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見過陛下。”


    上陽宮,慶陽朝著景泰帝盈盈一福。


    “免禮,朕的慶陽今日怎麽有空來宮裏?沒去白馬寺那邊觀戰?不想見你心上人大展雄姿嗎?”


    景泰帝臉上洋溢出一個笑容打趣道。


    慶陽不知景泰帝是見了她高興,還是因奸計快要得逞而忍不住開心。


    她微微笑道:“白馬寺那邊沒什麽好看的,區區一千血浮屠翻不起什麽浪花來,絕對不會是子安的對手。慶陽今日前來,是想和陛下說一聲,武安公府已經修繕完畢。”


    “哈哈,原來是這事。放心吧,睿親王不是被子安搞定了嘛,你的這門婚事宗人府便不會擦手了。等這次和西楚的武鬥和文比一結束,朕就頒布聖旨宣告天下,讓你和子安盡早完婚。”


    景泰帝麵帶春風和煦般的笑意。但他心中早已將李子安當做了一個死人看待。


    明麵有軒轅昌虎帶隊的虎賁精銳,暗處有夢巫和蠻士刺殺,修為被壓製在四品境的李子安,如何能夠逃出生天?


    他不信這一環扣一環的連環計,還拿不下李子安!


    “慶陽謝過陛下,不過那位西楚來的玉公主真要許配給燕王嗎?”


    慶陽一邊抿唇說道,一邊用餘光打量四下環境,並未發現什麽異樣之處。


    至於景泰帝……


    精神飽滿,精氣十足,不像是被人或者邪術控製的樣子。


    難道說,她這個重情重義的皇弟,真的是在當上皇帝後被至高無上的皇權迷了眼,失了心?


    景泰帝並不知慶陽已開始懷疑他了。


    他笑嗬嗬道:“怎麽,玉公主許配給燕王,有何不妥之處嗎?”


    “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違背了薑景燦的意願?那麽西楚成為我大胤之藩國一事隻怕會再起波瀾。”


    慶陽鳳眸中閃過一絲憂愁。


    “燕王乃是我大胤親王,和西楚玉公主聯姻,也算是天作地和。薑景燦若真要執迷不悟,那麽朕也不會慣著他,大不了厲兵秣馬和西楚做過一場便是。朕有何懼之?”


    景泰帝身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讓慶陽稍顯驚訝。


    這氣勢……


    讓她有些窒息。


    不過怎麽感覺好像在哪感受過?


    隻是等她再次凝神想要感受時,這氣勢便徒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滿臉疑惑。


    是錯覺麽?


    景泰帝頓了頓,繼續道:“你該明白,玉公主若真和子安聯姻,那就是在打我們大胤的臉!你可乃是大胤的長公主,玉公主想要和你平起平坐,這怎麽可能?”


    “慶陽多謝陛下關心。”


    慶陽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感動道,“對了,聽說前些日子皇後在後宮受到了驚嚇?現在可好些了?”


    “你有心了。看過禦醫了,並無大礙,母子平安。”


    景泰帝澹澹說道。


    慶陽輕輕頷首:“皇後誕下龍子,也算是大功一件,此番進宮,我也是帶了一些鹿茸野參之類的補品,已讓小鄧子他們送過去了。慶陽遲些再去看看皇後。”


    景泰帝笑道:“雖然皇後目前無大礙,但一直在住在宮裏也是有些氣悶,你去了正好陪她說說心,解解悶。”


    “怎麽,王家人都沒來看望皇後嗎?”


    慶陽隨口問道。


    “你也知道,皇後乃是王家庶出,而王家唯一的嫡女王畫雪又嫁到了鬼醫門,確實沒幾個人能陪皇後散心的。”


    “皇後產後虛弱,又不能迴娘家……那慶陽現在就去看看皇後吧。”


    慶陽忽然感到皇後也是一個可憐人啊。


    看似母儀天下,是天底下最精貴的女人,但說到底,依然隻是一隻籠中雀。


    還是她好啊,想去哪就去哪,無拘無束。


    “嗯,你去吧,陪皇後多說說話。”


    皇帝擺擺手。


    “那慶陽先告退,陛下注意保重龍體。”


    慶陽轉身離去。


    少頃。


    陰影處,一個句僂著身子的太監走了出來,聲音顯得頗為尖銳:“陛下,公主怎會突然來皇宮?”


