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城南有一片大澤,終年霧氣不散。


    霧中有奇毒,非出聖境修士不能進入。


    在大澤中間,有一塊露出的土岸。


    兩個老者,戴著鬥笠,正坐在土岸上垂釣。


    “歸雲老頭,你是遇到什麽問題了麽?”


    “嘿,上善老兒你多慮了。我就是忽然想釣魚了,哪有什麽問題。”


    釣魚老叟,正是書院前院長歸雲風,和上善家的老祖宗,家主上善何止的祖爺爺輩修士,上善我知。


    “得了,這些年你去你的賭場,我釣我的魚,咱們向來道不同不相為謀。上次你找我釣魚,還是因為老沙臨死前托孤的事。”


    “……你挺了解我啊。”


    “廢話,咱倆認識沒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


    “哎,是啊,已經這麽些年了。能和我有這麽久交情的,除了國都裏的那些個敗類,基本都死了。”


    上善我知把鬥笠簷一抬,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盯著歸雲風:


    “歸雲老頭,好好地你怎麽又提起了國都?你該不會又牽扯進程家的事了吧?”


    “你看到那條五步魚沒有?他在我餌前麵打轉好久了,猶猶豫豫沒決定要不要上鉤。”


    上善我知輕輕吹了口氣,原本平靜的大澤瞬間卷起巨浪,把那條五步魚給卷走了。


    “既然猶豫,那就不要上鉤了。”


    這時,一道傳音符飄到了歸雲風麵前。


    他看了一眼後,有些驚訝,也有些悵然。


    “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好,改日在陪你釣魚。”


    “算了。咱倆究竟是誰陪誰釣魚,你心裏沒數?你還是少找我釣魚吧。”


    歸雲風也沒再多言,倏地消失不見。


    上善我知瞥了眼歸雲風落在這裏的魚竿和裝了兩條魚的魚簍,搖頭道:


    “一看就不是個好釣友。連從不空軍迴家都不知道。”


    然後把歸雲風魚簍裏的魚悄悄倒進了自己空空的魚簍中。


    “奶奶的,老子一年都釣不了兩條魚,他來這裏一個時辰就釣了兩條,什麽鬼!”


    上善我知越想越氣。


    “可能是位置的問題,估計我在這裏打的窩風水不好。”


    然後上善我知蛄蛹了幾下屁股,挪到了剛剛歸雲風坐的位置,才繼續閉目垂釣。


    歸雲風剛剛從趙春然的傳音令得知,朱蕭索離開書院了。


    朱蕭索走的時候,為了避免尷尬,沒有給任何人傳音。


    所以也就無人知曉。


    直到今日。


    不顧父親巴山月反對,從家裏偷偷跑出來的巴名揚,去書院找朱蕭索。


    負責在書院門口站崗的趙春然便去朱蕭索的院落找他,發現院門房門大開,收拾得一塵不染。


    她敲了敲門,無人應。


    告罪一聲走進朱蕭索的屋內,才發現已經人去屋空。


    隻是在桌上留了一些擺放整齊的紙。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離別信。


    內容很簡單,就是說自己無功不受祿,既然不教課,那就離開書院迴山雞縣了。


    並在信裏說,桌上的東西不要動,需要歸雲院長親自取走。


    趙春然連忙傳音令通知歸雲風此事。


    趕到朱蕭索院落的歸雲風,讓守在門口的趙春然退下。


    他先是看了離別信。


    潦草幾言,沒什麽可說的。


    他又看向朱蕭索留下的那張書頁。


    那是從《謫仙國官府法令》上撕下來的。


    這一頁上的一條法令,被紅筆劃線:


    “第四百零三條。聖不可辱。侮辱出聖境修士,尊古境以下可當場殺死,尊古境及以上移交官府判刑。出聖境修士不得為郎為妾。為郎為妾後突破出聖境,可根據自身意願選擇是否解除婚約,任何人不得阻攔。”


    朱蕭索想成為出聖境,擺脫嫁人的命運。


    歸雲風拿著這張書頁,盯著法令看了又看,許久才緩緩放下,自言自語起來:


    “聖不可辱,若真是不可辱,我又怎會落得如此田地。不過,王府郡主納郎這件事,成聖是肯定可以化解,隻是成聖可不容易啊,多少驚豔絕倫的天才,最後都倒在了出聖門前。”


    現在看來,朱蕭索隻是個有希望出聖的苗子。


    這棵小苗長到最後,究竟是參天林木,還是稗草野蒿,誰也沒法下定論。


    歸雲風又拿起那遝草稿紙。


    第一頁,都是些符號講解。


    比如,在這些草稿裏,“甲”“乙”表示事件,“機”字表示事件發生的概率等等。


    然後,朱蕭索用理論證明了,為何當初三個木匣選靈石的題目,必須要選擇交換。


    整個證明過程,是他迴憶前世大學概率論的內容,一點點寫下來的。


    可能有些地方不夠嚴謹,但不妨礙其核心證明公式。


    在草稿的最後,朱蕭索寫道:


    “這個公式,是我在沙灘拾貝殼,林路撿落葉,體會斯世潮起潮落、草木榮枯偶然領悟到的,故將其命名為‘貝葉斯公式’。”


    他寫下的,正是前世大名鼎鼎的貝葉斯公式。


    也並不打算將前世數學界這一位泰鬥的功勞冠上自己的名字。


    作為理工科學生,對數理有一種天然的敬畏。


    不像大部分理工科,學生的能力參差不齊。


    數理專業,隻有兩種學生。


    學懂的,和沒學懂的。


    是純粹挑戰腦力極限的學科。


    天才,隻是數理專業的入場券而已。


    天才中的天才,才能靠研究數理謀生。


    創造出數理知識的,隻有天驕。


    創造偉大的數理知識,那是神子。


    淩駕於眾神子之上的,是牛愛雙神。


    前世看網文時,朱蕭索看到天驕之爭,神子之爭,大爭之世,都是付之一笑。


    在他理工科博士的狹隘的視野裏,前世的成神之路隻有一條。


    數理。


    牛頓和萊布尼茨的微積分神位爭奪,愛因斯坦和波爾決戰量子之巔。


    這,才叫大爭之世。


    而穩坐概率論總統山的貝葉斯,必列神子之位。


    朱蕭索不想,不願,不能,也不敢,竊據其位。


    即便找了個蹩腳的理由,也要給貝葉斯公式冠上“貝葉斯”的名字。


    歸雲風捧著這幾張稿紙,從白天讀到黑夜,又從黑夜讀到白天。


    還隨手在一旁寫寫畫畫,頻頻點頭。


    他讀得渾身發抖,老淚縱橫。


    “飛升之姿,飛升之姿啊!這份手稿,將來必震驚天下!就是這公式名字起得不太好。罷了,既然他不願用自己的名字,淡薄名利,那就尊重他吧。”


    然後歸雲風擦去淚水,提筆,在手稿第一頁工整地寫上了一行字:


    貝葉斯公式,朱蕭索於歸雲風代管書院時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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