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采花賊被公開審理的時候,奈何與孟南星已經包了一艘船前往揚州。


    她們在這個世界餘下的時間裏,就這樣一路欣賞沿途風光,品嚐各地美食,順便懲惡揚善……


    有了奈何的相伴,孟南星不再為安全擔憂,也不再為生計考慮,每天都過得輕鬆愜意。


    有了孟南星相陪,奈何的生活也不再沉悶,她不再如以往那般,除了任務便隻剩下吃。


    雖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並沒有覺得孤獨,可和姐妹在一起又是另一種感覺,好像每一天都漾滿了新奇與歡樂。


    脫離世界的時候,孟南星還有些戀戀不舍。


    “小奈何,我頭一次覺得人間這麽好。”


    奈何迴以一笑,嗓音輕柔卻又透著十足的篤定,“迴頭我們找個現代世界,你會發現人間更好。”


    ……


    迴到地府後,在看到一個直勾勾看著她的男鬼時,孟南星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那男鬼身形挺拔,如蒼鬆傲立,身著一襲暗紫色錦袍,雙眸狹長而深邃,幽黑中透著幾分執著與深情。


    “南星。”


    孟南星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充滿譏諷的弧度。


    什麽都沒說,拉著奈何毫不猶豫地離開。


    那男鬼臉色驟變,眼底滿是焦急,當下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直到孟南星迴到自己的小樓,他才立定身形,仰頭凝望,目光仿佛要穿透那牆壁,看到屋中那抹身影。


    ……


    孟南星迴到自己的地盤後才開口說話。


    “小奈何,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你若想說,我便聽著。你若不想,我便不問。”


    “其實……沒什麽不能說的,尤其是對你。”


    ……


    孟南星活著的時候,是丞相府的嫡長女。


    因為她是頭胎,故而府中人全都期盼著她能是男兒身。生下來發現是女兒時,無論是她爹還是她娘全都無比失望。


    之後妾室陸續有孕,生下了庶子庶女。


    孟南星她娘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於是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孟南星身上,勢必要將她培養的極其優秀,成為府裏最好的那個小姐。可直到夢南星五歲那年,她娘再度有孕,生下一對龍鳳胎,她在府裏的存在感逐漸減弱下來。


    她刻苦努力,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詩詞歌賦,她都展現出了極高的造詣,在京城世家貴女之中堪稱翹楚。


    可無論她如何努力,也永遠得不到爹娘的喜愛。


    而她的嫡妹,無論是才學技藝,還是管家能力,都遠遠不及她。


    可性子活潑俏皮,靈動非凡,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每日裏圍著爹娘嬉笑逗樂,總能把他們哄得喜笑顏開。


    爹娘偏愛嫡妹,她雖然可以理解,卻難免會感到落寞。


    到了婚嫁之年,與她定下婚約的,是國公府那備受矚目的嫡長子——剛剛承襲爵位的新一任國公爺沈恪淵。


    沈恪淵儀表堂堂,氣宇軒昂,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必能惹來一眾少女的羞怯目光與竊竊私語,是當之無愧的青年才俊。


    成婚之後,沈恪淵雖然性子冷了一些,但待她還算不錯。


    沈恪淵說自己性格木訥,情感淡薄,不擅長甜言蜜語,也不懂如何哄人開心,但他可以保證尊重發妻,一輩子不納妾。


    之後的生活,沈恪淵如他所說那般,待孟南星雖算不得寵愛,卻眼中隻有她一人。


    然而國公府的老夫人,滿心滿眼都是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執念。


    見兒子不肯廣納妻妾,綿延子嗣,便將所有的怨氣,全都撒在孟南星的身上。


    說她沒有半點當家主母的風範,說她善妒成性,不給夫君納妾,說她自私自利,隻想得到專寵……


    在沈恪淵不在府裏的時候,用各種借口罰她去跪祠堂,還撤去蒲團,讓她直接跪在冰冷堅硬的石板地上,一跪就是大半日,害得她膝蓋處淤青發紫,每挪動一分都鑽心地疼。


    或是責令她抄經書,哪怕手指關節脹痛難忍,手腕酸脹麻木,她也咬牙忍著。


    隻因她在沈恪淵那裏,得到了她從來沒有得到,並且無比渴望的專寵與偏愛。


    那時的她覺得,老夫人是沈恪淵的娘,為了沈恪淵她什麽都能忍,這樣至少比後院妻妾爭風吃醋、明爭暗鬥的生活要強上許多。


    後來,老夫人離世,她成為國公府裏真正的女主人,才擺脫了那讓人難熬的磋磨。


    可身體留下的病根,還是讓她在成婚第十二年,沒能逃過病魔的糾纏,香消玉殞。


    一縷幽魂飄入地府。


    初入地府之時,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恪淵。


    沈恪淵雖然不善言辭,卻會在她每一年的生辰時,精心備下禮物。會在她生病之時,在她的床榻旁守護。會不厭其煩地陪著她迴娘家走動。會在外出歸來時帶上些有趣的新奇玩意兒。會信守承諾,沒有再納別的女人……


    於是,哪怕那時候的地府,投胎為人名額很富裕,她也毅然決然地放棄投胎,在地府尋了個差事,滿心期許地想等沈恪淵百年之後,二人能再續前緣。


    那時的她還是端莊賢淑的模樣,是地府裏公認的鬼中閨秀。


    直到,第二年的鬼節,孟南星得以重迴人間,想迴去看一看沈恪淵。


    踏入國公府的那一刻,熟悉的景致撲麵而來,原本屬於她的正房裏,沈恪淵正緊緊地擁抱著她的嫡妹,眼神中流淌著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柔情蜜意。


    “你個小醋壇子,我給你嫡姐燒紙,不過是因為今日是中元節。你若是不喜,以後讓奴才燒便是。”


    他微微低頭,下巴輕抵著懷中美人的發絲,嗓音低沉而溫柔,帶著無盡的寵溺。


    “我第一次見你時,是在南山的青禪寺,你靜靜地站在菩提樹下,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你的臉上,那一刻,你就像下凡的仙女一般,不沾染一絲塵世的煙火氣,讓我的視線無法從你身上移開半分。


    第二次見你時,你輕盈地穿梭在花叢間,緊緊追著那隻蝴蝶,俏皮靈動得如同誤落凡塵的精靈。


    你的每一麵都美得讓我移不開眼,讓我動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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