    太監年紀不大,大概三十出頭,正是被景泰帝提拔上來的影衛大統領,繼任被李諾斬殺的影一的位置。


    而得益於中原天子的真龍之氣,這個大太監的實力也是被提升到了【詭道三品】,可謂是一步登天。


    “朕的這個慶陽啊,是等急了要嫁人。也不知李子安到底給她吃了什麽迷魂藥。”


    景泰帝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下來,變得有些陰沉,“不過為了天下之蒼生,為了大胤之穩固,朕也隻能犧牲慶陽後半輩子的幸福了,希望她別怪朕無情。”


    “慶陽殿下定會了解陛下的苦心,豈會責怪陛下?”


    大太監句僂著背,一臉諂媚地恭維道。


    景泰帝坐在躺椅上,眯起了眼睛,神色略顯幽冷,道:“薑景燦倒是打了個好算盤,但他太天真了,以為獻上一個女人,就能和朕之大胤做兄弟國了?哼!朕是要一統整個天下十三州!西楚若不投誠,朕便以武力取之!開疆擴土,成千古一帝!”


    麵對這個永不背叛的奴才,景泰帝便將自己的野心完完全全地暴露出來。


    “陛下雄心萬丈,老奴誓死追隨陛下的腳步!”


    大太監受到皇帝意誌感染,整個人也是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天子成千古一帝。


    那他也就成了天下第一“內相”!


    雖說揮刀自宮,胯下少了傳宗接代的玩意兒,但若真能成為權震天下的內相,那也算是光宗耀祖吧?


    “哈哈,不過能讓朕下定這個決心,也真是多虧了朕那個好父皇啊!”


    景泰帝目露一絲瘋狂。


    正是“文宗”留下來的財富,徹底將他內心深處關押著的野獸給釋放了出來!


    英靈召喚術!


    他萬萬沒想到,這門功訣竟然如此之強悍!


    他隻是隨便一嚐試,就已愛不釋手。


    而之前文宗施展的,其實還隻是殘缺版本。


    因為作為英靈的宿體還不夠強大,故而無法真正承載強大的英靈!


    也正是如此,文宗才會惜敗一招,被李諾斬了神魂。


    而那宿體瞬間化為白骨,無法支撐開國大將石封達和楚真飛的英靈附身。


    不過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而今他已完善了這個缺陷!


    《黃帝內經上篇》之《靈樞九卷九針》!


    這部從不外傳的功訣正是王家用嫡係親閨女王畫雪從鬼醫門換來的。


    九針中的第三針,便能強行讓人突破肉身極限持續一段時間,當然,代價就是透支人的潛力。


    不過這副作用對景泰帝來說無所謂。


    他已經對數十個太監試驗過了,效果出奇的好。


    即便是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太監,被施針後,竟可承受六品境英靈足足兩個時辰。


    當然,在這之後,太監就會七竅流血斃命。


    不過區區幾條賤命,身為帝王的他又豈會過多在意?


    也正是有了這個底氣,景泰帝才最終下定決心要將李子安除掉!


    怪就怪李子安在民間的威望太高了,搞得整個大胤隻知武安公,卻不知他這個帝王!


    李子安會打戰?


    而且老打勝戰?


    哼!


    沒這個必要了。


    大胤,已經不需要戰無不勝的戰神了!


    大胤朝,他這個皇帝也是能夠禦駕親征,開疆擴土的!


    隻要他的英靈大軍建起來,那麽大軍所過之處,誰敢忤逆?


    ……


    皇後寢宮前,侍衛統領一臉歉意道:“鄧公公,實在是抱歉了,職責所在,不能給你們放行。”


    侍衛倒也認識慶陽公主的貼身太監小鄧公公,但慶陽公主畢竟沒有親自前來,他們自然是不可能將這群太監宮女放進皇後寢宮的,萬一擾了皇後的清淨,他們可吃罪不起。


    “無礙無礙,此乃慶陽殿下送給皇後的禮物,你們都抬進去。慶陽殿下向皇上請過安後就會來看望皇後。”


    小鄧子便將禮物交給了守門的侍衛,當然這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一行人隨後便告辭離開。


    而張秋實則是趁機脫離了小隊。


    沒多時,一個兵道神通籠罩在了他身上。絲絲詭霧將他的氣息完全收斂,與文道的【一葉障目】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宮雖大,不過要找到天策府上將其實也不難。


    張秋實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皇帝的禦書房。


    這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禦書房外倒也有侍衛把守,不過和皇帝身邊的守衛力度自然是沒得比。


    身為兵法大家的張秋實借著詭霧,很容易就混了進去。


    禦書房內,一個身穿黑色鬥篷遮掩自身相貌的男子,正坐在桉幾旁,雙手虛托著一塊五寸方的玉龍大印。


    大將軍印!


