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結束的第一天,萬裏無雲,豔陽高照。


    金燦的落葉紛紛揚揚的落下,鋪滿了大地。


    美術大樓裏安安靜靜的,各種顏料的味道充斥著走廊。


    這種味道對於每一個美術係學生來說,格外的親切。


    三樓的一間大教室裏,畫板林立,徐驥站在教室的最前端,對一張圖片做著分析。


    袁園來得早,給宿舍四人都占了不錯的位置,左音專心的跟著徐驥的講解聽課,袁園跟徐煦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聊什麽。


    過了一小會兒,左音感覺到自己的袖子傳來一陣拉扯,偏過頭去就看到袁園跟徐煦朝自己投來了好奇的眼神。


    “小音我們聽說國慶節你跟沈卿姿去看畫展了?”徐煦問道。


    “嗯。”左音點點頭,承認了。


    袁園跟徐煦交換了一個眼神,袁園小心翼翼的打聽道:“那傳聞中沈卿姿為了護著某人跟畫展老板撕破臉的那個某人就是……你咯?”


    左音聞聲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且不說袁園跟徐煦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居然知道了那天在畫展發生的事情,


    著傳聞中的“為了某人”是怎麽迴事?


    “雖然事出是因為我,但沈卿姿不是為我了。”左音冷冷的更正道。


    徐煦才不管左音的後半句,“哇”了一聲,道:“沈卿姿對你也太好了吧,這是不是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左音臉上的表情變得沉了幾分。


    這話為什麽聽著這麽……粗狂的曖昧?


    袁園搖頭晃腦的,滿臉羨慕,“哎呀。要是我也能有一個大佬,替我消除記過,能幫我出頭,那真的太好了!”


    左音不解的看向袁園,今早學生會公布的記過名單上根本沒有她,哪裏來的記過一說?


    袁園也向左音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小音你不知道?”


    左音:“怎麽迴事?”


    袁園雖然疑惑,但還是有問必答的告訴了左音事情經過:“我還以為沈卿姿不讓我告訴你是她想親自告訴你呢。就是國慶前一天你不是沒有迴宿舍嘛,被來查寢的學生會記名了,然後沈卿姿說她幫你,這不今天的記過名單上果然沒有你啊。”


    說到這裏,左音心裏不由得慢慢加快了速度。


    難道說那天從學校附近遇到沈卿姿不是巧合,她是幫自己處理這件事情去了?


    這邊左音還沒有理清楚頭緒,另一邊的張璋就摔了一下手裏的筆。


    左音不耐的偏頭過去,卻看到張璋的臉上歪歪扭扭的寫滿了不服,以及嫉妒。


    徐驥很快就講解完了例圖,課程進入了自由作畫階段。


    左音拿著畫筆勾勒著在心裏打好的草稿,腦海裏的不斷地都在重複剛才袁園對自己說的那件事。


    她怎麽都不跟自己說一聲?


    就這樣默默地悄無聲息的替自己處理掉了這麽一個大麻煩。


    “聽說了嗎?沈卿姿原來不是沈院長的親生女兒。”


    “真的嗎?天哪。”


    “這我早就知道了,前幾年這件事情還是畫界公開的秘密,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年竟然沒有人知道了。”


    ……


    左音明顯的又從一側偷偷八卦的女生那裏聽到了“沈卿姿”的名字。


    她皺著眉頭,尋著聲音轉過頭去卻看到張璋跟班裏的其他幾個女生分享著這令她討厭的八卦。


    “你說沈卿姿是養女,她跟沈徠會不會……”


    “怎麽可能?沈院長這樣的人,怎麽會。”


    “怎麽不會,不多說越厲害的文人玩的花樣才越多嗎?萬一他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璋這話說得越來越離譜,似乎就是故意要說給周圍人聽一樣。


    左音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對一個從未有過交集的人抱有如此大的惡意。


    沈卿姿那樣一個美好的人,竟然在她嘴裏變得這樣齷齪下流。


    左音攥了攥手裏的筆,冷冷的嗬道:“張璋,閉嘴。”


    張璋嘲諷似的笑了一聲,“忘了,這裏還有個沈卿姿的狗腿子呢。”


    她抬起頭看了眼左音,“喂,我為什麽聽你的?”


    左音注視著張璋,放下手裏的筆,一言不發的走到她麵前。


    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可怕陰沉的氣壓讓幾個周圍看熱鬧的張璋小姐妹不由得心顫了一下。


    “你,想幹什麽?”張璋有些不安的將手撐在一側的畫架上。


    左音扯了下嘴角,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怎麽不繼續說了?這麽聽我的?”


    張璋被左音這句話惹的臉一臊,罵道:“左音你有病吧!”


