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耗子追上姚青,兩人又渴又累,這麽空腹挨了一天,腿腳都有些酸軟。麻耗子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個幹硬的玉米麵窩窩,分一個給姚青。


    姚青接過,二話不說張嘴吞嚼,硬噎了幾口,伸手跟麻耗子討水喝。麻耗子又掏出水壺遞給她,兩個人一邊胡亂往肚子裏塞東西,一邊腳下不停地向前逃跑。


    羅隊長手下的幾個兵痞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既怕追得近了吃姚青的槍子兒,又怕追丟了兩人免不了迴去受羅隊長責罰。幾人一麵擺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架勢要跟麻耗子和姚青拚命,一麵又連連迴頭,巴望著羅隊長帶人追上來增援。


    羅隊長一夥兒跟黃嶺簡單解釋清楚了事情原委,便兵合一處。羅隊長和金大胡子得以搭上黃嶺的老爺車,不用徒步追趕,倒是省了不少力氣。而他們二人手下的一眾兵痞,再多來兩輛車也塞不下,隻好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的步行。


    麻耗子和姚青沒有走迴頭路,來時兩人已經留心觀察,附近幾裏並沒有村寨山莊,不利甩脫追敵。前麵不遠處的江畔碼頭上,黑壓壓一片屋舍,黑夜裏看不清有多少房屋,但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既像久欠供奉的祠堂廟宇,又像煙火不濟、荒無人跡的亂墳塋地。


    瞧著近旁沒有更好的藏身之地,兩人不用商議,一齊奔向這黑壓壓的碼頭。


    後麵幾輛老爺車很快追近,車燈交錯,光束照得江堤一片昏黃。汽車轟鳴夾雜著兵痞粗俗的叫罵聲,偶爾還有幾聲槍響。麻耗子和姚青心越急腿腳越沉,連連被亂石枯草絆了幾個跟頭,姚青在又被一截樹根絆了一個踉蹌後,幹脆站住不跑了。


    “你走吧,我斷後。”姚青迴過身,半倚著一棵腰粗的黃柏站定,按動盒子炮彈夾卡簧,瞧了瞧所剩子彈,重新推上彈夾,持槍候著追兵。


    麻耗子跟著停住步子,死魚眼在姚青削瘦的背影上望了望,說道:“你跑不動我背你便是。”


    “別廢話!想活命就趕緊走!”姚青說罷扣動扳機,一聲槍響,迫近的幾個兵痞齊齊趴下。


    姚青接著又對著駛近的老爺車連射兩槍,一槍打在前麵擋風玻璃上,將玻璃打了個蛋大的孔,卻沒傷到裏麵的人,另一槍打中了老爺車左前側的車燈,“啪”地炸起一團火花。駕車司機立即踩死刹車,車輪抱死,車輛打滑,老爺車“嘎”地停住。


    後麵的幾輛老爺車也先後停住。這幾輛車背對江堤的另一側車門紛紛打開,黃嶺所率的眾打手一個接一個貓著腰從車廂鑽出。這些黑衣打手前後夾擊,成合圍之勢,向麻耗子和姚青包抄過去。


    等這些人包圍過來,那便插翅也難飛了。麻耗子知道姚青手中盒子炮已經快沒子彈了,於是不等姚青同意,上前去背起姚青便跑。


    兩個人的目標要比一個人大了許多,追近的兵痞連連放槍。麻耗子為躲避子彈,左拐右拐跑之字路線,盡管尚未中槍,可是這麽跑曲線,很快又被追兵迫近不少,槍聲也變得越來越密。


    “放我下來!”姚青這麽喊了幾聲,麻耗子隻是不理,姚青隻好迴身開槍與追近的兵痞對射。可是沒有打中一個兵痞彈夾裏的20發子彈就全用光了。姚青沒好氣的將手中的盒子炮摔了出去。


    追兵似乎知道姚青沒了子彈,肆無忌憚地湧上來。


    姚青看著碼頭上已經近在咫尺的屋舍,卻感到無比的遙遠,她少有的心平氣和道:“放下我吧,你一個人逃跑還來的及,再遲些咱倆都得死在這江灘上。”


    麻耗子急忙迴頭張望,不想腳下踩了空,兩人一齊跌倒,姚青摔出去老遠。


    等麻耗子上前打算攙起姚青時,卻見姚青手裏多了一柄尖刀,再摸自己袖口,正好少了一柄。


    姚青將刀尖對著麻耗子,“快走!”


    麻耗子見姚青態度堅決,躊躇片刻,說道:“好,我會給你報仇。今日這些人,全得死。”麻耗子說罷便不再猶豫,扭頭向碼頭上的密密麻麻的屋舍奔去。


    姚青長出一口氣,她可不想連累任何人。等到麻耗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姚青稍整了整理衣衫和頭發,將從麻耗子身上順來的尖刀藏進袖筒,選一塊平整的岩石,端坐上去,靜候迫近的追兵。


    羅隊長遠遠看著姚青坐在岩石上,另一個會使飛刀的小子卻不知去向,他不知道這兩個小賊又要耍什麽陰謀詭計,依著他的性子先亂槍斃了這丫頭,然後立刻去找那小子,即便一寸一寸翻遍江灘,也要將那小子找出,那時一定將他好好折磨一番,然後拋屍江中,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可是羅隊長忘記了此時此刻在這江灘上,說話最管用的卻是黃嶺黃大少爺。黃嶺聽羅隊長說這兩個小賊中竟有一個年輕女子,便動了“抓活的”的心思。這時候見到對方已經無路可逃束手就擒,便高聲吩咐眾嘍囉:“抓活的!”