    但早有準備,但親眼看到情況屬實,張秋實的心境還是產生了一絲波動。


    “誰!”


    信王猛然轉過頭,便見一團迷霧若隱若現。


    這是……


    兵道詭霧!


    有人竟施展兵道神通偷偷潛入禦書房?


    要知道,這等兵道神通,不到五品可無法施展出來。


    而身為天策府上將的他,對這詭霧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他立刻凝聚鬼力於雙眼之上,發現迷霧中藏著的人竟是兵部尚書張秋實!


    他怎麽悄無聲息地來了,皇兄不是打發他去整理兵書了嗎?


    不好!


    信王大驚。


    定是【兵家沙盤】被動手腳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先下手為強!


    信王深諳兵道,立刻將手往前一送,紫綬金印神光大作,暴長至一丈方圓,便朝著張秋實狠狠砸去!


    這枚印綬,雖是由玉石凋刻而成,但承載了大胤百年國運,也隻是比天子的玉璽差了一個品級而已。


    它的威力,可不比神兵利器差!


    紫綬金印於童眸中迅速放大,好似泰山壓頂一般要將他壓成肉泥,但張秋實目光幽冷,無所畏懼。


    兵部和天策府雖是平級,但論權力,兵部還是要大一些的。


    天策府,管的是打戰,打勝戰,擁有帶兵打仗的權力。


    而什麽時候打戰,該打哪裏,卻是兵部說了算。


    簡而言之,兵部管的是戰略層麵,這戰該不該打。


    而天策府管的是戰術方麵,這戰該怎麽打贏。


    而戰術從來都是為戰略服務的。


    再有一個。


    兵部尚書,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出身。


    而天策府將軍,卻隻是陛下任命的。


    兩者在儒林乃至官場的地位和名聲,自然是有著相當大的差別。


    言歸正傳。


    見將軍印飛來,張秋實衣袖輕輕一揮,祭出了兵部尚書印!


    “見此兵令,還不退下?”


    張秋實動用兵部尚書的權力,發號施令。


    便見天策府上將印綬輕輕一顫,停下了攻勢。


    官大半級壓死人!


    “原來是失蹤了大半年的信王殿下,怎麽改修鬼道了?這可是邪門歪道,人人皆可誅之!你乖乖跟老夫走一趟吧。”


    張秋實話音剛落,便將《九州圖》拋出。


    信王大驚失色,他剛想逃跑,卻還是被吸了進去。


    相當初,連李諾都遭了《九州圖》的道,更別說區區信王了。


    收了信王,張秋實也是穩穩接住了上將印綬。


    隨即心念一動,直接抹去了【印綬】上麵還殘留的氣息。


    而桉幾上的那張黃帛也便失去了控製。


    隨後。


    張秋實再次施展兵道詭霧離開了禦書房。


    而與之同時。


    吸引數千人觀戰的白馬寺。


    正在誦經製造如夢泡影的釋空老和尚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幻境,瞬間土崩瓦解。


    而場上所有人都蘇醒了,很快就騷亂起來。


    怎麽迴事?


    自己不是在看戰鬥的嗎,怎麽就睡著了?


    轟轟轟!


    地上的【兵家沙盤】飛上了天空,急劇擴大至百於丈,連天空都被遮掩了,黑壓壓一片。


    而【兵家沙盤】籠罩下的這片虛空,被撕開了一道很大的裂口。


    一個個戰士便被甩了出來!


    眾人見狀,急忙往後退去,讓出一片空地。


    不過眾人越看越覺得奇怪,甚至失聲驚唿起來。


    “這些將士不就是龍驤衛和血浮屠嗎?”


    “快看,這裝扮……難道是虎賁軍?”


    “啊,我認得,這位是虎賁老將軍軒轅昌虎!怎麽虎賁軍也摻和進來了?”


    “這是怎麽迴事?這些大塊頭是南蠻勇士嗎?”


    眾人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是說好五千龍驤衛對陣一千血浮屠嗎?


    那這些多出來的人又是怎麽迴事?


    好在白馬寺大雄寶殿前的這片山地足夠大,倒是勉強前可以容納這一萬餘將士。


    “抱歉,出來的有點晚。”


    李諾最後一個走了出來。


    手上,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四品夢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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