    “我有沒有病我不知道,但是你可能有點問題。”左音認真的看著張璋畫了一半的畫,說出的話帶著幾分認真。


    左音拿起一旁徐煦架子上幹淨的筆,隔空指著張璋的畫,“這裏的顏色處理有些突兀,不排除你沒有分辨出這裏跟這裏的顏色區別的可能性。”


    “這裏,不應該用這個顏色過渡。”說著左音又拿起了徐煦架子上的顏料,迅速有準確的複刻出了徐驥讓大家仿畫的那副畫的顏色,輕輕的往張璋的畫上一蓋,“這才對。”


    “臥槽……”張璋聽到她的幾個小姐妹不爭氣的發出了一聲驚歎。


    “有這聽這些八卦的空,不如多學學怎麽畫畫。眼睛有毛病就去看眼睛,不然看什麽都不對。”左音說著就把筆還給了徐煦。


    “你又在我這裏發什麽瘋……”張璋咬緊了牙,一臉不服的看著左音。


    “左同學在發瘋嗎?她幫你修改的地方可是很不錯啊。”徐驥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這一排,笑著看向張璋。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滯,尤其是張璋。


    徐驥可是跟沈徠關係匪淺,方才的話要是被他聽到了難保以後不會被他刁難。


    徐驥拿著手裏的扇子點了點張璋,“這位同學,你要是有空可以多向左音學習請教一下,好不好,要虛心。”


    “好的,老師。”張璋點著頭,一顆心緊張懼怕的都要跳出嘴裏了。


    徐驥沒有再對張璋說什麽,轉身捏了捏左音削瘦的肩膀,“挺不錯。”


    不知道他在說左音的畫,還是在說左音方才的行為。


    一節大課很快結束了,前一秒徐驥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教室,後一秒教室裏就響起了喧鬧的交談聲。


    同學們紛紛迅速收拾著東西,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了教室,左音卻不著急,修改好了畫上的一個地方才不急不慌的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


    她對她的畫不算很滿意,主要還是因為顏料。


    她用的顏料不算好,尤其是在剛才用過徐煦的顏料後左音愈發這麽覺得了。


    她在心裏盤算著自己從沈卿姿那裏做助理畫師能拿到錢,想著找個什麽時候去買一套好一些的一顏料。


    正這麽想著,左音遠遠的就看到大樓門口的花壇後站著一男一女。


    男人是徐驥,而女人則是沈卿姿。


    沈卿姿今天穿的格外簡約,牛仔褲搭配了一件米白色綢緞襯衫,v領的設計若隱若現的展露著女人的雪白,那隨手盤起的低髻掃在脖子上,慵懶隨意卻也優雅。


    她站在青綠色的冬青灌木叢前,就像是夏日裏綻放的白色薔薇,格外搶眼。


    左音站在門口,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麽,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打招唿。


    沈卿姿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那優雅的笑意帶著幾分得體,不像是從心發出的。


    左音覺得,沈卿姿有一種魔力。


    就像幽靜森林深處的潭水,看起來平靜無比,可是當你真的湊近前看,才發現那碧綠的潭水下,是一眼望不盡的深淵,是礁石層疊的奇特景觀。


    忽的左音看到徐驥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伸著手指向了自己,“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卿姿也順著徐驥手指的方向轉過頭去,對站在台階上的左音笑著打了個招唿:“小音。”


    這下左音不得不走過去了,“老師們好。”


    “你好。”徐驥聲音明顯比剛才在教室裏要和藹幾分,“剛剛還在跟你沈老師說你今天上課的表現呢。”


    左音不知道徐驥說的是哪方麵的表現,隻謙虛的頷首,笑了一下。


    “這孩子很不錯,看得出來你對她悉心調|教了。你要好好跟著她,然後超過她去。”徐驥笑著說道,也分不清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說著,他那蒼老而遒勁有力的手就握住了沈卿姿的手臂,“這樣啊,好有個人壓住這個丫頭,讓這丫頭別再這麽任性了。”


    左音還沒有來得及沒有明白徐驥的話,沈卿姿就佯做嗔怪的樣子看向徐驥,“老師,你這不是教我的學生欺師滅祖嘛。”


    “我可沒有,你可別亂給我扣帽子。”徐驥說不過沈卿姿,擺了擺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跟你逗了。”


    “老師再見。”沈卿姿斂了方才臉上的頑劣,對徐驥微微頷首。


    在看著徐驥遠去後,她又看向了左音,“去畫室嗎?”


    左音點點頭,“嗯。”


    “上車吧。”沈卿姿說著就按響了停在花壇一側的車子。


    路上左音暗自迴想著剛才徐驥的話,她始終對方才上課張璋隨意捏造的沈卿姿的那些事情感到格外憤憤。


    要是這種事情傳到沈卿姿的耳朵裏該怎麽辦?


    她一點都不想讓這些醃臢事髒了沈卿姿的耳朵。


    沈卿姿瞥了一眼像是在走神的左音,先開口了,“徐驥老師都告訴我了。”


    左音猛地抬起頭來,她看著沈卿姿表情淡淡的臉,就仿佛是剛才出教學樓時看到的那樣。


    樹葉將正午的陽光遮住,一縷金黃勉強的灑進這窄窄的車廂裏。


    沈卿姿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的道路,輕啟薄唇:“她們說的有一半是對的,我的確不是我爸爸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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