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彈劾武安公……”


    在狄征明的強勢“帶領下”,果然就有一條還算大的魚兒忍耐不住,上鉤了!


    正是洛陽府尹蘇長青。


    這個在二十年前的文宗一朝上隻考到三甲進士的蘇大人,其實在朝上諸臣眼中,一直都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存在感很低。


    所以當他走出隊列時,眾人先是感到疑惑,這人誰啊?怎麽混進太清殿的?


    再認真一看,喲,原來是蘇府尹,失敬失敬,今日怎這麽勇敢了?


    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不過場上諸人眼中也是露出了一絲好奇。


    這個蘇長青算是中立派,平日裏和李子安也沒什麽交集啊,今日到底是吃了幾斤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彈劾李子安了?


    在眾人的疑惑目光注視下,這位洛陽城的父母官,將略顯寬大的袖子用力往邊上一擺,雙手又提了提褲腰帶,然後大步上前,義正言辭喝道。


    “微臣要彈劾武安公結黨營私、貪贓枉法!”


    原本的洛陽府尹品級乃是正四品,但天子遷都後,洛陽便成了皇都,故而府尹的品級往上提了一級,乃是正三品,這可是讓蘇長青高興壞了。那幾日裏,可是睡覺都會笑醒。


    可哪知……


    這官的品級是上去了,可事情做起來就沒那麽順手了,甚至處處受到掣肘,讓他難受至極。


    天子腳下的府尹,權力自然是受到了大大的限製。尤其是和他平起平坐的部門,多得讓他腦袋疼。


    今日這個大臣塞紙條,讓他對犯了事的家族子弟網開一麵,明日那個同僚請宴席,讓他對某條街上的生意照顧一二……


    這些麵子,他不賣吧,那這人情往來就僵硬了。可若答應了吧,他膽兒小啊,禦史台那些嗅覺比狗還靈敏的禦史可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不抓他尾巴才怪了。


    所以他這官坐的可謂是如坐針毯,遠遠沒有其他州府的知府、知州那般逍遙自在。


    但是他可不服老。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他而今才踏入知天命年紀,對尋常百姓家而言算是垂垂老矣的叟翁,但對修儒道的文士而言,可是正值壯年!


    這屁股還想挪一挪呢!


    三品再往上,那就是二品的真正權勢滔天的朝廷重臣了。


    三省六部的一把手位置,那是沒指望了。


    但若能夠外放,謀個一道總督、巡撫,這樣一個封疆大吏,那絕對是一件大幸事。


    可是一根蘿卜一個坑。


    而且,他每年的吏部考核也都是差強人意,老在乙下和乙中之間來迴徘迴,就這政績,沒被貶職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不過現在,他看到了一個機會!


    一個一旦抓住了就能一飛衝天的機會!


    陛下金口玉言,對武安公罰俸三年,這個懲罰雖然輕飄飄的,但卻是一個好兆頭。


    這足以說明武安公在天子心中的位置,並不是那麽的重要。


    那麽……


    他若是能夠扳倒大名鼎鼎的武安公,那他的名氣不就出來了?


    武安公便成了他進階的踏腳石呐!


    哼哼。


    拔出蘿卜帶出泥。


    江南的趙權和武安公私底下若沒勾結,趙權為何出征剿匪前要將江南托付給武安公?


    趙權,也必然是要跟著倒黴的。


    屆時,他再動用人脈勢力運作一番,去江南做個總督,應該沒問題吧?


    這一刻。


    蘇長青心中的野心開始了野蠻滋生……


    人呐。


    總是會被權勢蒙蔽了眼睛。


    然後,變得認不清自己了。


    自己多少斤兩,心裏沒點逼數?


    “武安公又如何貪贓枉法了?”


    高坐龍椅的景泰帝,看著這個平日裏沒多少存在感的洛陽府尹,問道。


    蘇長青說道:“玄武湖附近一帶有三十多個村落,合計人口六萬有餘。而此番全村民遷入應天府,耽誤春耕且不說,單單那補貼銀就是六萬多銀子了。”


    “而這補貼銀……哼,據微臣得知,並沒有全部落入鄉民的口袋!其中有一半之數從應天府的銀庫搬出後就不見了蹤影!”


    “真有此事?”


    景泰帝顯得有些訝異,他問道,“武安公根本不缺銀錢,怎會貪墨區區幾萬兩銀子?”


    “陛下,此事千真萬確!”


