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當然,隻是那年你年紀尚小,我家中長輩又催得緊,不過想到我娶的是你嫡姐,我能借由她與你見上一麵,也算稍稍慰藉我的相思之苦。


    這些年,我之所以從未納妾,別人隻道我鍾情於你的嫡姐。實則是因為,除了你以外,旁人於我而言,皆是將就湊合。


    而且你嫡長姐不解風情,床榻之事也恪守閨訓,哪有你半分魅力。如今我能與你長相廝守,總算是圓了我這一生的遺憾。”


    聽到這一番真情實感的剖白,孟南星隻覺五雷轟頂,腦袋“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她一直以為,沈恪淵起初的木訥不善言辭,是性格使然。後來的體貼關懷,是自己的癡心與付出感化了他。


    可如今才明白,他哪裏是不會說情話,隻是那份深情從未傾注在自己身上罷了。


    而後來待她的那些好,或許僅僅是出於憐憫,看她可憐,對她的施舍。


    那自己這麽多年,背負的善妒名聲算什麽,自己受的苦,遭的罪又算什麽?


    他若是不愛,可以直說,為什麽要這般行事,騙了她這麽多年。


    孟南星迴到地府後,仍然沒有選擇投胎,她想留在地府,等著沈恪淵死,想等著看他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好多年後,沈恪淵死後魂歸地府,那時的孟南星已經當上了孟婆。


    他對著孟南星言說思念,渴望再續前緣。


    孟南星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笑聲中透著徹骨的悲涼。


    “你不是說愛慕之人是我的嫡妹,和她長相廝守是圓了你一生的遺憾嗎?”


    沈恪淵瞬間呆滯,好半晌才勉強開口。


    “不是的,她半分也比不得你。那些年你把國公府操持得井井有條,府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哪一處不是被你照料得妥妥當當。中饋之事有你掌管,我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操心,每日迴到府裏,衣食住行皆被安排得盡善盡美。


    可她那個女人,花錢如流水,絲毫不懂節儉持家,將國公府的家底肆意揮霍。府中的事務被她管得一塌糊塗,下人懶散,諸事無序。更在我年紀漸長,體力不複往昔時,她不知廉恥地與府中侍衛暗通款曲!


    她就是個不安於室的賤婦。


    做出此等醜事,簡直是把我國公府的顏麵丟盡,辱沒了公府的門楣。


    後來她已被我休棄。我心中認定的妻子隻有你一人,與我共葬一穴的人也隻有你。”


    聽到這些話的孟南星,頓時覺得可笑至極。


    她不動聲色地拿出兩杯酒,裏麵摻入她親手熬製的孟婆湯。


    “來吧,喝了這杯酒,前塵往事盡消。”


    沈恪淵以為孟南星的意思,是忘了過去的恩怨和遺憾,以後二人重新開始。


    便毫不猶豫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酒以後,沈恪淵一臉茫然地離開。


    孟南星卻差點因此失去了孟婆這份工作。


    而她忘記了沈恪淵,卻依稀記得她在等人,至於等誰,等那人做什麽,都完全忘記了。


    直到,奈何給了她一枚黑色的丹藥,告訴她這個丹藥能增強魂力。


    她服下那枚丹藥以後,魂力增強的同時,往昔被塵封的記憶也瞬間想起,她並沒有什麽要等的人。


    於是她立刻辭去了孟婆的崗位,畢竟她是地府裏的富婆,她不需要工作養活自己,那不如把崗位留給需要的鬼。


    隻是整日待在家中無所事事,她覺得無趣,才想著去迴溯處體驗一下,人間有什麽樂趣。


    能讓奈何流連忘返。


    ……


    孟南星就靠在奈何的肩膀上,講著自己過去的一切,聲音平淡又清冷,就像她隻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講述著與自己毫無相關的故事。


    奈何一直靜靜地聽著,直到她講完,才輕聲開口,“需要我做什麽嗎?”


    “當然不用。姐姐我如今早已不是從前那般模樣,過去的人和事,對於我來說早就如同過眼雲煙。”


    孟南星坐直身體,看著奈何。


    “尤其是和你去了趟人間後,讓我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活著時我是恪守閨訓,一舉一動皆透著大家閨秀的風範,大婚後成為國公府夫人,行事端莊穩重,儀態萬方。


    死後在地府所見皆是生死輪迴,陰陽兩隔的愁苦。


    我去迴溯處接的第一個任務,是身處皇宮的皇後,看著那些女人爭寵,防備她們陷害,還要權衡謀利,輔佐原身膝下的太子登基。


    好像我在人間的生活,永遠離不開那高牆大院。


    可這一次與你一起卻與以往截然不同。我看遍了山川湖海,感受到了市井煙火。


    我沒有枷鎖束縛,我可以無拘無束地暢享每一刻時光,我才恍然驚覺,人活著原本該是什麽模樣的。”


    她的笑容無比真誠,“我不知道外麵那個狗東西,是通過什麽途徑恢複了記憶。我也不想知道,我隻想繼續接任務,去人間體會不一樣的人生。”


    奈何一把將她拽起來。


    “那還等什麽,我們現在就走。我帶你再去別的世界轉轉。等這邊的世界類型都轉上一遍,再帶你去高等級的世界看看,讓你也體會一下禦劍飛行的感覺。”


    二人手挽手走出小樓,孟南星眉眼含笑,在對上沈恪淵的視線時,唇角的弧度未收起半分。


    就仿若站在她麵前的,不是與她有過情感糾葛的人,而是路邊一塊無足輕重的石子。


    她們徑直從沈恪淵的身旁擦肩而過。


    “南星!”沈恪淵見狀急步上前,嗓音中帶著幾分急切與不甘。擋在孟南星身前時,無比篤定地開口,“你是記得我的,對嗎?”


    “當然,你是我經曆的男人中,最差勁的一個。”孟南星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轉一圈,繼而朱唇輕啟,綻出一個明豔動人的笑。“算是我的黑曆史吧。”


    “你……”沈恪淵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好半晌才開口,“我知道你還怨我。”


    孟南星嗤笑一聲。


    “怨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配嗎?我


    不理你,隻是不想和你這種垃圾扯上關係。


    做鬼也不能固步自封,但凡你對自己的平凡無能有半分認知,也沒臉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


    言罷,她不再理會既憤怒又羞憤的沈恪淵,拉著奈何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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