……


    成都王宮,徐牧麵無表情,冷冷看著麵前鋪開的地圖。殷鵠去了前線,此時,坐在他麵前的人,隻有小狗福。


    小狗福疑惑抬頭,雙眼間還有紅腫,“主公何以見得,北渝會趁機伐蜀。”


    “小軍師說的。”


    “小軍師……”


    不多時,在王宮後的屏風裏,一臉蒼白的東方敬,被兩個暗衛扶著,坐到了椅子上。


    “伯烈,感覺如何?”


    “陳鵲真乃天下神醫,能以針灸,鎖我氣脈半時辰有餘。如今除了身子伐困,並無其他問題。”


    看著麵前的兩人,小狗福目瞪口呆。


    “狗福,慢慢習慣就好……這一手,還是你家老師教的。”徐牧安慰了句。按著陳鵲的話來說,東方禮說中的,並非是巫蠱,而是北麵的厭勝術,隻要扼住病頭,使其不能沾染他人,便能慢慢化解。


    再加上東方敬的大智,聽陳鵲說完之後,思考一番後,便不再碰任何物件。反而是其兄東方禮,哪怕能治好,但在以後,身子也會虛弱無比。


    但認真地說,在當時的情況,確是兇險異常。隻要慢了兩個時辰,病頭滲入東方敬的身體,這位天下名謀的跛人軍師,一樣要死。


    好在沒有發生。


    “東方軍師,你是如何確定……北渝要伐蜀的?”


    此時的東方敬,臉龐上,第一次聲音驟冷。


    “在離開江南之前,我特地囑咐了馬毅,每日都要來信。故而,我能得知對岸恪州的蔣蒙,一直沒有動作。”


    “這便很奇怪。”東方敬皺著眉,“雖然有些妄自尊大,但按著道理來說,吾東方敬離開江南後,蔣蒙又是天下名將,哪怕不渡江而攻,也該多派探船,探查我的蹤跡。”


    “但他沒有。那便是說,極可能是循了常勝的命令,留了後計。”


    徐牧聽得不住點頭。


    “我若真死了,江南的布局便會大亂。再結合先前蔣蒙的作派,那麽再無疑問,常勝要的……是毀約伐蜀,即便吞不下整個西蜀,也能打出重重的一擊。”


    “在鹽島的苗通,前幾日的時候,我已經密令他,從江上迂迴,準備反剿北渝水師。”


    在旁的徐牧,也冷靜地跟著開口,“一樣道理,定州的柴宗那邊,我也派了快馬飛書,讓他務必整頓大軍,小心守備。”


    東方敬仰著頭,目光裏露出殺意。


    “老師最擅長的,便是將計就計。此番,我等效仿之下,若能反剿成功,不僅是占了大義名分,另外,還會重重削弱北渝水師的力量。”


    “定州嚴守,江南反攻。這一次,大都督苗通,也該揚名一迴了。”


    王宮裏,三人的目光,皆是充滿了解氣與期待。


    徐牧忽然想到什麽。


    “狗福,司虎這幾日如何?”


    “還能怎的,以為小軍師真死了,眼睛都哭腫了。”


    ……


    官眷長街上,司虎剛買了一屜饅頭,路過掛白綾的丞令府時,一時間,約莫是悲從心來,又“哇”的一聲,整個人變得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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