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原本不打算去,但架不住那老頭熱情相邀。想想那張命不久矣的臉,最後決定走一趟。


    老中醫讓收銀台的人把奈何付的中藥款全退了,又讓工作人員把那些拆開包裝的藥分裝出一部分,要拿走給董事長看。


    白經理站在一邊,連個屁都不敢放。


    ……


    等坐上奈何的車,老中醫才長歎一口氣。


    “我今年七十九歲,比老白年輕三歲,身體雖然比老白好一些,但很多時候也會覺得力不從心。


    這兩年我很少來店裏,偶爾過來坐坐診開開藥方,卻沒想到店裏藥材是這般模樣。


    想當初我學藝的時候,每一味藥材都需要經過精心挑選,容不得半點瑕疵,炮製之法更是遵循古訓,不敢有一絲馬虎。


    可現在的年輕人,心中已經沒有了對中醫的敬畏,過去傳統的堅守,在利益的衝擊下變得如此脆弱。”


    老中醫再度長歎一口氣。


    “老白的口頭禪是——藥若不正,何以醫人!可惜,他的孫子是個投機取巧之輩,真是汙了老白的一世英名。”


    奈何能夠感受到他話中的沉重,卻不知該說什麽來寬慰他,畢竟他說的都是事實。


    “小姑娘,你是哪個中醫藥大學畢業的?你的老師叫什麽?”


    “我不是中醫藥專業的,我以前跟一位老師學過一些。”


    “不是專業的?卻對中藥這麽了解,看來是祖師爺賞飯吃的。不知你的老師在何處?”


    “他現在在地府養老。”


    “無緣得見,深感遺憾。”


    奈何:……


    其實沒什麽遺憾的,以後有機會還是能夠見到的。到時候見到教科書級別的老鬼時,他別被嚇到就好。


    車子一路行駛到一處小區門口,登記過後開車進入小區。


    ……


    白老住在帶小花園的一樓,此時他正坐在花園的躺椅上,旁邊還站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


    聲音急切又聒噪,聽得人心煩。


    “爸!他是你孫子!你怎麽可以見死不救!你說句話啊!你以前幫過那麽多的人,隨便打個電話,小凱就能沒事!”


    老頭沒有抬頭,若麵前站著的是自己的兒子,他一定掄起拐杖就打,可身旁之人是兒媳婦,他就是再生氣也隻能忍著。


    “爸!你說話啊!”


    “說什麽?他難道不知道銷售假藥是在犯法嗎?知道還做,那是知法犯法!想讓我昧著良心,用人脈去包庇他的罪行。你死了那份心吧。”


    “爸!他還那麽年輕,他還是個孩子,這一次他已經知道害怕了,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以後一定不會再這麽做了。”


    “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是孩子?”


    “爸!我求你了,你就打個電話吧,就幫他這一次行嗎?小凱還這麽年輕,他的人生還有那麽長,他若是真的被抓進去了,那他這輩子就毀了啊!”


    女人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爸!我求求你了!爸!”


    老頭躺在躺椅上,閉著雙眼不說話。


    他十幾歲的時候下鄉務農,在那個村子的牛棚裏,認識了教他中醫的老師。


    拜師學藝的那天,他跪地磕頭發過誓,他會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不圖名利,不欺患者,不辱師門。


    他知道自己孫子不是學中醫的料,將中醫堂交給孫子時,特意叮囑過,中醫堂那邊不要插手,中藥堂的藥材也一定不要隨意更換供應商。


    有不懂的事情一定要多學多問。他孫子保證得好好的,可今日看到視頻時才發現,他孫子一直都在陽奉陰違。


    他一輩子循規蹈矩、兢兢業業,卻在暮年之際被孫子敗壞了名聲。


    真是想想就可悲!


    ……


    “爸!我就那麽一個兒子,你就那麽一個孫子,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孫子嗎?你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女人看著躺椅上神色淡漠的老爺子,語氣越來越不善。


    “你到底管不管!你若是不管小凱的死活,那以後你這個院子,我們都不會再來了!


    你以為你現在過得這麽好,是因為什麽!


    你現在這個樣子,有再多錢又有什麽用,若是沒有子女在身邊,你就算被護工虐待都沒有人管……”


    她的話音剛落,花園的木門就被一腳踹開。


    “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女人剛吼完就看到跟在後麵進來的老劉頭。她知道這老中醫是自家老公公的朋友,便將後麵要報警的話憋了迴去。


    奈何和老中醫都沒有理會她,二人剛才走到木門外時,就發現躺椅上的老白頭麵色不對。


    尤其是奈何,一眼就看出這老白頭麵上的死相。


    “是氣急攻心,導致氣血不暢,閉阻了心脈。”


    姓劉的老中醫連連點頭,他從身上拿出針灸包,可他的手卻在抖。


    “我來吧!”


    奈何接過針灸包,動作麻利地拿出針,迅速地紮進老白頭的穴位中,用刺激穴位來促進對方氣血的流通。


    身旁的老劉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奈何,“你這穴位……你……快些拔出來。”


    此時此刻,他內心無比後悔!


    剛才發現老白沒了唿吸時,他慌亂之下竟然讓這小姑娘下了針,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小姑娘第一針下的就是死穴。


    現在估計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迴老白。


    可老白的身子是什麽情況,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本就是時日無多,現在又沒了氣息,就算小姑娘沒下針,救迴來的概率也近乎為零。


    現在埋怨小姑娘下錯針,讓小姑娘背上醫死人的罪名,沒有意義。


    他相信,老白也不會同意他那麽做的。


    ……


    就在他想親自把老白身上的針拔出來時,他看到老白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產生了錯覺。


    可下一秒,他看到老白的眼皮也動了兩下,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屏住唿吸,不敢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老白。


    剛才停止的唿吸逐漸變得平穩,臉色也恢複了些許血色。


    “你們……來啦……”


    “別說話了!”他瞬間哽咽出聲,“你個老東西,你差點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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