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嶽陽迴到榕樹林的時候,天早就黑了。


    麻耗子醒了一次,掙紮著要起來,無奈兩腿酸軟,一個跟頭栽倒在地。騷猴兒將他拖迴到擔架上麵,姚青喂他肉餅,麻耗子揮手打落。


    騷猴兒掐著腰大罵麻耗子不識好歹,麻耗子轉過頭去,他緊閉了眼,似睡非睡。騷猴兒跳著要上去動手,被姚青擋住。


    騷猴兒擔心武嶽陽出事,不敢留在樹洞,他跟姚青爭了幾次,姚青執意等武嶽陽迴來。騷猴隻好獨自躲出去。


    姚青從天亮等到天黑,直到明月高懸也不見武嶽陽歸來。她來來迴迴走了幾十圈,終究放心不下,轉身出去接應武嶽陽。


    不遠處的長草深處傳來“咕咕”的鳥鳴聲,姚青知道騷猴兒藏在裏麵,扭頭道:“看著!別讓人跑了!”說罷向懸索橋跑去。


    “咕,咕!咕咕咕咕……哎!哎!”騷猴兒想不到姚青竟把爛攤子交給自己了,他情急中,鳥語變人言,無奈姚青已經去遠,騷猴兒揮手將麵前的枯草折斷,“真他奶奶的!”


    武嶽陽從懸索橋下到南岸,正看見姚青急三火四地跑過來。


    兩人麵對麵遠遠站住。過了好半晌,姚青道:“你可說日落前趕迴!”


    “怕被巡警發現,繞了不少路。”武嶽陽有氣無力道。


    武嶽陽擔心被人追蹤,掏出從麻耗子身上搜來的匕首,可是看著手臂粗細的懸索鐵鏈,心知萬難斬斷,便退而求其次,用匕首劃斷了懸索橋上將木板三三兩兩捆綁在一起的繩索。 將鬆散下來的木板拋進河裏。


    武嶽陽將懸索橋破壞出很大一個缺口,他不想被別人追蹤到,也斷絕了自己的退路。


    姚青默不作聲地看著武嶽陽將懸索橋上的木板拋進河中,兩人一前一後走迴榕樹林。


    麻耗子再次昏睡過去,他臉色潮紅,急促地喘息著。武嶽陽摸了摸他的腦門,覺得麻耗子的體溫比白日裏還要高,顯然是因為落水,得了風寒。


    武嶽陽趕緊用濕布為麻耗子敷了額頭,又解開他前胸的衣衫,探查他的傷勢。


    “他一直沒醒?”武嶽陽問。


    “醒了一次,爬起來要走,跌倒後被騷猴拖了迴去。一直不說話,閉著眼,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裝睡。”姚青皺眉道。


    武嶽陽給麻耗子重新係住包紮胸口的布條,“他可吃了東西麽?”


    “什麽也沒吃。他脾氣大得很!”姚青沒好氣的出樹洞去,尋找騷猴兒去了。


    武嶽陽給麻耗子身上搓了酒,看著他虛弱得厲害,心想這麽耗著不是辦法,得讓他盡快吃些東西。武嶽陽正琢磨著要不要給麻耗子拍醒,麻耗子一個激靈,自己醒了過來。


    麻耗子見了武嶽陽,神色突變,他雙臂一抖,要甩出匕首來,哪知匕首早被武嶽陽搜走了,他抓了個空,兩手相互在袖筒處捏了捏,果然沒有摸到匕首。


    武嶽陽掏出匕首晃了晃,又塞迴懷中,“你的飛刀先放我這存放著,等你傷好就還你。”


    麻耗子想撐起身來,掙紮了幾下,不得不放棄。他半坐在擔架上,惡狠狠地盯著武嶽陽,“要殺要剮由你!隻是休想拿我作俘虜!”


    “你們害死了我娘和阿公,對你們,我恨不能食肉啖骨。殺剮那是早晚的事,你急什麽!”武嶽陽怒道。


    “你帶我到此地,打的什麽算盤?直說吧!”麻耗子道。


    “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對不對?”武嶽陽道。


    麻耗子沒有應聲,算是默認了。


    武嶽陽又道:“我爹好歹也算是**的將領,奉令到前線抗戰,他前腳剛走,你們就來迫害我們母子,你們這些特務隸屬哪支隊伍?是戴笠部麽?”


    麻耗子皺著眉將頭扭到一旁,並不答話。


    武嶽陽從麻耗子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嫌惡得到了結果,自己猜錯了。


    雖然有著團長父親這個近水樓台,但武嶽陽並未先得到什麽難得的消息,這緣於武團長從不將軍伍和黨務中的要事講與家人。不過武嶽陽在學校中,多少也知道一些黨國之事,“難道統轄特務的還有旁人麽?”武嶽陽心道。


    “隻要我將事情原委告訴我爹,他自會查出真相。你知道瞞不住的,到時候看誰肯包庇你們!其實我沒必要從你這兒得到答案,隻是我一直想不通,更急於知道的是,你們此行明明是衝著那天台山上的寶藏來的,為防止走漏消息不惜殺人滅口,這完全講的通,可是你們有害死我娘和阿公的必要麽?”武嶽陽說著說著,兩眼又紅了,似要噴出火來。


    麻耗子抬起頭,木然地看武嶽陽一眼,“自己人都能殺,別人又為何不能?”