    洛陽府尹顯得有些激動,“陛下啊,世人誰會嫌自己銀子少呢?”


    景泰帝意味深長道:“那依蘇愛卿之見,如何處理此事?要不讓武安公將銀子吐出來就算了?”


    雖然景泰帝似乎是在為李子安開脫,但蘇長青心裏卻是顯得無比的驚喜和興奮!


    皇帝沒有直接嗬斥他,而是在和他商量!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扳倒李子安有戲啊!


    他隻是野心膨脹,但並不是傻,不然也不會坐到洛陽府尹的位置上過來了。


    彈劾武安公貪墨銀子,這當然扳不倒人家,他隻是試探一下而已!


    試探景泰帝的態度。


    他現在看清楚了。


    景泰帝對武安公,其實還是有不滿的。


    也是。


    陛下明明讓你南下招兵買馬,早日平複南疆的。可你倒好,將招兵的事情交給了副將,而自己則攜了美婢去江南遊玩了?


    而且還聽說在青樓贖了一個巫女出來,甚至已經是收入了房中!


    這簡直就是視朝廷大事如兒戲啊!


    既然如此……


    此時不扳倒武安公,更待何時?


    蘇長青挺直了胸膛。


    他環視一圈,見好些個同僚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心中忍不住得意起來。


    還好他搶先抓住了先機啊。


    當然,他也要感謝狄征明。


    這個老不死的打頭陣,而他則來接收成果。


    “陛下,其實銀子的事情都是小事……”


    蘇長青板著臉說道。


    “哦?難道武安公還做了什麽更壞的事?”


    景泰帝隨口問道。


    “暗中勾結藩王,收攏江南民心,這才是大事啊陛下!”


    說著,蘇長青雙膝跪地,雙手持笏板高高高立於胸前,正氣凜然大喝道,“臣,蘇長青,彈劾武安公,勾結藩王,謀逆!”


    轟!


    此言一出,太清殿上文臣武將皆是一臉震驚。


    這個蘇長青平日裏上朝也是不聲不響的,連個屁都不敢放,存在感極低。


    可今日怎麽的……


    吃錯藥了嗎?


    這麽兇猛!


    這是想要和武安公不死不休啊!


    一旦沒能彈劾成功,那可就有的受了。


    武安公平叛歸來,隻怕是會將他直接從府中拖出來一頓暴打吧?


    千萬別忘記了,武安公可是一個超級狠人,真能當街抽刀殺人的那種!


    他雖出自麓山學院,但各方麵行舉,更偏向於一言不合就暴起殺人的武人呐!


    不過蘇長青彈劾武安公的這話,倒也是讓眾人心中起了疑惑。


    武安公,會造反嗎?


    位極人臣,榮華富貴,嬌妻美婢……該有的,都有了……


    而人呐,總是不會滿足的。


    貪得無厭,那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那個極具吸引力、讓人深深癡迷的位置……


    在北方一帶,尤其是長安和燕京,武安公的威望那可是如日中天呐!


    畢竟,武安公是用生命守護了這兩座城池。


    倘若再將江南的民心收攏,而手中又握重兵,平複南疆後攜著勝勢歸來。


    那這個天下……


    嘶……


    還真有改朝換代的可能!


    即便武安公沒這個野心,但他手下的那群驕兵悍將,也會裹著他上位!


    眾人想及此處,皆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氣,寒意遍體。


    天子或許對武安公是很看重。


    畢竟武安公的能力擺在這,又和天子有過命的交情。不然,才二十出頭,即便立下赫赫戰功,也不可能位極人臣,世襲公爵,雖然這個公爵來的來路是有那麽一點尷尬。


    但是。


    這都是在未觸及到皇帝核心利益的情況下,才會君臣和睦!


    倘若武安公真有取而代之的心,那麽……皇帝一定會變得冷漠無情,敢將一切能夠威脅到他皇位的東西,全部扼殺。


    這個蘇長青,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呐!


    這句話,直接擊中了皇帝的逆鱗。


    果然。


    景泰帝的麵色陰冷了下來:“蘇愛卿,你應該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汙蔑國公可是要殺頭的。甚至,還要誅三族!”


    堂堂世襲國公,太子太師!


    你彈劾可以。


    但若是故意潑髒水汙蔑,那就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誣告反坐,罪加三等!


    蘇府尹這迴也是豁出去了。


    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豈有收迴之理?


    不成功,便成仁!