    黃嶺話音剛落,不等手下有所動作,老霍生著八字胡的嘴角突然輕輕抽動,他豎起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眾人安靜。眾人立即收聲。


    這時江堤上安靜下來,遠處微弱的馬蹄聲眾人才得以耳聞。


    嘚嘚馬蹄聲越來越近,顯然有人駕馬由遠處而來,而這樣的夜裏,來人多半不隻是過路的。


    武嶽陽和騷猴兒肯定算不上過路的。兩人擔心追丟了姚青和麻耗子,因此一路催馬疾行,幸好羅隊長一夥兒兵痞特征明顯,武嶽陽和騷猴兒一路打聽著追趕,才不至走錯了路,終於在天黑前趕到漢口,兩人進城時,給羅隊長一夥兵痞拉車累死的白馬仍舊躺在道路當中,馬屍周圍圍了一圈交頭議論的百姓。


    騷猴兒憑借自小在天台山學會的追蹤的本領,辨方位、看痕跡、訪音訊、識意圖,深具追蹤一門的“望、聞、問、切”精髓。


    雖然沒有追丟了人,可是眼下已經天黑,等入夜再去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兩人愈發著急。待到兩人追到江畔,聽到槍響,兩人均感大事不妙,騷猴兒將馬臀拍得啪啪直響。


    武嶽陽遠遠看見一排老爺車停在江堤上,老爺車前麵江堤上四散著十幾個黑衣人,還有些穿軍裝的兵痞站在另一側,手裏端著長槍短槍,如臨大敵。


    武嶽陽不敢籲馬停下,他扭頭向兵痞包圍處望去,可是天黑看不清楚,待得近了,不等他瞧清兵痞包圍的是什麽人,羅隊長已認出他來。


    羅隊長沒耐心跟武嶽陽討要槍支,罵一句,“小王八羔子,還敢追來,給我打!”接著劈啪一陣槍響。


    武嶽陽和騷猴兒俯身趴在馬背上,可那騾馬無處躲藏,前胸後胯各中一槍,翻著跟頭摔倒在地,武嶽陽和騷猴兒早有準備,就勢向前打了幾個滾,弄了滿頭滿臉的塵土,手肘膝蓋等處也多有擦傷,幸好隻是皮外傷,筋骨並無大礙。


    騷猴兒落馬之際瞧見被圍困之人,雖然隔著幾十步的距離,沒有看清麵孔,不過從衣著依稀可以猜出那人正是姚青。


    “大公子,是你麽?”騷猴兒一個箭步竄進草叢中。


    姚青見武嶽陽和騷猴兒追來,先前的無助和絕望登時消失殆盡。這兩天姚青曆經波折,先是被綁架押解了百餘裏路,之後千方百計逃脫後又遭受追趕,這一路的艱辛和屈辱也沒讓她皺一皺眉頭,此刻眼窩卻不爭氣地濕潤起來。


    姚青顧不得釋放情緒,在武嶽陽和騷猴兒吸引了兵痞們的注意力的空當,她果斷翻身躲入草叢。等兵痞們迴過神來再去找她,姚青早已逃出眾人包圍,向碼頭上的屋舍靠近了很多。


    兵痞們不知該追趕姚青還是先收拾新來的這兩個小賊。


    “先料理了這兩個小賊!”羅隊長喊道。


    兵痞們立即向武嶽陽和騷猴兒合圍過來。


    武嶽陽哪給他們機會,他藏身草叢間,將腰間盒子炮掏出,槍口平舉,連連扣動扳機,隻十幾聲槍響,將車燈盡數打滅。


    江堤立即一片昏暗。月光雖明,可也難以令有意躲藏在草叢樹木間的人顯形。


    騷猴兒趕風步使了出來,一溜煙似的追姚青去了,哪裏還顧得上管武嶽陽。武嶽陽樂得沒有人添亂,他仗著一手好槍法,無人敢迫近來挨槍子。武嶽陽且戰且退,沿著姚青和騷猴兒逃跑的方向追去。


    羅隊長險些氣炸了肺,心裏道:“等我抓到這四個小兔崽子,非得親手扒了他們的皮!”他有意下令繼續追趕,又怕搶了黃嶺的風頭,隻好壓著火等黃嶺拿主意。


    黃嶺倒是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羅隊長啊羅隊長,這些妖魔鬼怪都是你惹來的沒錯吧?你說咱們是繼續追呢,還是忍了這口氣迴去辦正事要緊?”


    羅隊長知道黃嶺沒安好心,他踢皮球將決策權丟給自己。如果繼續追,耽誤了所謂的正事,自然是自己的責任;如果不追,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以後哪還有臉麵在江湖上行走?


    “人活一口氣!這幾個小王八羔子非得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咱就好好陪他們玩一玩!”羅隊長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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