    武嶽陽道:“前幾年,孫殿英毫無顧忌地盜了東陵,結果全國轟動,滿人嘩然,孫殿英四方打點,花費巨萬才保住性命。有這樣的前例在,你們為了封鎖消息而斷腕自保,倒也不難理解,難理解的是,我娘和阿公對你們的事毫不知情,你們……”


    “原因在你身上。”麻耗子打斷武嶽陽,“你娘將你家的宅院借給團結會做堂口,團結會眾團兵才會有了聚集的所在,為我們掌控團結會省了不少心思。我們即便不感謝她,也不至於……”


    “恩將仇報是吧?”武嶽陽怒道。


    “我說了,原因出在你身上。”麻耗子無力支撐身體,索性躺下,唿唿作喘道,“你若是不迴索家嶺送信,她們就不會有事。”


    武嶽陽皺著眉頭思索,想不通此事與自己有什麽關係。麻耗子接著道:“你迴來送信,對山上情況必定有所了解,我們能留你活命麽?前麵你也說過,為了防止走漏消息,我們取寶藏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你從局外闖進來,我們自然留你不得。而你下山迴索家嶺的一路上被許多人看到過,我們擔心這消息傳到你家裏,事後再被武團長知道,憑空惹來許多麻煩,便一不做二不休……”麻耗子的話說了一半,他看見姚青和騷猴兒出現在樹洞口。


    不過武嶽陽已經將前因後果想通了,他這一刻恍然大悟,攥緊了拳,砰地一拳砸在樹藤上。


    姚青和騷猴兒在外麵聽了好一會兒,也都捋清了事情的原委。兩人擔心武嶽陽怒極失控,怕他衝動間殺了麻耗子,趕緊進來阻止。


    武嶽陽瞧了瞧兩人,又問道:“殺我娘的是誰?”


    麻耗子猶豫了片刻,道:“不妨告訴你,派去做刺殺行動的有四人,其中三人被與你們在一起的那老道給殺了。活著迴來的那人叫宋達有,我們稱唿他‘黑狼’。”


    武嶽陽盯著麻耗子的眼睛,問道:“你不在場,又怎麽知道?”


    “哼,小爺再不濟,也不至於敢做不敢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再者說,換做我動手,也不會出這麽大的麻煩。”麻耗子不屑道,“這些是我之後聽他們說的。事發之時,天早黑了。當時我要去天台山後山布置硫磺,早早就離開了索家嶺。”


    武嶽陽稍作沉思,道:“那姓馬的,真名實姓叫什麽?”


    “不清楚,我們稱唿他馬長官,隻知道他叫馬三,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實名諱。”麻耗子舔舔幹裂的嘴唇,“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武嶽陽挑眉道:“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我可並沒有逼迫你。”


    “一命換一命。”麻耗子道。


    “怎麽一命換一命?”


    “你救我一命,我告訴你這些,你也好趕緊去逃命。”


    武嶽陽老大不解,追問道:“我趕緊去逃命?”


    “馬長官來天台山盜取寶藏,他會盡一切努力防止消息傳出。鐵血團結會近七十人被埋在藏寶窟裏,我們別動隊近二十多個弟兄隨船沉落河中,現在隻剩下衝出山去的謝老二一夥和你們一行四人,馬長官又哪會放過你們。對了,那老道都被炸死在河裏了,又有誰能保護得了你們幾個?”麻耗子道。


    武嶽陽心道:“原來他不知道二爺爺是因為有事突然迴江西龍虎山去了。”武嶽陽怕姚青和騷猴兒透露出去,急忙轉移開話題,他道:“既然他要殺我滅口,那隨他好了,我也正要找他報仇。咱們還是一命換一命,隻不過不是用你的生來換我的生,而是用你的生,來換馬三的死!”


    “你執意要找他報仇?”麻耗子抬起頭來,看向武嶽陽身後的姚青和騷猴兒,“你倆也是?”


    武嶽陽和姚青一齊咬牙道:“是!”


    騷猴兒摸摸鼻子,沒有應聲。


    “你們既然鐵心尋死,正好我也要去尋他,我帶你們去吧。”麻耗子同樣咬牙道。


    武嶽陽道:“你原本就要去尋那姓馬的?”


    麻耗子兩眼立即泛起濃霧來,他雙唇微顫,哽咽道:“我要找他問幾句話!”


    武嶽陽見他神色大變,不好繼續追問。他掏出貼身的肉餅和水囊來,將這溫熱的食物遞給麻耗子,“你先填飽肚子再說。”


    麻耗子看武嶽陽一眼,一言不發地接過肉餅和水囊。


    “嘿,你奶奶個爪的,你不是不吃麽……”騷猴兒上前去就要爭搶。武嶽陽和姚青一人探前一步,如兩尊門神一般,隔在騷猴兒和麻耗子中間。


    “幹嘛?你倆……這是要叛變呐?”騷猴兒瞪起一雙三角眼叫道。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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