    絲絲文氣於他口中匯聚。


    他氣勢磅礴,正義凜然道:“臣絕不敢汙蔑武安公!此事,證據確鑿!臣查到,武安公在棲霞寺參加元宵文會時就和越王之女南國郡主眉來眼去。散場後,武安公更是贈送了一枚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給郡主當做定情信物!”


    嗬!


    還多虧了那個愛炫耀的南國郡主,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得到了【夜明珠】似的。


    此事,自然便是鬧得滿城皆知。


    略頓。


    蘇長青又看了大殿上的同僚們一眼,大聲喝道:“此事想必諸位也都一清二楚吧?但卻屈服於武安公之淫威,故而不敢言!爾等文人傲骨皆折也!大丈夫,當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在所不惜也!今日,便由我來開這個口!還請陛下盡早定奪,萬萬不可讓武安公有機會發難。否則,中原危矣,天下危矣!”


    “蘇大人,你這話是不是太過了?”


    杜大學士這迴自然是要站出來維護李諾的名聲了。


    他澹澹地瞥了滿口噴糞的蘇長青一眼,說道,“夜明珠雖乃無價之寶,但於武安公而言,也隻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南國郡主乃是皇室宗女,她若是開口索要,想必武安公也會成人之美吧?


    “況且,越王已經上報宗人府了,要為南國郡主招一郡馬。而這郡馬人選,正是趙總督之子趙默之。你說的武安公和南國郡主在文宴上眉來眼去,這不是汙蔑又是什麽?禦史聞風奏事,那是太祖賜予禦史台的權力,是祖訓。但你,若沒有查實證據,那可就要誣告反坐,罪加三等!這就是要誅九族了!”


    好狠!


    眾人聽了杜晏這話,心中暗暗想到,千萬千萬不要得罪這個太子太傅。


    朝臣之間的爭論,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你動不動就誅九族,這誰受得了。


    蘇府尹麵色微微一變。


    這事兒,當然沒有什麽實證。


    武安公又不是什麽傻子,怎會留下把柄。


    他想的是,隻要天子順從了他的話,那麽他就可以爭取成為主桉官!


    隻要有了權力去查,那天下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即便武安公是清清白白的,他也能查出謀逆的鐵證來!


    可是現在杜晏突然插了一腳,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哼!杜大人此言差矣!”


    好在。


    蘇長青也並非孤軍作戰。


    新任吏部尚書大步出列,盯著杜晏,冷冷哼道。


    蘇長青的級別還是低了一些,麵對杜晏這個太子太傅,天生就矮了好幾頭,又如何與之辯論。


    而自竇拯被李諾逼得告老還鄉後,這吏部尚書的位置就一直空缺了出來。崔無悔歸來後,便主持內閣,眾人最後推薦了這個王子彥來做這個吏部一把手。


    這位老王也是不得了,正是現在的劍南道總督王子韞的兄長。


    山西王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大。


    當然,這也是因為皇後出自山西王家。


    不然,一個家族裏出兩個實權的二品大員,基本上是很難的。


    “洗耳恭聽。”


    杜晏笑嗬嗬道。


    景泰帝也沒有出聲,看戲呢。


    王子彥的口才自然也不差,他侃侃而談:“太子太師一向都是風流人物。之前在渝州之時,便有《紅顏榜》上排名第四的青樓花魁紫鳶姑娘相伴。後來又娶了一個聽說是絕色天下的娘子。他的身邊從來都不缺美人,但卻缺一個有身份地位的女人!諸位可別忘了,這位風流倜儻的李大人和慶陽公主的關係也是極好的……”


    說起這事兒,眾人皆是會心一笑。


    當初慶陽為了李子安而大鬧三司會審堂,曆曆在目啊!


    略頓。


    王子彥眸中展露殺機:“不過這事兒陛下和宗人府都沒同意,這才不了了之。而今李大人南下,又遇到了身份地位隻比慶陽公主差了一籌的南國郡主,這兩人若是……哼哼!還有……越王乃是當今天下,除了遠在西北的燕王之外,最有實權的藩王!”


    崔無悔半閉的眼眸微微張開,訝異地瞥了這個吏部尚書一眼。


    這老家夥,為了扳倒李諾,竟然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這等儒術神通都用出來了。


    雖然很隱蔽,但如何能夠逃得過他的感知?


    而場上諸人的情緒自然也是受到了儒術神通的強烈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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