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平民,想要調度指揮三班六房的官吏與衙投,幾乎不可能。


    沒人會服他。


    便是仗著縣令撐腰,也行不通。


    古代等級製度森嚴,下位者隻能聽從上位者的號令。反過來,那就是挑戰大明的體統。


    這種事沒人敢幹。


    縣令為了讓周文景獲得指揮權,必須全方位提升周文景的身份地位,讓他從平民變成官吏,成為讀書人。


    有了這些身份加持後,就能名正言順的指揮眾多官吏了。


    “喬大人提攜之恩,小民永生不忘。”


    周文景趕緊起身,拱手躬身拜謝。


    得了如此大的好處,比他拿下這家鞋店還令他振奮。


    錢財終究是身外之物,錢盡人散。


    唯有學名,可以受用終身。


    升為官吏更是可以讓他擁有官與商雙重身份。這為他以後成為頂級巨富提供便捷與保護。


    普通商人,很容易被官吏們敲竹杠。


    賺的銀子大半都得拿去喂官。


    有了一個小吏的身份,憑周文景的本事,隻需經營幾年,怕是不會比那曹典史差到哪去。


    到時候,他可就真的成了本縣的土皇帝。


    大小事情,皆可自主拿捏。


    “莫要客氣。把你的戶籍檔案寫給本官,迴去後立刻著手安排。考課之期己近,你越快上任越好。”


    事關喬縣令頭頂的烏紗帽,他卻是比周文景還要更著急。


    被問及戶籍,周文景麵有難色。


    “怎麽?周先生還有何顧慮?”


    縣令心頭一陣緊張,莫非這位周先生反悔了?


    周文景心中發苦,一個穿越者,哪來的戶籍?總不可能報出二十一世紀的身份證吧?


    好在這年頭兵荒馬亂,流民遍地。


    可以給周文景一個很好的身份掩飾。


    “稟知縣大人,我雖認了金陵城北的牛寶慶夫婦為幹爹幹娘,但是並無戶籍。我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叔父躲避戰亂,從山東一帶逃亡至蘇州地界。後來與叔父走散了,幸得牛寶慶夫婦收留,這才沒有餓死。”


    周文景編了一個故事。


    縣令現在急著用他,定然不會細究他的身份來曆。


    借著這個機會,應該可以弄到一個合法身份。


    隻要有了合法身份,他在這個世界的底子也就實了。


    “沒想到你如此苦命。梅花香自苦寒來,也正是千重苦難的磨礪才讓你擁有了常人所沒有的本事。戶籍的事情,本官一並替你辦了就是。”


    果然如周文景所料,縣令主動答應幫他處理好戶籍。


    “喬大人恩同再造,今後若是有事,文景定當竭力以赴。”


    周文景拿各種好處拿到手軟,自然要有所表示。


    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更受器重。


    話談到這裏,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縣令站起身準備告辭。


    估計急著迴去給周文景安排童生學名以及操辦戶籍之事。


    明朝自實行黃冊製度以來,製定戶帖製度,實行裏甲管理,用黃冊來厘清各地民眾的數量。在各地設立巡檢司,憑借路引和店曆登記,監控流民的流動。


    戶籍抓得非常嚴厲。


    若不是有縣令這一層麵的人物幫他,想要弄到一個合法身份,千難萬難。


    光是路引、店曆登記這些,他就拿不出來。


    有的賤籍,世代賤籍。


    這些人連起碼的人權都沒有,就連子孫後代也要跟著受苦。


    你以為他們不想偷改戶籍?


    不是不想,而是難辦。


    黃冊檔案可是在中央戶部存檔的,就算改得了地方黃冊檔案,也改不戶部的存檔。


    不過規矩終究是死的,真有人想改,隻要級別足夠,基本上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明朝的黃冊需要10年重新編排一次,而編排的具體到基層的負責人就是裏長、甲首。他們必須加上級發放的文冊拿到每家每戶進行具體的登記,攢造一處,在送赴本縣。


    裏長、甲首不準弄虛作假,否則要處以刑罰。


    黃冊從地方上報給中央前,須由縣令驗審。


    喬縣令正好管著這事呢,你說這事好不好辦?


    誰又能想到,堂堂縣令會幫一個小民捏造身份?


    而且就算有人想查,估計也查不出什麽。


    縣令與戶房人員,皆是專業人士。


    有心作假,不可能留有把柄。


    如此一來,周文景的戶籍也就沒什麽隱患。


    就在兩人即將道別時,外麵傳來囂張跋扈的喝斥聲。


    “官差辦案,閑雜人等迴避!”


    “起開,起開!”


    周文景聽著聲音有些熟悉,像是昨天來的其中一個胥吏的聲音。


    抬頭看向店外,果然是昨天見過的那名左眉上長有一顆大黑痣的年輕胥吏,帶著一隊衙役氣勢洶洶而來。


    粗暴的把買鞋的顧客驅散後,他麵無表情的取出一份文書。


    此人今天帶著大批衙役前來,與昨天的‘執行公務’完全是兩個概念。


    昨天屬於私下辦差。


    純粹就是以權勢壓人的個人行為。


    今天帶著衙役,那就是真正的執行公務了。


    “本官查到你們鞋店拖欠稅款,行為實屬惡劣。給我把店封了,將店內夥計、老板一律拿下,押迴衙門受審。作為懲罰,鞋店內查獲的一切財物,皆充公。”


    年輕官吏冷聲宣布寶貨鞋店的罪名。


    拖欠稅款的店鋪多了去。


    偏偏在這個時候拿周文景的鞋店當典型,純粹就是公報私仇。


    昨天讓老陳打聽賀老板妹夫的事情,老陳倒也打聽到了。賀老板的妹夫名叫陳三喜,與老陳一個姓,考取秀才無望後,通過關係,進了縣衙門的戶房當差。


    僅用短短數年時間,便從一個幫閑當上了戶房的第三書手,深得上級器重,前途光明。


    從此人的升遷速度來看,頗善官場鑽營之道。


    應該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昨天沒能弄死周文景,今天給寶貨鞋店羅列了一個欠稅的罪名,這是拿捏到了寶貨鞋店的要害。


    征稅、定稅,本就是戶房的權力。


    就算他帶人把寶貨鞋店查封了,那也是名正言順。


    上級不但不會懷疑他公報私仇,甚至還有可能獎賞他。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周文景通過一係列的運作,已經攀上了縣令這棵參天大樹。


    更是成為了縣令的救星。


    現在誰要對付周文景,那就是給縣令挖墳墓。


    縣令第一個弄死他。


    陳三喜雖然在縣衙門混得不錯,但是在縣令麵前,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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