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兵痞被這一飛刀驚出一身冷汗,他瞧瞧麻耗子,又瞧瞧姚青,再低頭瞧瞧自己被劃開的衣袖。他清楚自己這幾斤幾兩,在麻耗子手底下怕連一個迴合也走不過去,但周圍的兄弟可都眼瞅著呢,吞下這口氣以後在兄弟們麵前再也抬不起頭來。他瞪圓了眼,擼了擼袖子,一副怒不可遏要玩命的架勢向麻耗子走去,“跟老子玩飛刀?他媽的,今個不弄死你老子隨你姓!”


    “你留下有什麽用?我們要的是槍!槍!”羅隊長一把推開胖兵痞,咬牙叫道。他極力壓製住自己的火氣,槍口對準麻耗子眉心,耐著性子道:“你們把槍還迴來,我保證既往不咎,立即放你們走!”


    麻耗子慢慢伸手入懷,掏出身上的那把盒子炮,拎著槍口示意給兵痞們看,“你們的盒子炮。”


    羅隊長怕麻耗子耍花招,頭向一旁微側,“扔地上!”


    麻耗子聽令將盒子炮隨手扔在胖兵痞腳邊。


    胖兵痞拾起盒子炮,左右翻看一遍,分明是阿文的槍。他看也不看金大胡子一夥兒,按出彈匣,看看裏麵還帶著子彈,一把推上彈匣,將槍在指間轉了幾圈,然後神氣地插在腰間,“錯不了,是咱們的家夥。”


    金大胡子一夥被槍聲吸引過來,不遠不近地站在林間空地邊緣,將麻耗子和姚青的退路堵住。阿文認識自己的盒子炮,他見胖兵痞將自己的武器丟給了羅隊長,忍不住就要上前討要。金大胡子輕咳一聲,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阿文盯著胖兵痞低罵一句:“豬赤佬……”


    胖兵痞搖頭晃腦地向姚青走近幾步,一臉色相,上上下下地不住打量姚青。


    羅隊長扭頭冷哼一聲,對武嶽陽道:“兔崽子你還嘴硬麽?”


    武嶽陽歪頭將流到腮邊的血水在肩頭蹭了蹭,一言不發地望向遠處,完完全全一副無賴模樣。


    “把他倆放了,我帶你們去拿其餘那些槍。”麻耗子道。


    羅隊長讓胖兵痞給武嶽陽鬆了綁,說道:“放人可以,先把我們的鐵家夥還迴來。”


    武嶽陽和姚青被推到麻耗子跟前,三人被和合圍在一處。


    “還磨蹭個啥?帶路吧!”胖兵痞嚷道。


    武嶽陽抹一把額頭的血,有意看麻耗子一眼,不過他從麻耗子空洞的死魚眼裏什麽也沒有得到。


    姚青從懷裏掏出一團提前備好的紗布,撕下一條,抹一撮消炎粉按在傷口上,給武嶽陽簡單做了包紮。


    麻耗子無奈,帶著武嶽陽和姚青,領著一眾兵痞,出老林子,往車馬店方向走去。


    胖兵痞先前見到姚青關切地給武嶽陽包紮傷口,沒來由地橫豎瞧武嶽陽不順眼,一路上對武嶽陽推推搡搡,自不必說。


    倒是騷猴兒,躲在半人深的一個坑洞中,頂了滿頭的樹枝枯葉,等到兵痞押著武嶽陽、麻耗子和姚青三人走遠,才敢鑽出地麵來。先前羅隊長那一槍擦著他耳朵飛過,險些將他屎尿嚇出。騷猴兒狗抖毛似的甩掉身上的枯葉和泥土,“腦袋瓜子險些被崩掉,奶奶個爪兒的!”騷猴兒啐一口痰,腿上發力,使開了身法,向兵痞和武嶽陽一行人追去。


    麻耗子一路不停地打著逃跑的盤算,可是眼瞅著快到藏槍的樹了,他還是沒有確定一個最佳的應對之策。若是換做自己一個人,麻耗子有一百種逃跑的辦法,可是如今帶著武嶽陽和姚青,又被這一群兵痞包圍,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千難萬難。


    “眼前的形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能力敵,隻能智取。既然騷猴兒沒被抓住,那麽隻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麻耗子琢磨著。他知道騷猴兒未必會出手搭救自己和武嶽陽,可是姚青在,騷猴兒就一定不會坐視不管。先前羅隊長動了殺機,自己若是將槍全部交出,難保這夥兒兵痞不會翻臉無情、殺人滅口。而自己若是不順從乖乖交出槍,又難有脫身良策。不能不還,又不能全還,麻耗子在藏槍的老鴉窩樹下停住腳步。


    胖兵痞見麻耗子停住不走,立即嚷道:“咋不走了?”


    麻耗子轉過身,看著羅隊長,說道:“你們少了多少支槍?”


    羅隊長反問道:“我們少了多少家夥,你們做賊的難道不清楚麽?”


    麻耗子不會辯駁,一對兒死魚眼木愣愣地盯著羅隊長,固執地等他迴答。


    羅隊長無奈地扭頭問:“金大胡子,你們少了幾把?”


    金大胡子左右詢問一番,手下五人有的攤手,有的搖頭。


    “六把!”金大胡子道。


    羅隊長瞪著眼望著麻耗子,沒好氣道:“一共十五把!”


    “剛剛在林子裏還了你們一支。”麻耗子道。


    “刨除那把,還少十四把!”羅隊長叫道。


    “眼下我再還你七支,剩下的七支今早已被另一個兄弟分走,你們將我和那姑娘放了,我們這便去追趕討要。明日此時此地,以那七支槍來贖迴他。你看可好?”麻耗子道。


    羅隊長略一沉吟,冷哼道:“我且信你,不過還七把槍,我隻放一人。而且,我沒工夫跟你們閑耗,我一個時辰也不等,你們尋到了槍,往江口城追我們吧。三日內,你們若是不來贖人,我們就在這兩人身上著落出七把槍的銀元來。”


    這時候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麻耗子說一聲好,便手足並用,幾下爬到樹上,從老鴉窩裏抓起藏槍的包裹,丟下樹來,然後縱身躍下。


    金大胡子使了個眼色,阿文上前就要搶包裹。


    胖兵痞不用羅隊長下令,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單腳將包裹踩住,一手叉腰,另隻手悠然地轉著一支盒子炮,輕蔑地低頭看著阿文。


    “豬赤佬!冊那娘……”


    “臭嘴放幹淨些,敲掉你狗牙!”胖兵痞攥緊了盒子炮,對著阿文麵孔比量了兩下。


    金大胡子臉色陰沉得仿佛掛了一層霜,他看也不看胖兵痞,隻是衝羅隊長道:“羅隊長,這包鐵疙瘩是兄弟們吃飯的家夥,好不容易尋迴了它,兄弟正要多謝你。難不成羅隊長不肯賣這個麵子?”


    羅隊長沒聽到一般,對胖兵痞道:“打開包裹!”


    胖兵痞用腳勾起包裹,一把撕開,露出黑黢黢的盒子炮來。


    羅隊長打量了眼撕開的包裹,這才對金大胡子哈哈一笑,說道:“老金呐,你們丟的是六把盒子炮,這包裹裏可是七把,顯然這不是你們的,我也愛莫能助啊。”


    “羅隊長,你得給兄弟們留條活路。”金大胡子道。


    “路是自己選的。”羅隊長輕描淡寫地說道,他示意胖兵痞將盒子炮分發給跟隨自己的一眾兵痞,繼而看了看麻耗子,又看了看武嶽陽,“我這個人很講信用,答應的事從不反悔。你可以走了。”


    羅隊長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武嶽陽說的。


    “佩服!我這便去尋迴其餘的槍支。”麻耗子木愣愣地一拱手,說罷就要走。


    “站住!”羅隊長道,“我說過放你們一人,可沒答應要放你。槍是你偷的,你自然要留下。那學生娃,你走吧!”


    武嶽陽當然理解麻耗子的意圖,麻耗子的身手要遠勝於自己,他被放更有利於營救自己和姚青。可是不知羅隊長是無意中的刁難,還是早已識破了麻耗子的小心思,竟換武嶽陽代替麻耗子。


    武嶽陽與麻耗子大眼瞪小眼,麻耗子有意囑咐幾句,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羅隊長咳嗽一聲,“他們一夥兒是四個娃娃,另一個不知躲在了哪兒,也許便在近旁。要不你好好問問這個學生娃,到底將你們那六把鐵家夥藏在了何處?不過這娃娃骨頭硬得很呐。”


    金大胡子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兩聲,沒有作答。


    “把他倆捆起來!”羅隊長下令道。幾個兵痞立即湧上去,將麻耗子和姚青用牛皮繩雙雙背剪了手臂。“你不去尋找其餘那七把鐵家夥,等你金大爺賞你點酒肉才肯上路麽?”羅隊長嗆武嶽陽道。


    武嶽陽不好明著向麻耗子問騷猴兒的下落,隻好盯著他的眼睛,見他呆愣愣地盯著車馬店方向,以為麻耗子有意指示方位。武嶽陽不敢耽擱,說一句“我去尋騷猴兒”,就頭也不迴地向車馬店奔去。


    麻耗子又癟又窄的一對死魚眼,險些豎起來。他幾次三番使眼色,示意騷猴兒就躲在不遠處的一棵老槐樹後麵,可是武嶽陽這呆書生一準兒讀書讀壞了腦子,連眼色都看不懂!他跑去車馬店哪裏尋得到騷猴兒?騷猴兒要是去追迴他倒好,若是騷猴兒索性躲著不讓武嶽陽找到,他自己逞強自作主張,想個餿主意來搭救姚青和自己,那後果當真是難以預料。


    麻耗子呆頭鵝一般,望著跑遠的武嶽陽不知所措。


    兵痞們哪管麻耗子心裏想些什麽,沒好氣地推搡著他向前走。


    金大胡子衝阿文揚了揚下巴,阿文立即追武嶽陽而去。金大胡子自己則夥同其餘四個跟班,不緊不慢地跟在羅隊長一夥兒後麵。


    羅隊長挑眉看了兩眼,冷笑數聲。一行人也不囉嗦,押著麻、姚二人,沿官道,向江口城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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